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破天荒的，向柚橙没跟大部队一起走。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用了一个比较拙劣的理由打发了众人。

说她今天跟李思思换了值日。

尚甜甜说要陪她一起，她拒绝。理由是，连载动漫出了新周边，这个点还不去抢的话，明天就彻底没了。

她的话精准拿捏尚甜甜的软肋，对方被说得蠢蠢欲动，在门口拉她手的左右晃动，“那我走了，真的走了？”

向柚橙喜笑颜开，推她出门，“去吧，去吧，顺便帮我也抢个。”

立定敬礼，“不辱使命，保证完成任务。”

至于其他几位，一律被她以合理理由给打发走了，“都走吧，这抢周边这种活，总归人越多越好。”

谎话说的堪称天衣无缝。

再三哄骗下，大家恋恋不舍挥手告别，就只有周淮里一个人无论她怎么说，大高个还硬杵在门口不走。

向柚橙用劲推他，结果人家的脚跟焊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

有他在，这待会还怎么行动。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

思来想去，只能出此下策。

向柚橙把书包往课桌上一扔，双手叉腰，表情尽量凶狠，语气也要尽量的不耐烦，“周淮里，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上学一起，放学还一起，晚上补习也一起，你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要有点边界感。你这样，我很累的。”

“真的？”

对方笑得心知肚明，搞得向柚橙都有点不太自信，怀疑是不是自己那句话说错了，让他看出了破绽。

他斜挎着书包，步步逼近她，将人堵在了教室后墙。见她要跑，右手猛地搭墙，截人在半道。

脸也凑过去，“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下意识，向柚橙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眼睛左右乱瞟，就是不敢直视这张脸，生怕自己意志不坚定就动摇了。

颇有垂死挣扎之意，“那个，你确实打扰到我了。”

狠毒的话说了，就是心虚声小，显得没那么强大的气势。怕他一直逮着不放人耽误时间，向柚橙趁机贴墙往下溜走。

这一看，甭管她说的还是做的都很难让人信服。

不过就是这么拙劣的演技，意想不到骗过了周淮里。

他松了撑墙的手，扯了书包带，单手插兜，潇洒出了后门，“行吧，那我走了，你就好好......值日。对，值日。”

“拜拜。”

“拜......拜。”

直到他人离开教室，向柚橙还处于一脸震惊中，久久缓不过神。

为了确保他不是说说而已，她还特地冲出了教室，人就站在走廊上，一路目送周淮里下了楼梯，走出了教学楼，背包潇洒往校门口的方向去。

直到在她的视野中彻底消失。

没了这个家伙，向柚橙又着急忙慌回了教室，把桌上的书、文具全部扫进了书包，背着就走了。

至于那个所谓的值日，纯粹是她瞎掰骗人的。

为了让这个戏码演的逼真点，她还提前在课间找了李思思串了口供。只要她人一走，李思思就从洗手间出来回教室。

晚自习放学的这个时间段，出教室都是争分夺秒的事，多数人基本上不会去洗手间，所以这个任务的完成度还是蛮高的，也不会轻易穿帮。

给李思思发了消息，她就马不停蹄出了教室，出了学校。在校门口左右扫视判定方向，向柚橙就往住的反方向去了。

穿过街，再多走一条街的路，到了一家炸串店。

她要见的人早在里面等了。

店里偏角落的一张桌上已经点了不少吃的。一个个头不高，长得瘦弱的男生正紧张地搓手。从进这家店到现在，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忐忑，人也一直坐立不安。

“陈路。”

听有人喊他，他忙附和，“哎，哎。”

陈路站起身，激动地挥了挥手。直到向柚橙坐下过去了十几秒，他才缓过神，把事先点好的炸串推过去，“我刚点的，你吃。”

对于他的这份好意，向柚橙压根不感兴趣，而是把餐盘上的炸串推了回去，直接开门见山说了这次约他出来的目的。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陈路，我问你，公告栏处的照片是不是你贴的？”

陈路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但也就一秒不到的时间，要是不仔细看，别人根本无法发现这个细微的动作。

“我只是第一个发现的，照片不是我贴的。”

解释完，尴笑了几声。为了掩饰心虚，他还拿起餐盘里的炸串吃了起来。

见他不承认，向柚橙也就不客气了，直接开口，“昨天晚自习结束后，大概十点半左右，你又从家回了这条街，是不是？”

“没有。那个点，我都洗漱完休息了。”

陈路极力否认这个谎缪的说法。

“你有，昨晚十点一刻左右，你先到了这家炸串店点了平时一惯的量，在拿到东西后，又去了离校门不远的十字路口。”

“大约十点半左右，你还见了几个人，那些人还不是我们一中的。”

此刻，陈路手心冒汗，后脊发凉，心里也隐隐不安，他不知道向柚橙到底知道多少。从小口享受般吃东西换成了狼吞虎咽，试图以此来转移对方的关注点。

嘴里包了太多东西，说话也变得含糊，“这家的炸串，特别好吃，我经常来，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

为了向柚橙相信他的话，他甚至两手各拿了一串，左右开弓拼命往口中送。

口腔的容纳量是有局限的，再加上不停歇入口。就算不是辣串，结果也可想而知，很快，他就呛了一口，人开始剧烈咳嗽。

一声高一声，回荡在这家小小的炸串店。

到后面咳嗽声愈发频繁与猛烈，他恨不得把整个胃里的东西都给咳出来，脸也飞涨成不正常的潮红。

简单几句话，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事果然跟他脱不了干系。

给他倒了一杯桌上的柠檬水，递过去且上前帮忙拍他的背，向柚橙大声劝他，“你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不要再往里咽了。”

陈路弓着背，嘴里的东西“哇”的一声全都吐在了垃圾桶。

吐完后再喝下向柚橙递来的水，咳嗽减小了，脸上虽说还有潮红，但好在人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接过递来的餐巾纸，簌了口擦了嘴。陈路的语气已变得无奈，充满了一股颓废感，“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告诉我，那些人你认不认识？”

陈路埋头，疯狂挠头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不认识他们。我就出门买了个炸串，回来经过十字路口等红绿灯，那些人就莫名其妙骑着摩托车围堵我，问我是不是一中的学生。”

“我校服还穿在身上，就算我不承认，也不太可能。”

“所以你认了？”

“对。”

说起昨晚的事，陈路还心有余悸。

学校这一带的治安一惯很好，谁能想到自己也就上街买个炸串的功夫，就被一群骑摩托的鬼火少年堵在了半路。

他是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继续。”

“那些人不由分说塞给我一堆照片纸，让我隔天贴在学校的公告栏。要是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他们就天天在学校门口堵我。”

“我可是一中二班的班长，虽然比不上周淮里那个魔鬼，每次都考年级第一，但我也好歹也是年级前十。如果天天有这么一群来找我，大家会怎么想我。所以......我就答应了。”

看他样子，说的话也不像是假的。

姑且信了。

话说完了，他也老实交代了。陈路抬头，小心翼翼问她，“我能说的都说了，你应该不会把这事再告诉李主任了吧？”

向柚橙没说话，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她并没有喝，而是拿在手中把玩，“再问一件事。”

“你问，你问。”

做了坏事被戳破了，陈路这会儿已经没了往日在学校里那种跋扈样，人变得特别谦虚。他觉得自己态度谦卑后，向柚橙说不定就会放他一马，这事就不会捅到教导处。

“在公告栏处那番诋毁周淮里的话，也是他们教你说的？”

向柚橙双手交叠，托腮，一脸认真地看着陈路。

糟糕，陈路心里一个咯噔，直呼完了。他含糊了半天，就是不回答这个问题。见此，向柚橙心里也就明了了。

她站起身，“这件事，我会事无巨细地告诉周淮里。至于他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李主任，我不得而知。念你今天坦白的份上，我也会尽力帮你说情。”

落下这话，向柚橙出了店。

可陈路怎么甘心她这么走掉。这件事要是周淮里知道了，按他一惯嚣张不近人情的作风习惯准会捅到教导处。到时候，就算做这事并非出于他的本意，处罚也是少不了的。

高三了，一个处罚代表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事情再小，自己的档案上也会留下污点。

那他的人生岂不是完了。

“向柚橙，你别走。”

陈路紧随其后跟上。他已经顾不上店老板在后面喊他，飞快地冲出了炸串店，挡住了向柚橙的去路。

他甚至想伸手拽她的胳膊，但见到对方眼神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向柚橙，念在我是初犯，就算我求你了，这事能不能不要告诉周淮里，行不行？再说了，言语辱骂几句，他本人也没有受到身体上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就当好心，放我一马。”

他双手合在一起，卑微祈求，样子也是可怜巴巴的，就是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讨厌，不讨喜。

作为高三重点班的班长，人前的骄傲之子，陈路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可为了自己的名声前途，他还是拉下脸乞求。

就算向柚橙先前对他还存有一点的怜悯之心，从他说出那番无耻的话后，彻底荡然无存了。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也应该想到当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天，自己也必然会反噬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不能替周淮里这个受害人做任何决定，不合时宜的怜悯之心，只会捅出更大的篓子。

就如当年向柚橙的姥爷突然过世，没了主心骨的医院可以说完全乱了套，向晴临危受命接手。

就是因为她那不合时宜的怜悯之心，念在那些叔叔伯伯早年跟着姥爷一起走南闯北一起打下这片江山的恩情。

最后怎么样了？

资历尚浅的向晴差点被这群老狐狸抱团一脚给踢了出去。

这事也不该就此算了。

告知周淮里本人，不仅是为他讨要一个公道，也是为了让陈路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更是为他这个闯祸的人寻求学校的庇佑。

出了这事，一中肯定会重点关注学生的安全问题。

虽说不能彻底杜绝这种事的发生，但至少可以让这群外校的人收敛点，也不会再肆无忌惮来学校附近找一中的学生麻烦。

“恕难从命。”

坚决丢下这么一句不近人情的话，绕开陈路，向柚橙义无反顾往前走。

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对陈路这种优等生来说是一件何其残忍的事。见事情毫无转机，陈路索性破罐子破摔，他哈哈大笑几声。

无奈、决绝。

也成功让向柚橙停下了脚步。

接着，他就开始控诉，“向柚橙，我就明确告诉你，要是我受了学校的处罚，你也休想摘清关系。”

她皱眉，转头看着失控狰狞的陈路，不解，“你什么意思？”

“你不要装的那么纯真那么无辜，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些机车党？”

他指着自己的耳朵，一字一顿，刻意提高音量说：“我可是在他们嘴里亲耳听到你的名字。对，就是那个什么所谓的辉哥。”

“向柚橙，你可真是深藏不露，长得漂亮乖巧，整天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没想到背地里还同时勾搭了好几个男的。一个周淮里还不够，再来一个辉哥，呵呵......也不知道哪天又从哪里冒出个别的男的。”

之前的事，向柚橙多少还能因为同学的关系忍让几分，可当众泼她污水，她是真的恼火了。

“陈路，念我俩同学一场的份上，请你慎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知道自己可能受到处分的那一刻，一向骄傲自负的陈路就已经疯了。

尤其听到这番警告的话，刺激得他人更颠了。

他冲到向柚橙的正对面，双手死死扣住对方的臂膀，眼睛因为情绪激动瞪得老大，跟要从眼眶里随时掉下一样。

“怎么？你还想用对付谭静的方法再对付我一遍，仗着家里有钱请律师告我是吗？向柚橙，你可真恶毒，毁了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再毁掉一个。”

陈路的情绪已经彻底绷不住了，箍住向柚橙的手越扣越紧，并且不断大力摇晃眼前的人。

就算他长得再怎么瘦弱，但毕竟是一个男生。两人除了体型有差异，更不用说悬殊的体力。

“陈路你冷静点，你要是接受不了这个方法，我们还是可以商量的。或者这样，你可以选择自己去向周淮里坦白这事，怎么样？”

向柚橙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试图从他的桎梏下挣脱。奈何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反而损耗了大部分的体力。

红了眼的陈路也压根听不进去她的话，在看到远处来的一辆鸣笛的私家车后，他竟突然使了蛮劲直接将人往马路狠狠推去。

向柚橙都还没来得想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了往自己无法把控的方向发展。

在身体不受控向那辆疾驰而来的车倒去时，向柚橙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也不知道这一次幸运女神会不会再次降临在自己身上？

毕竟，它都关照了自己那么多次。

应该也不缺这一次吧！

为了不想在死之前亲眼看到自己四肢不全、脑浆崩一地的场景，倒下的最后一刻，向柚橙明智选择了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