何乐只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确实不想动：“太热了。”

男孩儿拉起书包拉链，垂眸看了何乐只一眼，他刘海柔柔地垂在额头，看起来有些温柔：“今天在室内，比教室待着舒服。”

“想让我去？”何乐只歪着脑袋，两边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弯的。

女孩刚过十七岁的生日，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白里透粉的皮肤，乌黑顺滑的头发随意扎起个高马尾，不施粉黛仍犹未开放的花苞，正是最清纯轻灵的年纪。

午后的阳光柔暖的斜进教室，安安静静地，许璟看着面前的女孩，轻柔地勾起嘴角：“肯赏脸吗？”

女孩儿展颜一笑，眼睛弯成月牙，清澈明亮。

从初中初识，到慢慢相熟，再到现在，一个无意识撒娇，一个莫名宠溺，距离何乐只发现自己的情愫已经一年多，发展到目前这个状态，两个人说起话来周围总是冒着粉红泡泡，腻腻歪歪的。

姜慕安问过何乐只，他们俩现在就像隔着一张似有若无地窗户纸，谁都不去捅破它是怎么回事儿？不行她去捅也行。

何乐只当场拒绝。

高一学期末何乐只与严星浩的照片到底还是被许璟看到了。

临近期末考试，一个周末的日子，天气晴好，何乐只心情也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快考试的原因，许璟最近学习的时间多了，而她和许璟约到省图书馆见面，一大早开馆，便挤满了好多人。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个安静的位置坐下来，何乐只刚拿出自己的作业卷子，便看到旁边走过来三个女生。

何乐只抬起头，看见艾妮站在中间，旁边两个室友像左右护法一样，她不自觉眉头轻蹙：“有事？”

艾妮这几次和何乐只交锋都没得到便宜，而此次看她搅在一起的手指，欲言又止的表情，何乐只觉得她似乎没什么敌意，磨蹭了半天，艾妮才吞吞吐吐地：“只只，对不起，照片是我发给校长的，我对不起你，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看不清人，何乐只暗骂自己一句，居然觉得艾妮没有敌意？

明面是在道歉，可你当着许璟的面提什么照片的事？她好不容易才瞒到现在，以为事情都过去了，再说…照片居然是她拍的？这时候主动承认并道歉是什么意思？

何乐只短短几秒内CPU都要干烧了，她想了想，站起身，扫了艾妮一眼，把人带去了图书馆的楼梯间。

另两个女生怕何乐只会怎样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艾妮身后，反正何乐只也不想她们和许璟在一个空间，跟着就跟着吧。

楼梯间凉凉的，比馆内空调吹出来的温度要舒服，何乐只靠在墙上，神情不悦地看向面前的艾妮：“你什么意思？”没等艾妮开口，她声音冷厉地横道：“别绕弯子。”

另外两个女生本来是来给艾妮撞胆子的，她们不明白艾妮为什么要承认自己跟校长告状这件事，左右何乐只也不知道，而现在艾妮已经道歉了，何乐只的脸色还那么臭，所以她们要过来撑撑场面，可何乐只这一声，把她们两个吓得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何乐只长得不是浓艳那一挂的，眉目清淡，看起来软软的很温柔，平时和别人相处也很随和，唯独对她们几个，总是很冷漠，偏偏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莫名让人很畏惧。

艾妮听见这句话，头垂的更低了，声音里有着一丝恐惧和颤抖：“是严星浩，他让我必须找你道歉，”她上前一步，抓着何乐只的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

另外两个女生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何乐只冷淡地抽回手，她觉得自己没法问出“为什么选许璟在的场合啊？”这种弱智问题，重点偏得离谱不说，傻子都能听出她的软肋是什么了。

良久，她在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无力感中抽离出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艾妮一行人离开后，何乐只站在楼梯间里静了一会儿，严星浩那天被她气到手抖，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找出来了幕后之人，这让她隐隐有些后悔那天出言过重，不过想要断个彻底，这也算是个契机。

当然，令她在这里来回徘徊的，还有一件事，她该怎么跟许璟解释呢？

半小时后，何乐只终于磨磨蹭蹭地回到座位，许璟正埋头刷着卷子，好像并没打算追问这件事，她暗暗松了口气，可不能够完全放下心来，直到两人很晚回到家，她还在思忖：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高一下学期的考试如约而至，这次考试决定了许多同学下学期文理选科的动向，成绩如果有与自己预想不一致的，他们还有一次更改文理科的机会，不过对于知行的学生来说，几乎不会变动。

下午还有最后一科便结束期末考试，过了暑假，他们便升入高二了，中午的教室里静悄悄的，何乐只和许璟从食堂出来便回到考场，这些年一切都养成了可怕的习惯，比如，他们一前一后的考试座位。

距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何乐只趴在桌子上准备睡个午觉，许璟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她迷迷糊糊地，也没在意。

等人回来坐在她前面时，椅背不小心碰到她伸出去的胳膊，何乐只睁开朦胧地睡眼，起身醒了醒神，嘟哝着：“把人弄醒了，都不道歉的吗？”

许璟自然不会跟她道歉，她这句听着撒娇的一句话不过是闲来无事和许璟搭的话茬罢了。

谁知，前面的人头都没回，连句回应也没有，只留给她一个坚挺的背影。

教室人渐渐多了，乱哄哄的。

没听见吧？

何乐只并没在意。

她想得是，考完试就要放暑假了，去哪玩呢？

两个多小时过去，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这座寂静的校园终于迎来一片沸腾的生机。

桌椅板凳扑通吱呀地响作一片，何乐只不着急，慢腾腾地收起笔袋，站起身随意地背起单肩书包，看着面前已经收拾完要往外走的背影，她拉住许璟，懒洋洋地问他：“一会儿干嘛去？”

男生回过头时的眼神吓了何乐只一跳，严肃、冷厉，眉头微微皱着。

教室人走得差不多了，何乐只不自觉地身体站直：“怎么了？”

许璟抓住她的手腕，力度不小，没给何乐只准备的机会，也没给她挣扎的机会：“跟我走。”

校园里是向校门口流动的人群，许璟拉着何乐只走出教学楼，往人群相反的方向，一路来到了体育场。

操场上只有几个打篮球的男生，而体育场馆里更是空旷清静，何乐只跟在许璟身后没有抱怨他把自己弄疼了，只是快步地跟上许璟。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许璟不对劲，他心情不好，那她能做的就是安静地陪着他。

体育场馆很大，有室内的篮球场，网球场，乒乓球场等等，但何乐只不知道许璟要带自己去哪，他像是没有方向的一直往前走，最后来到篮球场的角落，一个储物间门口，许璟打开门，一下子把何乐只拉进去，嘭一声关上门，用力把何乐只抵在铁门上。

储物间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是各种体育用品，空间狭窄逼仄，室内仅有墙上一个方正的小窗口能传进光源，晦暗不明，何乐只被一股没有怜惜的力道桎梏，感觉到后背传来的丝丝凉意。

面前的人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另一条胳膊抵在她的颈前，他眉毛深深拧着，眼底的怒气似要溢出来，夹杂着看不清的情绪，像是怕，又像是怒，他眼角泛着红，浓重的气息一下一下扑至脸上。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这空间里不可忽视，气氛凝重，何乐只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许璟，”她声音很小，即使面对这样的许璟，仍没有害怕，而是觉得心疼，“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帮你…”

“凭什么他可以…”一道低沉微哑地声音打断她，还没等何乐只反应过来，那张脸猝不及防地凑过来，停在她眼前。

为什么停下来了呢？他是不是不行？

何乐只双手垂在身侧，拳头紧握，望着嘭一声关上的门，耳边还有余响，她慢慢平复心跳。

谁这时候打来电话？

凭她对许璟的了解，刚才可能是她认识许璟这几年以来最脆弱的时刻。

虽然她猜不到发生什么了，不过刚才许璟怒气冲冲，还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而且他最后那一刹就是要亲她呀。

想到亲这个字，她忍不住老脸一红。

那一瞬，许璟的脸凑过来，何乐只虽然下意识紧闭双眼，却能感觉到他的鼻尖已经触碰到她，温热的气息就停留在她嘴边。

啊！

什么电话？

这功夫她没心思听，也听不见，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发烫，像要把自己燃烧殆尽，一想到一会儿许璟接完电话回来，事情的后续发展，刚刚有些放缓的心跳再一次激烈地跳动起来。

窒息，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