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涵耐心的解释：“程闻煜是富二代，长得不错，学习还可以，家庭条件在有钱人云集的知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你知道吧？”

何乐只点点头，刚想反驳点什么，孙涵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说：“可许璟是孤儿，从小无父无母，跟着奶奶一起长大，后来奶奶去世他才搬到叔叔家，哦，对了，他叔叔就是咱们的教导主任，许主任，虽然许主任家庭条件还可以，但听说许璟从不花家里一分钱，全靠奖学金什么的，况且，寄人篱下，怎么也不比自己家，所以你说说，他本身就不爱说话，以后空有聪明的头脑，怎么会比程闻煜发展的好？起跑线就差的太多了。”

在孙涵眼里，程闻煜出生就在罗马，而许璟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到，即使是科科都满分的学霸。

何乐只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在听到“许璟是孤儿”那一句起，她就开始晃神，后面的话虽然听见，可是心却在那一刻被狠狠一揪，呼吸被倏地闷在胸口，很难轻松的吐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许璟的身世。

本以为许璟那么优秀，从小到大一定是众星捧月，是家里的骄傲，没想到他的人生如此坎坷，经历了那么多别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并且这么多刻骨铭心的经历在别人嘴里竟是如此轻飘飘，并且变了味道。

何乐只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有心疼，有难过，更别说像这些同学一样，将他的身世当作谈资。

孙涵捅了她一下，她才稍稍回神，转头问孙涵：“你怎么知道这些？”

“大家都在传呀，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本来我和你想法一样，觉得许璟是大神，吾等凡人望尘莫及，可是知道他的身世后才明白，上帝是公平的，为你开了所有的门，必然会为你关上一扇窗。”

何乐只耳朵听着，思绪却越飘越远，最后回了孙涵一句：“以后别再瞎传这些了，背后议论是不好的行为。”

何乐只平时总是乐呵呵的，此时表情却异常严肃，孙涵瞥见何乐只的神情，顿时从心底生出几分惭愧，然后她乖乖点了点头：“好，我以后不会了，我会告诉他们也别再瞎传。”

“还有谁？”何乐只神情凝重地扫她一眼，那眼神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听林言说的，”孙涵不自觉举起三指，一副发誓的样子跟何乐只解释：“但是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你别急，我打听打听，之后告诉你。”孙涵此时乖乖的表情，不觉间让何乐只脸色缓和了些。

孙涵有着这个年龄的单纯，却很有自己的想法，不过面对何乐只，她会不自觉地听话，连孙涵自己都觉得奇怪，对父母都叛逆的年龄，是怎么做到信服同龄人的，难道是好学生滤镜？她想不明白，只是何乐只告诉她这样不对，她便立马改正，并在打听消息是谁传出时，顺便教育了林言。

将要入冬，北方的气温日渐转凉，刚下了秋雨，操场上铺了一地金黄的落叶，秋风轻轻一荡，雨水连带着半青半黄的叶子柔柔摇摆，空气萧瑟中夹杂着淡淡的清凉。

操场上一班的同学已整整齐齐站好列队，何乐只和孙涵是随着铃声步入队伍中的，她将衣服拉链拽至领口，缩了缩脖子，没想到一场秋雨，温度降的这么厉害。

体育老师差不多和她们一起到的，站在排前带领同学们做热身运动，侧身活动的时候，何乐只不经意扫了眼后排的许璟。

男生身段高而挺立，体形匀称，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松垮，他脖颈修长，锁骨分明，喉结高高凸起，这个年龄的男生暴风生长，那份青涩已日渐褪去，只剩下浓黑蓬松的短发柔顺地随风轻拂，才让他看起来乖乖的。

何乐只早就觉得许璟比大多数同龄人成熟稳重，不过只当那是他天性使然，现在看来，大抵是生活所致。

怪不得最近其他班的女生遇到许璟不再是小女生小心害羞窃窃私语的样子，刚到知行的许璟被大家认为是神，神一般的颜值，神一般的大脑，可以说buff叠满了，出场就是别人一辈子望不到的高度，可神也有缺点，当所有人发现这点一时，他的光环似乎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依旧喜欢他的人会觉得或许我是能配得上他的，嫉妒他的人就会觉得许璟也不过如此。

不过何乐只目前更担心的是，许璟会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和看法。

她虽然告诉孙涵消除偏见，但就算是她自己，一个重新来过，本该一切看得云淡风轻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仍旧没法做到如以前一样看待许璟，只不过她更多的是同情。

但是，许璟一定不会喜欢她的同情。

在这个世界上，同情是比轻视更伤人的存在。

对于一个优秀的人，更是如此。

所以她更忧虑的是，怎么消除自己不该有的同情心去面对许璟。

热身结束，体育老师清了清嗓子：“天气这么冷…”他刻意停顿，让大家以为他要宣布解散，然而在所有人期待值达到顶峰时，听见他接着说：“男生俯卧撑，女生蹲起，各五十，现在开始。”

一时间抱怨声四起。

“少废话，越冷越该锻炼身体，少年强则国强，你们就应该从小锻炼强健的体魄，这样才能更好的应对学习生活。”

然而不情愿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愿意做是吧，计时比赛，第一名自由活动。”

说是不愿意，结果提到比赛，大家准备姿势做的比谁都快，队伍前排的女生已经背好手等待老师发号施令，一回过头，好家伙，男生两排，早已趴在地上，整整齐齐。

随着一声哨响，激烈的比赛立马开始，紧接着操场上哀嚎一片。

前排是女生幽怨大喊：“老师，五十个，我腿会废的。”

“小小年纪，这点强度就抱怨，你多说一句，就多加十个。”

女生立马闭嘴。

后排是男生们洪亮的报数声音，声音大到所有女生不自觉边做动作边回过头看。

反正速度比不上这些年轻气盛的男生，还不如看看热闹。

许璟和程闻煜做的最认真，颇有一较高下的感觉，这气氛让他们俩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程闻煜不满地大喊：“许璟，你那么快干什么？反正你也不喜欢自由活动，把机会让给我呗。”

就在程闻煜说话这功夫，许璟已经数到五十，然后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到底是年轻，看起来面不红心不跳的，其他人看第一名无望，不再做下去。

队伍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整齐，七扭八歪的。

“许璟第一名，你可以自由活动了。”体育老师如约宣布。

所有人向许璟投来羡慕的目光，只有何乐只，看不出什么表情，很复杂。

然而许璟此时突然看向何乐只，两人视线猝不及防交汇，男孩浅笑的嘴角还扬着，默了瞬间，他高声冲老师说道：“老师，天气冷，把这个机会让给女生吧。”

前排的女生立马激动尖叫，程闻煜在一旁拿肩膀搡了下他：“好人都让你做了，要不我也打算把机会让给女生的。”

许璟淡淡睨他一眼，“要不要我跟老师说一声，女生名额加你一个？”

目前的许璟已经从“不爱说话”进阶为“说了不如不说”的状态。

程闻煜斜他一眼：“大可不必。”

操场上又回到不可控制的状态，老师见状：“算了算了，解散吧。”

大家一下炸开了锅，像一壶沸腾的热水：“谢谢老师。”

随后人群四散，鞠笑绕过几个人凑到何乐只身边：“走啊，乐只，去超市。”

何乐只这才收回发散的思绪，眼神从许璟身上移开：“你和她们去吧，我有点事。”

“好吧。”鞠笑不以为然，转身朝离开操场的几个女生大喊：“等我一会儿。”

“许璟，打篮球了。”程闻煜正抱着篮球和几个男生往篮球场走，回过头叫许璟。

“你们先去，我一会就到。”许璟朝他们摆摆手。

“那你快点。”程闻煜说完就跟着那帮人乐颠颠地跑开。

操场上一下子只剩下两人，周围渐渐静了下来，许璟回过身，看见何乐只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女孩眉毛微蹙，马尾松松地绑着，额前的碎发随风飘过，神情看着严肃凝重。

许璟走到她面前，狠狠按了下她的后脑勺，本来就松散的头发看起来更凌乱了，他看着眼前双手揣在衣兜，下巴埋进衣领的小姑娘有些好笑，“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男生薄唇微微勾起，漾出的清淡笑容虽柔和许多，可何乐只仍能看到他眼眸里一直携着他独有的不可消磨的一丝冷漠。

许璟知道这件事情。

孙涵和何乐只提起过，这件事在班级甚至校园的传播范围远比她想象的广，只因为自己不关注这些校园八卦以及大家都知道她和许璟关系好，才鲜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及。

可是，他很早便知道有人在谈论自己，何乐只如果不是今天偶然得知，她甚至没意识到，许璟不仅外表可以做到万事淡漠，内心同样如此坚强。

这件事似乎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现在和大家渐渐熟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冷若冰霜，不知是不是她上次的“神仙下凡论”奏了效，总之，他会平常的和同学开开玩笑了，刚才对程闻煜，还不忘损他几句。

何乐只本来在想自己该如何面对许璟，可当她去仔细观察他的状态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变了很多。

至少在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而现在，自己似乎才是那个异常的人，异常到许璟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