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节课40分钟，除去老师课前做的铺垫，季榆声整整讲了20分钟。到后面，老师都扶着额头有些无措，总不好打断让她下台。

于是，整个教室的人十分配合地听着，后排倒了一大片昏昏欲睡。而因为陈纵和他舍友坐在第一排，就在老师身边，不好玩手机写作业，只能抬头假装看得很认真。

为了表示对台下认真听的人的尊重，季榆声还时不时进行一些眼神互动。

陈纵：......

下课铃救赎般响起，台上人略显遗憾地退出ppt，抬手捋了下长发，走回到座位上。还没等身边朋友说两句，她已经枕着胳膊瞬间入睡。

陈纵掏出手机，在软件上回复新推过来的老板。昨晚凌晨才交完稿，第二天早上就来了新生意。钱包友好，只是对身体不太好。

“刚才那个女生也太能讲了吧......这老师一抽就抽了个极品。”

听到末尾的这个形容词，陈纵感同身受，道：“是吧。”

“不过，长挺漂亮，嘴上那个口红色号好看。”

“你需要这东西？”

“不懂了吧？”他说，“这是在收集给未来女朋友的礼物清单。”

“......”行。

结束了令人紧张的抽查环节，之后的课程好过很多。下课后，陈纵和朋友起身往外走，人群往门外涌，只能缓缓随着人流往外去。

空气中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味道有些熟悉。大脑还没分析好这个信息，身旁的邓世捷已经孔雀开屏，抬手理理头发，偏身主动和刚才台上那个女生搭话。

——香味的来源，让人头疼的甲方。

“同学，刚才你在台上演讲的时候我就想问了。”邓世捷大方开口，正好走出课室，来到宽敞的走廊。

季榆声偏头给了一个很淡的眼神，之后拉开距离，狐疑地盯着他：“干什么？”

“我想问问你的口红色......诶，陈纵，等我一下啊——”

同时和两个人说话，这个人有点没礼貌。不耐烦地随便说了一个色号之后，转身想拉着舍友走。身旁的人眼神似乎在追随什么，微愣了会儿，才可磕磕巴巴地跟季榆声说自己有事想单独待一会儿。

季榆声撇了撇嘴，“好吧，那等会儿我自己去吃饭了。”

绝佳的机会，邓世捷被陈纵抛弃，正正好能和这小美女一路回去。于是脸皮很厚地跟上去，“同学，我能问问你名字吗？”

“不是听了汇报？ppt上这么大的字写着还问我。”她语气不太耐烦，手上动作已经进行到打开蓝牙耳机。

“嘶......我没有注意看，那个——”

根本没机会再说下一句，季榆声已经快步走开了。步子很快，不急。反而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轻易把人甩开了。

“......”

“这人脾气真是怪......”邓世捷站在原地，有些可惜地叹了声，“不过挺特别，下次上课还能见。”

-

傍晚，下课后的校园好像比白天还充满活力。精神饱满的大学生们开始一天的运动时间，在操场球场上跑跑跳跳。

陈纵背着运动背包，从宿舍走出来。扫了辆共享单车往外走，与此同时，校外的马路边，一辆低调些的SUV豪车刚刚把人接上车，和他往同一个方向去。

季榆声平常运动喜欢待在水里，不喜欢浑身汗的感觉。要不是厉嘉年死不要脸一直叫自己，她才不乐意去。

到了之后，她先去更衣室换衣服，厉嘉年在外面占场地。

这个点不仅是学校学生运动得热火朝天，也是上班族的娱乐时间。还好他一早和这边的老板预留了场地，否则今天只会白来一趟。

换好衣服走出来，她还在咬着皮筋扎头发，一抬头，看到场上除了厉嘉年还多了一男一女。

女生她认识，是厉嘉年最新的女朋友。不过那个男生不认识，有一点眼熟。

“介绍一下，这我朋友，陈纵。”厉嘉年乐呵呵的，没察觉到陈纵面上闪过的一丝尴尬，“这位，季家大小姐季榆声。”

听完，她抬头看了厉嘉年一眼。

这个介绍的方式别人听不出来，但她不是傻子。这人不是圈子里的人，但他似乎想把这个交陈纵的介绍给自己认识。

“你好。”她笑着打了个招呼，紧接着拉过厉嘉年，语气有点不悦，“你不是说没带别人吗？”

“女朋友杀过来，陈纵碰巧遇见的，正好没场地，大家一起玩也热闹嘛。”说着，他下意识轻推了一下季榆声手臂，正好被后面的女生看到，顿时脸色微变。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厉嘉年对象小芙走来亲密地挽起他的手，“快过来热身。”

聊个天的功夫，陈纵把运动包放下，从里面拿出了护腕和发带。简单的黑白配色，戴他头上还挺好看。

“声声，我们俩打你们俩吧？”小芙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她没多说，随意点了下头。

羽毛球不是她的长项，不过能力也在中偏上水平。陈纵和厉嘉年都是高手，打的有来有回，只不过场上比分毫无悬念，对方有个划水的，季榆声打的没什么压力，甚至没出汗。

“哥哥，好累啊，我想出去买运动饮料。”

“行啊，门口就有贩卖机。”

小芙一愣，接着撒娇，“我刚才看了，我想喝的那里没有。”

厉嘉年谈过很多女生，不至于这点心思看不出来，没办法，只好点头，“我陪她去买，你们先打。”

季榆声偏头看了眼陈纵，他也一样，没怎么出汗。对视后，两人一句话没说，他自己走到对面场地去，确认人站直了直接开球。

上来就是非常有力量和攻击性的发球，球速很快，季榆声差点没接到。

开始还没有完全确定，直到嗖嗖嗖的声音不断在场地响起，她渐渐意识到对面这个男的在非常认真的“竞技”。出于锻炼，这不是坏事。只是他们才第一次见，他怎么好像对自己特别有意见一样，这么冲啊！

唯一能停止这场恶战的人，如她所料一走就没回来。最后累得不行，季榆声提出结束。陈纵没说什么，走回来把球拍放好。全程和她无沟通交流，连走的时候都没说再见。

“......”

季榆声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忽视，还是头一回见面的人。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她越想越气，一怒之下，她拿出手机给厉嘉年发消息。

-【以后有这个人的局都别喊我，什么人啊】

对面没有立刻回消息，估计正在忙。打车回了学校，在操场上跑了五六圈狠狠泄愤才平复下心情。

运动完回宿舍路上，她看到助理发过来的信息。把她之前设计的稿子整理了一下，转达了一些专业人士对此的意见。

季家小公主，家里人随口说一声，就会有很多人试图通过这一条路和季家打好关系。结合他们的意见，之前很多设计好的东西都需要变动，包括前几天才做完的稿子。

-【商标还没注册吧？】

-【还没有，感觉会有变动，自作主张先没送】

季榆声松了口气，转头给对面转了三千块。

-【老板！？这什么意思！】

-【奖金】

-【流泪.jpg】

走回宿舍，她刚要重新联系设计师。消息才发了个【在吗？】，屏幕上就闪起一个刺眼的感叹号。

“？？？”

他竟然把自己删了？！

“声声，有个摄影作业要交了，你快发我。”许流星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太好，时间紧迫，她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提醒。

季榆声听到后，心中燃起一把无名火。球场受了气，回来还被设计师删了，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

手机不轻不重甩上床，打开电脑把早就做好的摄影作业压缩好发给舍友。

“你不说我都忘了。”

听她和自己讲话，许流星松了口气。要不是这样，她还以为刚才季榆声在发自己的脾气。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嗯。”她瓮声瓮气，像随时要爆/炸的炸.弹，“我最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奇怪的人，太烦了！”

这个话题没人能插上嘴。

许流星是从县城考上来的，在悠海没什么朋友，宿舍里也只和季榆声关系最好。剩下两个舍友经常抱团，大家关系不远不近，只能算上和谐，绝不是亲近。

坐在桌前思索半天，她拉开抽屉，犹豫了很久，才轻轻往她桌上放了几颗糖。

季榆声看到，偏头有些诧异。许流星下意识打算收回来，被她眼疾手快按住，拆开一颗直接塞进嘴里，“送我了！不许拿回去！”

语气带着点蛮横，不过一点不让人讨厌，过后两个人都笑了。十二点宿舍熄灯，她们上床准备休息，季榆声跟11 studio的人联系上，约了第二天见面。

之后，重新走到洗漱台前，又刷了一次牙。

-

去工作室前，季榆声起了个大早，满腔怒气，化妆时把眼影扫重了点，试图让自己显得不好惹一点。

殊不知，此时此刻对面工作室也正在焦头烂额中。

“那是你的客户，本身就应该让你来对接啊！”

“付完全款理论上我已经不需要再和她有任何沟通，如果后续需要改动，我把文件发你，你们找人跟进。”说完，这头直接把电话挂断。

工作室其他成员面面相觑，不免心生恐惧。毕竟陈纵已经是工作室里脾气最好的一个，他都驾驭不了的客户，到底还有谁能忍啊！

求助无果，只能独自应对。

随着门外引起大地震动的引擎声响起 ，店长立刻换上谄媚的笑，等在门口。

季榆声今天穿了条黑色的连衣裙，腰带收束，勒出十分漂亮的弧线。墨镜下，唇线拉直，心情肉眼可见的差。

——陈纵都给他们带的什么级别的麻烦！

“季小姐，你好你好，我是11 studio的负责人。”人一进门，他就尽力招呼着。她没摆架子，收了墨镜，跟着到了设计师工作区。

“哪位是东从？”她声音平静中夹着不可忽略的愠意，所有人都假装自己很忙，实则一个劲点着页面刷新，汗流浃背。

负责人头都大了，顶着压力说：“那个，东从今天有事来不了。您有什么问题——”

“就得他来。”她直接打断。

“这个这个......”负责人眼神求助其他设计师，大家纷纷见死不救，假装没看见。

“......”

“是这样的季小姐，我听他的意思呢，您这一个稿子已经完稿，付清了稿酬的。按道理说，他已经没有必要继续配合您的修改工作的。”

“我知道，我可以加钱。”

这话一出，有人抬头看了季榆声一眼，“东从应该不会再接，如果需要，季小姐可以看看设计师。”

放在往常，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一个无缘无故删了自己的人。只不过品牌筹备的事情迫在眉睫，这次只能先算了。

“有自荐的吗？中式古风的类型，最好会写书法。”

“我可以。”其中有人应了声，从桌上一堆夹子里抽出自己的一本作品集走过去，“您可以先看看。”

季榆声扫了眼，“就你了。”

“好，那我们详聊一下——”

...

傍晚六点，设计群很热闹。

-【@小李，今天那个老板怎么说，有没有把你折磨惨？】

-【你别说，我开始还挺怕的，但接触下来感觉很正常啊，没我以前遇到那些极品十分之一的功力。人长得好看，温温柔柔的，只不过是很有自己的想法，需要当面仔细对接而已。】

-【而且这个老板，出手很大方，我都惊了】

-【多少？】

-【5k+，还是在纵哥原有基础上轻微改动的情况下。】

-【......6，早知道我也、、算了】

陈纵洗完澡出来，没穿上衣，水汽从皮肤表层大面积蒸发。拿毛巾用力擦了擦头发，看手机上一直弹消息。

点开，看到群里聊的内容。

五千多的酬劳，他被季榆声“折磨”了将近一个星期才拿到这么多，别人在他基础上改动了一点就拿到了一样的。

很显然，她是故意的。

试图用这个方式让自己后悔没有继续合作。

忽然想起有个人对她的评价——小公主。

就是个霸道刁蛮的小姑娘，甩钱比做什么都娴熟。

任由思绪漫游，手机再震了下。

垂眼看完，无语地笑出声。

-【今天那个季小姐希望和我们工作室达成长期合作，早晨是让小李修改的后续，但她的意思，之后还是想要你来。】

他们两个明明相互排斥，然而外界还是有股更强大的力量拼命让两人靠近。

指尖敲了下今天一天没碰的数位板，单手在键盘上打字。

-【不合作】

敢拒绝公主你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