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市中心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网约车离开后，带来的东西都搁在院门口的台阶上。
向柚橙主动接过大包小包，准备自己一个人把东西搬上楼。
她弯腰伸手，手上再一使劲，放鞋子跟玩偶的袋子倒是轻松给提了起来，就是蔡姨给她装吃的袋子跟底部粘了胶水，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她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不应该啊！
明明之前还拎着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当下换了个姿势决定再试一次。
毫无悬念，这一次袋子还是没有提起来。
连着两次都没有提起，她表面上装作满不在乎，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刚好处于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周淮里的左脚悄悄踩住了一条没绑好的带子，双手抱臂笑眯眯看着她，“需要帮忙吗？”
向柚橙尴尬地扭过头，小声自言自语，“他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再潇洒回头，微笑，“不用！这不挺晚了，要不你先回去，别再打扰你休息了。”
“都已经让你大老远去南郊接我，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好一顿傻笑。
撇了一眼她受伤包扎的手，周淮里回：“你的手......貌似不太可以。”
没给对方再拒绝的机会，他拎起袋子，不顾后面人的反对，迈着大长腿直接上了二楼。
向柚橙阻止不了，只能拎着鞋和玩偶快步追上，赶在他到之前把门先给开了。
开门进屋，周淮里做了一个换鞋的动作，鞋都脱一半了，一看门口就放了一双可爱的粉色拖鞋，又重新穿了回去。
不经意地扭头跟身后的人说：“少了拖鞋，得置办上。”
向柚橙拔走门上钥匙，挂在钥匙架上，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往鞋架上扫去，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少了什么，就疑惑地问他，“没少啊！我的鞋不都在。”
“少了。不过没关系，这事我来办，你就不用操心。”
“哦。”
驾轻就熟进了厨房，开了冰箱，处理掉已经过期不新鲜的食物，再把袋子里的东西逐一放进去。
看周淮里的架势，跟她比起来，他倒更像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向柚橙把手上东西往桌上一搁，甩了刚换的拖鞋，整个人扑倒在沙发上，下巴抵着沙发背，看他一个人忙碌地进出厨房。
这么痞痞的、做事不拘一格的人，没想到竟这么贴心。
客厅的角落，听到动静的牛奶从猫窝里爬出，跑去周淮里的脚边围着他打转。实在熬不过这只粘人的小猫咪，他也会抽个空蹲下摸摸它的脑袋。
客厅的灯是那种老式的复古灯，不似学校的灯管白晃晃的刺眼，跟加了一层柔和的滤镜似的。
投在他身上多了一丝外人察觉不到的温柔，看着极为舒适。
这种感觉让向柚橙觉得特别安心和踏实。
“这个需要......”
人从厨房出来，见桌上还有一大包的东西没处理，周淮里伸手就要帮忙。
本来在沙发上躺尸的人，立马从沙发蹦起，拖鞋也顾不得穿了，疾步冲过去阻止他下一步的动作，“这个我自己整理就行。”
短腿的她脚速比不上别人的手速。
袋子一打开，被塞紧的玩偶一下子弹了出来，是一颗橙色的鸡蛋玩偶。光溜溜的样子像极了李主任的脑袋。
“电玩城的玩偶？”
“不是。”
向柚橙夺过，东西藏在身后，飞速地摇头。
说谎话就是要承担后果的，在她极力否认的下一秒，手里的袋子坏了，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全给倒在了地板上，七零八散撒了一地。
唯一在向柚橙手里的，也就那突然没了分量的袋子。
周淮里蹲下，每拿了一个就端详几秒，再把玩偶一个挨一个给她摆放在桌上，整齐得跟部门人员在报告厅开会一样。
至于那双涂鸦的板鞋，他还给好心放鞋架上了。
向柚橙尴尬呆在原地，见他看自己，顿时心虚地甩了甩手中的破袋子，“那个，袋子坏了。真是的，一点都不坚实。”
说完这虚张声势的尴尬话，她就乐呵呵冲人笑。
心里则在疯狂地希望对方能在这个时候跟她say goodbye。
两人僵持几分钟，向柚橙的脸都快笑烂了，周淮里还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想法。
他走到桌前，挪了两把椅子，自己先坐下，接着眼神示意她。
“什么意思？”
见他这奇怪动作，以为他就今晚的事要跟自己秋后算账，向柚橙紧张地往后退，嘴上音量提高为自己涨气势，“你要干嘛？”
“你猜？”
她更紧张了。
“今天你没上晚自习，利用晚上的时间补上吧！”
向柚橙一脸震惊，刚还夸他心细体贴，这会儿人手肘撑着桌面，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着她。
都这么晚了，竟还要补课。她想着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便指着空荡荡的桌子，“你什么都没有带，怎么辅导？”
周淮里了然耸肩，拿出手机，“都记在了手机里，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向柚橙低头，放弃了挣扎。换个思路，这么优秀的人大晚上的还上门给她辅导作业，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么想，她一下子就接受了，坦然地从卧室拿了笔记本，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精神气满满给自己加油打气，“我好了，可以开始了。”
手机被搁在两人中间。
从他开口讲题开始，周淮里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自信飞扬、侃侃而谈，都不足以来形容他。
总之在现如今的向柚橙眼里，他的身上莫名闪着一种光，一种让她崇拜折服并为之欣赏的闪光点。
繁琐复杂的知识在他的精心拆分讲解下，变成了如一加一算法那么简单。
对方也会根据知识点的难易程度，以及她的接收能力，会适当的放慢速度，以便她更好的消化理解。
遇到不会的，向柚橙会自然用笔头敲他的手打断，“这个我还是有点不太会。”
周淮里会低头，凑近，换一个思路再重新给她解释。
随着知识点不断讲解，两人之间原本还存在的空隙，距离已经开始逐渐拉小。越往后，间隙没了不说，连脑袋都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一起。
直至遇到一个实在不会的知识点，已经给她讲了不下五遍，脑子还是懵懵的，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向柚橙气得用手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办？还是不会，我真的是太笨了。”
她懊恼极了，抬头又看到一排面朝她盯着的玩偶，个个脸上带了笑，仿佛都在嘲笑她这个笨蛋，一生气直接用笔头给戳倒了一个。
刚想动手戳倒第二个，周淮里无奈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提醒她，“冷静点，我都没有不耐烦，你生什么气。好好听着，我再讲一次。”
“哦。”
嘴上答应得痛快，可眼睛还是忍不住，逮到机会就偷瞟那几个玩偶。周淮里看不下去，直接上手把那几个玩偶全给背对着她放。
“好受点没？”
“还行。”
“那继续。”
“好。”
心里也舒坦了，这学起来也就快了。刚刚无解且超难的知识点，在周淮里再次认真详细讲解后，向柚橙终于会了。
“终于结束了。”
她扔了手中的笔，合上笔记本，再伸了个懒腰，打一个长长的哈气。
晚自习的内容其实并不是很多，但基于向柚橙的接收能力比较差，她花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勉勉强强吸收。
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实在太累了，一完成任务她就立即放空自己，脑袋枕着手趴在桌上，一连过了好几分钟都一动也不动。
周淮里以为她睡着了，正要俯身凑近查看，她却突然睁开眼睛。
视野里突然那么近距离闯入这么一张帅气十足的脸，向柚橙的脑子一下子短路，她眨了眨眼睛，“周淮里，你离我那么近干吗？”
精致乖巧的脸，白皙没有任何瑕疵的皮肤，顶着一双漂亮会说话的杏眼，无辜地问你莫名其妙的话。
她温热的鼻息打在手上，瞬时滚烫如骄阳。周淮里忙抽离视线，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声音也变得飘忽，“没事。”
正要起身离开座位时，向柚橙又突然改变主意，伸手扯了扯他的上衣，“你别走......跟我说说话呢。”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特殊意思，但放下现在这种境遇下，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涟漪。刚平复的心绪，此刻又有了不小的起伏。
周淮里转过头，认真地看了她几秒，才轻声回答：“好。”
他也学着向柚橙的样子，脑袋枕着手，趴在桌上与她对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四目相望。
还没过几秒，向柚橙就突然猛地坐直，疯狂地揉搓自己滚烫的脸，“你......你，靠我那么近干嘛？”
“讲话也用不着坐那么近。”
人就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喜欢在越心虚时，就越喜欢用过激的反应来掩饰内心。
在对方被说得晕乎乎没有反应过来时，向柚橙直接带着自己的椅子拽离了桌子。两人之间一下子空了好大一段距离。
就算如此，她觉得不够，还“凶狠狠”抬手警告，“就这个距离，你......你别再靠近我了。”
她还挥舞着拳头，“你要是胆敢靠近一点点，休怪我不客气。”
周淮里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纵容她这种奇奇怪怪的行为，竟也不觉得不可理喻，反而有点可爱。
逗她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当下故意起身，手也搭着椅子，一副要往她的方向走去的趋势。
向柚橙直接炸毛，胆子究竟还是怂了，抛下手头的椅子，直接飞奔跑去了沙发那边。过了一会儿，才鬼鬼祟祟冒出半个脑袋，指责他，“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不算数？”
见她这般过激反应，周淮里决定不再逗她了。他举起双手，笑意直达眼底，向她求饶，“行，行，我就坐在那边，哪都不去。”
“回来吧！”
沙发上的脑袋又冒出了一整个，向柚橙撅着嘴，气呼呼问：“真的？要不是你发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行，行，我发誓。”
搭理她的幼稚，还真的认认真真对着她发誓。
有了这么郑重的保证，向柚橙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但也随时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只要这个家伙敢往她这边靠近，哪怕只是一小步，她就直接开溜跑进卧室，再关上门。
好在对方说话算数。
竟真的老老实实坐那了。
一时间，客厅没人再多说话，两人各自坐在椅子上，尴尬地四目相望。
沉默许久，向柚橙先打破了平静。
“周淮里。”
“嗯~”
“你渴不渴？”
“还好。”
哎，第一步试探失败。
又过了几秒，向柚橙还是不死心。
“周淮里。”
“嗯~”
“你渴不渴？”
这次，周淮里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手机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见他很长时间低头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向柚橙怒了，拔光音量又喊了他一声。
“周！淮！里！”
“已经点了，耐心等待一下。”
“啊？”
莫名其妙，大半夜的点了什么？
这个问题在十分钟后就有了答案。周淮里接了一个电话，去了一趟楼下，拎上来一个超大的保温袋。
里面竟摆了整整八杯的蜜桃奶茶。
“这？”
“喝吧！”
“这也太多了！”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她还真的一个人喝掉了整整八杯的蜜桃奶茶。
看到一列排开的八个空杯子，向柚橙自己也懵了，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能喝，想了许久，最后只能归结于在董艾晴庆宴上受的气太多了。
这也导致她开始喝得多开心，后半夜就直接没怎么睡，光进出卫生间了。
凌晨三点多，窗外的月亮倒是很圆很亮。
向柚橙再一次从卫生间怨气满满地出来，人站定在房门口，她并没有着急回房，而是看了一眼客厅沙发上的人。
思前想后，人鬼鬼祟祟走了过去。
借着漏进客厅的月光，能清晰看见周淮里规规矩矩地睡在沙发上。原本搭在他身上的毛毯已经往下滑了一半，摇摇欲坠搭在沙发边沿。
轻轻走过去，向柚橙拾起毛毯给他盖上。
干完这事，她也没有走，而是停下来蹲在沙发前，安心托腮欣赏这张优渥的脸，嘴里小声感慨，“长得可真不赖！”
脑海里也突然起了一个小心思，她蹑手蹑脚回了自己的房间，借着手机电筒的亮光在书桌上一顿翻找，最后再回到客厅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只黑色马克笔。
向柚橙咧嘴闷笑，在黑暗中竟显得有点吓人。
她坐到沙发前的地板上，小心挪开他搭在脸上的手，再拔掉笔盖，准备在这张帅气的脸上开始了蹩脚的自由创作。
要不先画个粗粗的眉毛，再画个浓郁的胡须，再来个迷人的黑腮红。刚要落笔，猫窝里的牛奶突然喵了一声。
毕竟是做贼心虚，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触动那根敏感的神经。向柚橙手一抖，想也没想整个人直接跟地板来了一个亲密无间的无缝贴合。
冷静在听，发现是猫，她又晃悠悠冒出个脑袋，冲牛奶嘘了一声。
平日里偶尔听她话的猫咪，竟真的不叫了。向柚橙顺了顺气，又重新扭头看沙发上的人。
还好，还好。
这家伙没醒。
沉住气，继续创作。
这一次总归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向柚橙自信满满抬头，左手压住因紧张而微抖的右手，笔尖往下刚要碰到对方的脸颊。
躺在沙发上的家伙竟翻了个身，直接完美错过。
在她还沉浸在这种无法言喻的无语中，下一秒，周淮里的手无意识搭上她的肩膀，再勾住她的脖颈。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是怎么一回事时，整个人就扑倒在了沙发上。
向柚橙顿时吓得跟鹌鹑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装死等了许久，迟迟没见对方再有什么举动。她小心翼翼抬头，把那家伙搭在她脖颈上的手挪走。
正准备继续作画，周淮里竟突然一把将人搂住，往自己怀里送。要不是及时捂住了嘴，向柚橙差点尖叫出声，骂他耍流氓。
她努力挣扎着要起身，刚有一点小动作，人就又被按了回去。
更为离谱的是，在多次挣扎无果后，她发现一个当前最为严重的事，此刻她跟对方的脸近到只有两三厘米。
近到呼吸声不仅能听到，还能感觉到它的温热。
也就是说，她只要稍稍往前一点，就能亲到周淮里。
向柚橙彻底不敢再乱动了。她手高举着马克笔，僵直着身体，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干这种无聊的事。
这个姿势维持了足足十多分钟，好在沙发上的人终于又有了动静。周淮里翻了个身，松开了桎梏她的手。
终于解放的某人因为激动一下子起猛了，头晕乎乎的不说，还差点腿软再次摔回到沙发上。
好在凭借她以前剩下的舞蹈基本功，生生在半路给硬挺住了。
等缓过劲，她扶着腰，一瘸一拐逃也似的跑了。
卧室的门关上了。
听到声音后，沙发上的人竟勾了勾嘴角。
与此同时，小院一楼外停了一辆车，车里的人开了车窗，吸着烟。
烟雾缭绕，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