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谁出事了？”

一开始向柚橙怀疑自己空耳听错了，甚至手还扒拉着尚甜甜又确认了一遍。毕竟十分钟前，他还笑着跟她讲话。

好好的，他怎么可能出事？

“周淮里，他出事了。”

现实还是击溃了向柚橙的期望，狠狠扇了她一个大耳光。再得到确定回答，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耳朵轰鸣，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她只觉得手脚发软，要不是尚甜甜在前面拉着她前行，或许她早就瘫软倒地。

在她现有的认知里，一个人要出事，就如小学时她摔下楼不省人事，直接送进ICU那么严重。

何况，尚甜甜急切的语气。

下了楼梯，两人闯入雨幕。

黄豆般大小的雨打在她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疼得难以呼吸。本来扎好的碎发脱离了固定的发圈，加上雨水淋湿，此刻狼狈不堪贴在她的脸上。

雨水也模糊了视线。

她就跟一个没了灵魂的漂亮娃娃，任人牵引，被迫强行向前。

去的不是教学楼的方向。

向柚橙擦掉脸上的雨，视野也就清晰了这几秒，很快又重新模糊了。她有点茫然地问：“甜甜，这是去哪？我们不是要去找周淮里吗？”

“他不是受伤了吗？”

“公告栏，你去看就知道了。”末了，大抵还觉得不解气，同样身上全湿头发糊了一脸的尚甜甜气愤地骂道：“也不知道这事是哪只疯狗干的？”

“他哪里......受伤了？”

“他哪里......受伤了？”

......

向柚橙声音颤抖，一直重复这句话。

她用尽了力气才发出细若蚊声的声响，因为雨声太大了淹没了她的话，尚甜甜压根没听见。

见她一直不搭理自己，向柚橙突然破防失了态，全力拉住还在往前跑的人，大吼一声，“甜甜，你先告诉我，他到底哪里受伤了？”

“他到底哪里受伤了？”

雨水和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直掉，刚才的淡定和坚强再也伪装不住了。向柚橙蹲下，在雨中哭得跟个无助走丢的小孩。

尚甜甜懵了，也一同蹲下，抱住她，安慰，“没事，没事，他没事，没受一点伤。都怪我太急了，没说清楚。”

从天崩塌以后，再次听到对方安然无恙，向柚橙才堪堪止住了哭声，用力擦掉眼泪，确认，“真的没事？”

“没事，真的没事，就公告栏那边出了点问题，跟他有关。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学校公告栏，都已经下了那么大的雨，好多同学还是抵挡不住内心的好奇心，人手一把伞撑着站在雨中，就是不回教室。

陈路撑了一把方格子的雨伞，就属他站得离公告栏最近。

他指着上面张贴的满满当当的照片纸，指手画脚，从他那夸张的肢体动作就能看出来此刻他的心情应该很是愉悦。

“大家快看看，这就是所谓的高三一班的大学霸，周淮里。女生口中所说的要成绩有成绩，要相貌有相貌的一中校草。”

指尖大力敲公告栏，他恨不得在上面戳一个洞。

陈路继续说：“都看清楚了，红色马克笔都给你们圈了重点。这张照片里，这个长得又矮又胖的人也是他。你们猜猜，他到底是整容了，还是换头了？”

“连长相都是骗人的，谁知道还藏了什么大家不知道的秘密。”

向柚橙挤开人群，看清公告栏贴满了照片，连同被遮掉覆盖住的还有那张早上刚公布的成绩排名单。

所有照片里的主人公，清一色都是周淮里。照片里的他既不帅气也不迷人，而是小学时期那个长得矮胖丑丑的他。

见她来，陈路讽刺道：“呀，是一班的向柚橙。对了，你作为他的同班同学，还是坐一起的同桌，对于周淮里的这张照片，还有他这么多日来欺骗了全校千万少女的心，对此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陈路的话，也是在场很多其他同学想知道的。

毕竟，开学典礼上的一段超燃的学生代表发言，学校里可有不少女生因为此入了他的坑。

而陈路看似为大家着想，实则就是趁机来煽动大家不满的情绪，让大家对周淮里这个人从喜爱到厌恶。

最好连带着讨厌整个一班的人。

也确实有人听了他这番话后，嚷嚷着索要个合理理由的。

“对啊！谁能想到周淮里竟然是这种人，罔我之前还那么喜欢他。这么一说，说不定他还真是整了容。”

“所以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其实可能是个丑八怪。”

“哎呀，想想就恶心。”

看不惯大家的对他的肆意诋毁，不怕人多势众，向柚橙直接毫不客气反击，“所以，你们喜欢一个人就只是因为他的颜值？那你们的喜欢还真是肤浅。”

“说难听点，今天会因为颜值喜欢上一个人，明天来了一个更好看的人，又喜欢上了那个人。这长年累月的，得喜欢多少人。”

“那你们还真是够博爱的。”

先前讲他坏话的几个女生瞬间红了脸，知道自己没理，“哼”了一声，就撑着伞气愤地走了。

这下没人明着说了，只剩小部分的小声窃窃私语。

向柚橙不顾大家的七嘴八舌，上前就开始撕公告栏贴得满满的照片。陈路要拦，就被尚甜甜给挡了回去。

而陆续赶来的尚明铭、周舟、李薇也加入了撕照片的队伍，连一向腼腆的罗成周也主动加入了大家。

见他们人多势众，陈路一个人也不敢那般理直气壮正面硬抬杠，当下直接仓皇出逃，跑的过程没注意风向，还把伞给折坏了。

照片比想象中的难撕，因为背面用了大量的520胶水，有几次照片牢牢粘在上面，一撕就只掉了一个小角。

向柚橙就用自己的指甲一点点地扣。

连着几张都是如此，扣到最后，她的指尖都发红发胀，一碰就是钻心疼。

其他几人见撕得差不多，雨也大了，就准备撤了。走的时候，他们还喊向柚橙一起。她嘴上答应着，倒没有任何要走的动作。

还假装开心挥手，“你们先走，我马上来。”

几人也信了她的话，冒雨先跑了。

公告栏的照片其实已经撕没了，就只剩下一点边边边角角，可向柚橙仿佛犯了强迫症，还在用指甲一点一点地扣。

这手疼没法动，就换只手，两手轮着来。

等所有都清理完，她的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她疲惫地靠坐在地上，小心展开唯一一张完整的照片，手颤抖地掏出手机，翻到跟徐媛的聊天记录，对照两张照片。

一模一样，连上面的马克笔也是她发过前自己圈的。

之前还存有一丝的幻想，可在这铁一般证据面前，向柚橙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手机就搭在手心，突然抱膝痛哭。

是她亲手递上了别人肆意诋毁他的刀子。

雨水砸在她瘦弱的脊背，已经麻木到没了丝毫的感觉。她口中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尖锐的上课铃声在磅礴的雨中响起，一段嘈杂声后，校园陷入只有雨声的安静。

大家都进了教室，只有一人撑了一把灰色的雨伞穿越潮湿向她而来。他停在学校的公告栏处，手中的伞往女生偏去，挡在她的正上方。

就那么小小一方地，停了雨。

向柚橙抬头，眼睛哭得红红的，跟红眼兔子无异。头发湿透的她，此刻又狼狈又可怜，往日意气风发的笑眼软弱了不少，可怜巴巴的。

这种委屈的眼神，就跟当初他遇到牛奶，它看向自己一样。

周淮里蹲下，把手里的校服外套罩她头上，单手擦去她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的水珠，一脸认真，但说的话还是那种调笑的口气，“还是笑起来好看，现在的样子真的丑死了。”

看她因为自己话而瞪圆杏眼，他乐了。

顺手抽走她手里的照片，细细端详后自我调侃，“这么一看，小时候确实长得有点磕碜，大家也没说错，再说了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

“还那么菜，竟被气哭了。”

他伸手，示意，“走吧，不管多伤心，这课还是要上的。”

因为心虚，向柚橙并没有伸手，还是蹲在地上抬头问他，“那你......不生气吗？”

这话可把周淮里给逗乐了，他笑得张狂无畏，“我可是周淮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难道还怕这张丑照？”

说话的同时，避开她发红的指尖，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从地上拽起，并且帮向柚橙套好校服外套拉上拉链，“要我说，这反而是大好事，省得那么多人垂涎我的美色。”

就是这句话，让向柚橙转怒为笑，原本悲伤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损了他一句，“你少自恋了。”

“终于笑了。就应该这样，笑起来多好看。”

周淮里长呼一口气，做了个绅士动作，继续耍宝，“走吧，公主殿下，这么帅的骑士给你撑伞，应该知足了。”

“等一下。”

走之前，向柚橙把所有的照片团成一团抱在怀里，一切妥当后才说：“走吧！”

周淮里故作恍然大悟，神色夸张说道：“我就说嘛，原来你早就垂涎我的美貌，对我有所图。”

“你胡说。”

“不然，抱这么多的我干嘛？”

“周——淮——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错了，公主殿下息怒。”

-

学校医务室，向柚橙套着一件不合身的超大校服外套坐在床上，身上盖了被子，十根手指涂了药水缠了纱布，正一脸乖巧规规矩矩坐着。

黄茹拿着从储藏室翻出的取暖器，烘她的衣服，嘴里唠叨，“现在小年轻的浪漫还真让人看不懂，没风没雨的好地方待着不好，非往这大风大雨里跑，这不就是活受罪。”

“非要人感冒了才后悔。”

她的话刚说完，向柚橙就打了个喷嚏。

这下好了，黄茹更来劲了，朝着隔壁屋大吼了一声，“臭小子，生姜水还没烧好，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手脚这么不利索。”

在她千呼万唤下，周淮里手忙脚乱熬好了生姜水，端了过来。两人又跟看小孩子一样，直勾勾盯着向柚橙当两人面喝下。

为了不辜负好意，她硬是捏着鼻子喝完一大碗饱含情义的辣嗓子的生姜水。

烤完衣服，再换上。

黄茹已经迫不及待轰人走了。

“下次，甭管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小姑娘千万别想不开往雨里跑，也别自残，你自己看看一根根青葱般嫩的手指，怎么就狠心下得了手。”

对着向柚橙，黄茹还能做到循循善诱，一转头看到周淮里，就已经先入为主判断他惹了人家。

要不是看他这张帅气脸的份上，估计早就把他喷惨了。

黄茹手一指，霸气指导经验，“下次生气，别委屈自己，直接打他就行。”

“黄老师，你别误人子弟。”

周淮里叫屈。

至于听不听，那自然是黄茹自己说了算。结果也很显然她压根就没听，直接毫不留情反驳，“男孩子皮糙肉厚的怕什么。”

她双手拉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毫不留恋赶走了两人。人还没走远，门就重重关上了，一点也不怕两人尴尬。

走廊里，刚走了十步不到，向柚橙就突然停下，叫住了走在她前面的周淮里，说：“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你说？”

周淮里转过身，正好面对着她，还不忘耍帅慵懒地斜靠在走廊一侧的墙。

恰巧，停雨的天空突然放了晴，一道热烈逐亮的光透过窗打在他身上，在昏暗里拉长了他的影子。

那影子不偏不倚，正好盖住了向柚橙整个人。

“其实......照片是从我这流出的，但公告栏的事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一口气把话都说完，她缓缓闭眼，等待对方凌迟。

画外音，作者疯狂点头，“我信，我信，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