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吵架的声音就像电流，嗡嗡杂乱，进入南蝶的耳朵时根本不像人声。
她听不清她们在吵什么，只能看见仰起脖子看见妈妈在用力推红老师，而红老师根本不还手。
梦里的任何空白，都来自梦境主人自己的缺失，是梦境主人听不清，所以南蝶也听不清。
啪——
妈妈打了红老师一记耳光，这让南蝶有些惊讶，明明上一个场景她们还很和谐，怎么现在就开始动手了？
她越发觉得这不像是梦境主人凭空杜撰出来的梦，很像是记忆。
红老师转过脸来，红印清晰出现在侧脸，晶莹剔透的泪水滑落，再加上她散乱的头发，是何等的凄美。
南蝶又看向妈妈，妈妈也在流泪，可是目光更多的是愤恨，还有厌恶。
她恶狠狠瞪了一眼红老师，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拉着南蝶离开学校。
被妈妈用力拉着走，南蝶想问又不敢问，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窗户，她只瞧见一抹红色。
然而妈妈没想到，南蝶自己也没想到，接下来的梦会是这个走向。
大红色的裙子飘荡在眼前，黑发如瀑披在身后，高跟鞋已经掉落，只有一双穿着丝袜的腿在荡啊荡。
南蝶瞪着眼，仰头看着吊在教室里的红老师，震惊不已。
教室外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学生们都被家长捂着眼睛拖走了，只有她呆愣在原地，看着红老师的背影，随风而动。
妈妈在早就跌到了地上，手臂颤抖，嘴唇也在颤抖，眼泪开始肆无忌惮涌出。
“我没有......我不是......我没有......”
南蝶拉着她，从后抱住惊慌失措的妈妈：“妈妈，我看见你和老师吵架了。”
妈妈听见这句话更加害怕，她好像在证明什么一般拉着南蝶：“没有......不是吵架......没有吵架......”
“可是我看见你打老师了。”
“不是！”妈妈忽然开始歇斯底里：“我只是叫她去死，谁知道她真的去死了！不是我！”
妈妈的眼睛瞪得好大，就这么盯着南蝶，让她有些发怵。
“是你，就是你，你打了红老师，我不喜欢你了。”她推了妈妈，然后往外跑。
她的内心也开始惊慌，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这些指责不是她想说的，是梦境主人。
梦境主人的意识忽然增强，让她忍不住说了那些话。
“你给我回来！”巨大的拉力扯住了她，妈妈散乱着头发的脸出现在眼前，恨声道：“就是我打的！我不仅要打她我还要杀了她！她是你爸的小三！”
嗡——
头好痛......是南蝶自己头痛吗？
怎么感觉心也紧紧的......一瞬间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妈妈我们回家吧。”
是梦境主人的意识变弱了......
“我是南蝶，职业破梦师，找出筑梦师，安全离开梦境。”
她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加强自己的意识。
长呼出一口气，她忽然苦恼，梦进行到现在，她还没有找到筑梦师。
筑梦师附身的对象肯定是她会接触到的人，否则随便一个不会产生交集甚至没有脸的路人来接触，只会扭曲梦境逻辑，让梦提前结束。
现下和南蝶有接触的，除了红老师就是妈妈，红老师自杀了，难道妈妈才是筑梦师？
她又蹲在河边，凝视着妈妈抖着手杀鱼的模样，陷入沉思。
哗啦——
下一瞬，血从鱼肚子里涌出，直接涌出。
南蝶和妈妈都瞪了眼，那鱼肚子里似乎有着江河，血怎么都流不尽......
菜刀掉落，妈妈白着唇伸手在鱼肚子里掏了掏......掏出来一截红布。
拉着南蝶的手，妈妈连摊子也不要了，抛下一切往家里跑。
这是梦境中，南蝶第一次看见家的模样。
旧居民楼，蓝绿色的外貌，被油烟机熏黑的墙壁......她只是匆匆一眼便被拉入了楼。
楼梯很窄很拥挤，一层好像住了很多户。
他们住在三楼，甫一入门妈妈便锁好了家门，生怕有什么人冲上来。
南蝶可以理解妈妈的恐惧，说实在的她现在也有点怕。
这似乎又是个噩梦。
“娃儿，你洗洗手，妈妈给你做饭。”妈妈强装镇定，转身去了厨房。
南蝶在家中望了一圈......客厅墙上是全家福，茶几上、电视机下面摆着相框......
照片里是她和妈妈，没有爸爸。
......没有爸爸？
“啊——”
尖叫声从厨房里传来，南蝶赶紧跑过去......水龙头里流出了红色的水。
梦境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水龙头里的水越来越红，越来越厚重，不像水，像血......
但是下一瞬，清澈透明的自来水从水管中流出，冲刷走一切反常。
“妈妈，我不饿。”她仰头安慰着妈妈，“我们去看电视吧。”
妈妈仍然紧盯着水管，轻颤着摇头，有什么模糊的字眼挤出牙关。
“它回来了......它回来了......”
她？他？
是谁要回来了？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拍门声吓了南蝶一跳。
“娃儿，来开门！爸爸回来了！”雄厚的男声和拍门声一道出现。
这拍门声也一道拍在南蝶心上，心跳开始加快，全身的血液开始变冷，她觉得自己手脚也开始变冷。
“妈妈......”
“不！”妈妈突然怒吼一声，汹涌的眼泪从恐惧的眼中喷薄而出。
拍门声还在继续，南蝶和妈妈站在门前，呼吸急促，犹豫着不知所措。
到底是谁，门外究竟是谁......南蝶回望着屋内的陈设......
玄关上只有女士的拖鞋......茶几上没有烟灰缸......照片里没有爸爸......
“是爸爸啊，娃儿快来开门哦......”
“啊——啊——”妈妈开始尖叫。
这声音好像能穿透鼓膜，南蝶不得不捂住了耳朵。
但是下一刻，妈妈直接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