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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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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闻君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无意识地点着。

手下是几个打开的信封,信中是散落到桌子上的桃花瓣。花瓣因确实水分而干瘪,干枯,到现在她一用力,就能把花瓣捏成碎末。

到底什么是喜欢呢?

军中的人说成家立业是人生大事,织女镇的娘子们说嫁人是最重要的事,说来说去,就是要找一个人成亲。

大家都会成亲。

织女镇的娘子们说起妇人的话题,她总插不进去,心想,或许自己该成亲了。

织女镇上,与她同龄的女子早就成亲了。

大家又说,要找一个喜欢的成亲。

沈闻君起初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后来看到周屠户来接娘子回家,一动一静,一文一武,正好相配。

她得找一个文雅的。

海大牛恰好符合她所有的条件。

做账房的书生眉目俊朗,温文尔雅,逗他时还会脸红,十分好玩。可是这种喜欢,好像和喜欢瀚海府里沈渡君养的那只猫、自己养过的海东青没什么区别。

她也这么喜欢着公仪。

这种喜欢,似乎换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可以。

沈渡君说她这种性情挺好,没什么放不下的,不容易被人拿捏,沈闻君也如此认为。

所以她想不通,怎么有人的爱恨都那么浓烈呢?

浓烈得像一团火。

连靠近都觉得难以忍受。

可这团火如此吸引人,靠近后她也会被烧起来吗?

沈闻君犹豫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抛弄着那些花瓣。

“主子不好了!”

程鱼是跑来的,言简意赅地汇报:“圣女落水了!是乌金做的,我来的时候刚救上来,现在应该还没醒。”

花瓣被揉成一团,丢开。

火焰终究伤人。

沈闻君到的时候,左思伦正趴在岸上吐水,奄奄一息,只看了她一眼,就晕了过去。

沈闻君连忙过去探他的呼吸。

虽然微弱,却还跳动着,应该是没事了,只是胸前的伤口被水一泡,又有血丝渗出来,估摸病情又得加重。

乌金嘀咕:“这湖也没多深……”

沈闻君原地站了会儿,等到左思伦被程鱼带回去,沉声问道:“是你家少主派你来做这些事的?他可真是幼稚!”

不等乌金辩解,沈闻君又道:“他不是让我去看他么?好,我这就去看他,你给我带路。”

乌金听闻这话一喜:“你要去看少主,他要是知道了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苏木给公仪解开绳子,指指乐得没心没肺的乌金,比划道——

你这个朋友,像一个傻子。

.

朝格正站在窗前看花。

院子里的玫瑰花丛被乌金薅秃了,香味淡淡的,朝格嗅了嗅,心道,不对。

特木尔的玫瑰迷香不是这个味道。

虽然有玫瑰香,但那其中还夹杂着另一种奇异的气味,他分辨不出是什么,但可能就是那种气味才勾得他体内的蛊蠢蠢欲动。

不是玫瑰花的缘故。

可是杀了特木尔之后,他只去过一趟左家,见过的人无非沈闻君、圣女、程鱼和身边的乌金,后来的苦云旗。

莫非是在左家染上了这个气味?

左家拥有玫瑰迷香也不奇怪,可朝格体内的蛊是海那赫部的大祭司所下,这玫瑰迷香和大祭司有什么关系吗?

想来想去,一切都是谜团。

只一件事朝格清楚,左家有人图谋不轨,知道商队的底细,是大王子的刽子手。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圣女。

得让沈闻君知道这件事才行。

门猛地被推开。

朝格回头,发现是一脸兴奋的乌金,看到自己醒来,乌金又惊又喜,紧接着神秘兮兮地说:“少主,你猜谁来看你了?是沈娘子!”

朝格下意识地露出笑容。

在看到踏入房间的沈闻君时,笑容缓缓消失。

沈闻君的脸上有失望、愤怒和冷漠,唯独没有关切和欣喜。

她不是来看望他的。

而是来问罪的。

朝格关上窗户,道:“乌金,苦老头在厨房熬药,你去帮他看着。”

随后一指身边的椅子,示意沈闻君坐下,自己从小桌下翻出一套茶具,开始煮茶。

门被嗒地一声关上。

自从两人暴露身份,沈闻君不许他进自己的院子,两人从没有单独相处过,这还是第一次。

沈闻君坐在了离他最远的椅子上。

朝格抬头看她一眼,复低下头,静静地搅弄茶碗。满头的发辫披在脑后,衬着病中尤显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沉静乖巧。

草原人煮起茶来竟也如此协调。

沈闻君仿佛又看到了低头拨弄算盘的海大牛,粗犷的名字,安静柔和的面容,让她一眼相中。

再一眨眼,眼前还是深邃的眉眼。

藏青与乌红色交织的衣袖下,探出一只清瘦有力的手,若是挽起袖子,就能看到一条长疤。

手掌往前送了送,朝格问:“不喝茶?”

沈闻君的怒气蓦地散了。

她眨了眨眼,垂眸接过来:“我竟不知道,草原人的点茶功夫这么好。”

“草原人爱中原的茶叶,但两国商路未开,茶叶贩子少有去王城的,茶叶只在权贵之中流通,寻常百姓更不会中原精妙绝伦的点茶功夫。”

朝格顺势在身边的位置坐下来,沈闻君周边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药味。朝格道:“我也不会,因为用不到。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的心上人或许来自富贵人家,她一定经常喝茶,我怎么着也得和陈娘子多学几招,不能让她和我在一起后受委屈。”

沈闻君的茶碗端不下去了。

她直接说明来意:“管好你的人!”

果然是来问罪的。

“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

沈闻君将乌金做的事跟他说了,朝格点了点头,说好:“我会跟他说,不会去找左思伦的麻烦。”

沈闻君一听也不多留,转身就要离开。

其实这样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冷静,成熟,大家都开心。

朝格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气息,最终他发现,无法平息,他对左思伦的妒嫉根本无法平息,反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闻君双手放在门上,正要拉开,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重重按在了门上。

“我有话对你说。”

沈闻君没有回头。

“我不明白,他也骗了你,为什么你可以原谅他、偏袒他,为什么不可以原谅我、偏袒我?”

沈闻君转身,朝格的个子很高,竟然比她高一个头,这么近的距离,与他说话她得仰着头。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追着我不放,草原女子那么多、那么好,为什么你不与她们成婚?”

朝格的眼眶红了。

沈闻君有些不忍,她依稀记得,以前在织女镇上的时候,她一说起要离开他,他就是这个样子。

本以为他是装的,没想到本性如此,他是一个重情之人。

沈闻君有些不忍心了。

“你我身份搁在这里,亲事不成也可以做异族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也是感情羁绊。”

“那不一样。”

朝格逼近了一步,他离她更近了。

“君子之交?你可以容忍你的朋友,牵你的手吗?”

说着,朝格垂下的手指微微触碰到她的。

沈闻君有些不适地蜷缩起来,却被他侵入性地逼近,犹豫了下,她说:“可以,君子之交坦坦荡荡。”

朝格便牵住她的手,十指挤进她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相扣。

沈闻君挣扎了下,被他更用力地握紧。

他又问:“你可以容忍你的朋友,与你拥抱吗?”

说着,他低头靠近她,几乎是与她鼻尖对鼻尖,盯着她的双眼,仿佛要看清楚她一字一句是否真心。

沈闻君顿了下,坚定地看着他:“也可以。朋友之间若逢喜事,拥抱以表欣喜之情,也是应当。”

“那么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万分欣喜。”朝格逼近一步,将她抵在门上,沈闻君察觉到鞋跟撞在门框上,退无可退的时候,朝格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缓缓收紧,手指落在她的腰带上,不住摩挲。

两人此刻身躯贴紧,已不留一分余地,“这样也可以?”

沈闻君听到震天的心跳声。

她听到自己跟一头犟驴似地回应:“也可以!”

“我看你们汉人的书上说,知己好友,秉烛夜游有之,抵足而眠亦有之。”朝格贴在沈闻君的耳边问:“现在是白天,没办法夜游,我们试试抵足而眠怎么样?”

沉默片刻,沈闻君一掌扇了过去。

两人贴着衣料交起手来。

谁也没落了下风,可谁也没占了上风,势均力敌地你来我往,从门口纠缠到帐帷间,沈闻君被扑在榻上。

“起来!”

她还想推他,却见手掌上一片血腥,朝格衣襟出渗出鲜血,凝成湿痕,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胸口上。

沈闻君顿时就不敢碰他了。

“六娘。”

朝格面色苍白地低头,与她额头相抵。

他问她:“两个相交的友人,若是其中一人总是想亲吻另一个人,还总想扒了她的衣服,在她身上的每一处落下痕迹,想与她在草地里、床榻上、每一处交欢,想与她白首偕老,日思夜想,想得夜不能寐……”

朝格呼吸发烫:“我一见到你,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些,这样的两个人,怎么成为朋友?”

沈闻君捏着他的下巴,把朝格推远了些,用那副淡漠的表情观察着他。

朝格被看得心头发痒。

他闭了闭眼,想忍过这种蚂蚁啃噬的感受。

可他只忍了不到两息。

急促喘息一声,低头深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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