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怎么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

赵芷樾难为情地笑了。问了好，才走至他的旁边。

“今天，就你一个人？”

“嗯，本来打算和妹妹一起来的，可是她还没有回来。”她说明原因。

“没关系，主角来了就好。”贺连晟这样说着，把藤椅放好让她坐。

闻言，她微微垂眸，心潮却开始生出起伏。

照样坐了下来，但是比起起初那天，心情变得不一样了。心里好像在海洋里起了风暴，掀起了大浪。

觉得和男人的距离，似乎比以前更接近了，对着自己的脸，似乎比以前，更加骨碌碌地看。她向着画架的左半身，似乎受到夏天的太阳直射，火辣辣的发热。

坐了半个小时左右，照样地，佣人拿来了茶和点心。

“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吧。”

贺连晟这样说着，请她到放着桌子的廊下那边去。

单独两个人这样靠近地坐，还是第一次。赵芷樾的脸呆呆的，也不轻易说话，也不轻易笑。

今天，他和往日穿得有些不同，是无袖的浅青条花纹衬衫，衬衫一角还别在宽松的白色阔腿裤里，懒懒地挂在腰口位置，很清新脱俗的穿搭。

只是那一身姣好的腱子肌，线条流畅，还有袒露着的胸口前，还躺着一块羊脂玉。

这样的男人，仿佛刚从雨后的竹林走出，带着潮湿的气息，就要融入到这泛着绸缎般光泽的绿茵中，看得她耳根子发热。

“我从来没有这样爽快地画画，也从来没有画得这样好过。”

那张俊俏的脸蛋就在自己面前，而唇角微微勾起，便给他的笑容增添了几分洞悉一切的痞气。

赵芷樾没有什么话好说，默默地点头。

“肖像画，我画过好多次，可是，职业的模特儿，实在很难令人满意。而且我也不能随便就把自己喜欢的人拉来画。所以你愿意这样能为我坐下来，我真的很开心！”

“哎哟，你这么说，反而……”

赵芷樾只能这么说，后半句话却说不出来了。心里的喜悦和幸福，热辣辣地好像饴糖一样溶化了。

“能够和在国画界中我最尊敬的赵先生的千金，这样亲切的交流，完全是一种奇缘。”

“不要这么说，相反，能得到你各方面的照顾，我妈妈她们真的非常高兴。”赵芷樾声音虽然很低，但是由衷之言。

“哪里，何必这么客气呢。你能这样为我坐下来，就已经是没什么可以比拟的，所以，是我要谢谢你差不多。”

两个人很想用什么更亲热的，更热情的话，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情。被这种欲望所驱使，而又苦于不容易找得到这种话。许是因为这样的这种心情，两个人都暂时沉默了，蝉鸣也越发震耳欲聋。

他把玩着茶杯，突然问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我很好奇，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子，”他视线从杯子转移到她身上：“会喜欢怎么样的人？””

赵芷樾的面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眉毛显得淡了些。

赶忙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小声地答：“没有。”

像极一朵出水的芙蓉，沐雨的桃花。

他闻言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暗芒，须臾，温声道：“我也还是单身汉。”

突兀地说了以后，有点狼狈而脸红了，他将杯子放回桌上：“我家里人总是催促我交女朋友。可是家里介绍的女生，我并没有喜欢的。并不是说对方不好，只是比起门当户对，”

神色愈发郑重：“我只想找一个，能和我同频，并且有共同话题，了解我的女生。”

赵芷樾不懂他为什么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

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

一想到这些，头脑愈加混乱了，只有默默地听着他的话。

贺连晟看到女孩红着脸，低着头，暂时沉默的模样。

双眸凝视着她，眼底不禁柔缓，继续道：“我在那次遗作展览会上见到你以后，对你总是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后来一想，是因为在展览会上对那幅‘仕女散花图‘看迷了，所以见到你的时候，由于你的模样很像画里的美人，才立刻就有了这种感觉。总之，我和你……”

被他这么说，赵芷樾的心，颤抖抖地正等待着他说下去的时候，在这两个人的世界里，忽然闯进来一个人，彼此吓住了。

“哎呀，大姐姐，你一个人来的？”

赵芷樾活像干了坏事，当场被发现似的狼狈，往那边一看，原来是赵佳容外出回来了。

伞下，女孩微卷的长发扎了麻花辫，随意地搁在香肩上。身上的大红色碎花v领背心长裙，衬得腰肢不堪盈握，在初夏的阳光照耀下的明亮的花园里，显得突出而鲜明。

“我还以为大姐姐在等着，赶着回来的。”赵佳容走至廊下，收了伞，好像抱着责怪的心情似地说。

向来做事都稳妥完美的，温顺的赵芷樾，被她劈头盖脸这么一说，回答不出话来。

在平时，能轻而易举地对付过去的贺连晟，也感到彷徨似的，只是在笑。

“原本下了课，我朋友们还叫我出去玩一下，再玩一下，我不管他们就回来了，因为大姐姐说过不喜欢一个人来的嘛。”赵佳容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墨玉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赵芷樾默默地听着。

只是，本来是由自己请她同来的，即使说自己一个人来了，也大可不必那样穷根究底地责难人家嘛。

为什么二妹妹对自己一个人来到贺连晟的身边，这样追问和责怪呢？

一想到这些，在赵芷樾一向清沏的心里，好像有了一片两片苦恼的沉渣。妹妹的责怪，虽然只是这么一句两句，但她听起来，总觉得不是那样简单。

垂下眼睫，只觉得妹妹那白嫩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和雪玉般细腻的手腕上，独特精美的钻石首饰，明晃晃的，越发刺眼了。

从第二天起，四、五天来，姐妹俩都照常一起到贺连晟的画室去。

比起当模特这个主角的大姐姐来，赵佳容更积极，时间一到，就一定叫大姐姐去。

她变得这样积极，赵芷樾不管怎么说，心情是不会愉快的。而且，自己一动不动地坐着的时候，她却不停地和贺连晟又谈话，又说笑。

对这些，默默地不说话，又不能参加到这愉快的谈笑中，而眼睛又非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的赵芷樾来说，简直是一种令人心寒的寂寞。

甚至后悔到，在开头的时候，为什么要叫她陪着自己来呢？

五月底，到那幅画完成以前，每天都反复着这样的课程。

这天，赵芷樾吃了晚饭，在别墅里溜了一圈，来到大门口的地方，在那里遇见了贺连晟，虽然往常习惯是一画完就立刻回市区去的。

他起初只字未言，唇角微微漾着一丝清浅的笑。

“哎呀，你还在这里吗？”赵芷樾故作轻快地说。

“今天要在这儿过夜。因为有时很想在郊外的家里住住，而且，这两三天又想着看书。”

她刚才轻快地开了口，可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默默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你吃过饭了？”

“刚吃过。”

“那么，一起到那边去散散步，怎么样？”

“也好。”

赵芷樾顺着这样的对话，终于这样回答了。

可是，对方这样自然而然地邀请自己，又不能推辞说不去。然而，只有两个人一起走，总感到有点害怕。

如果天姿来一下就好了。

这样想，就想去叫三妹一起来。

但是，假如去叫三妹，二妹也一定会一起来，并且会一个人说个没完。徒生有一点妒忌，所以，她虽然感到有些不安，也就跟着贺连晟走了。

太阳下山得很迟，虽然过了六点钟，天空和大地都很明亮。太阳的余辉照着天空。

两人慢悠悠地，经过两旁都是用小树做的篱笆的路上，走到花园里边去。

这一带盛开着粉色花儿的紫薇树非常多。

路的两旁，一直形成绿荫的拱门，紫薇花虽然落了大半了，其中也还有一些像古代的烟花女郎，显出恼人的美丽，把残春牵着不肯放手。

在行人萧疏的路上，很是静寂。

两个人都很少开口，心里有一大堆话，想要说，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喜欢这里吗？”

来到铺着许多无尽夏的池塘边，贺连晟才打破了沉默的拘束。

瞧着池中浮浮沉沉的有紫有粉有蓝的大团子，她轻声说：“嗯，还是郊外好啊。”

他点头，眸光潋滟如晴水，薄唇轻勾：“一到了夏天，所有生命都旺盛起来了，近来中都那边也变得好起来了。在那边更好，草地一望无际，更安静舒服。”

中都是京城北边郊区，以其壮丽的自然风光和丰富的历史文化而闻名。在京城度假胜地里，与她们现在所住的长平，有北中都，南长平之美称。

“可是，真的，这里就很好了。”她不是那种不懂知足的人。

不禁语重心长：芷樾呀，到底是钻石刺眼，还是二妹妹的存在刺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