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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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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开手,骆怀英深深地看了阿依古丽一眼,面上变得平静,像是彻底挣开了什么禁锢一样。

骆怀英踉跄着站起来,看着大夫人,嘴角带着一抹笑:“藏经阁被打翻的烛火点燃,这根本不可能,因为当时的我只是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何必多此一举拿灯火呢?母亲,你早就猜到了吧?可笑当时的我,还自以为手段高明,以为将自己弄伤,就会惹来你的怜惜。”

大夫人看着他:“大夫说让你静养,故而我才将你送去佛寺,那里的主持是我旧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哦?”

骆怀英笑了笑:“难道不是因为那场大火烧红了半边天,整个雁回城无人不知,母亲怕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才将我接回去的么?”

佛寺那么多双眼睛,他在众目睽睽下受伤,自然要接受最好大夫的治疗,而整个雁回城,又有哪里比骆府的大夫更加医术高明呢?

大夫人失望地摇摇头:“当初挑中你,是看中你天资聪颖,不想你心思太重,徒惹这许多事端出来。”

这一对不是母子的母子,朝夕相处十几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对方。来往之间,字字句句,却都掺杂着算计和别有用心。

沈闻君不知道该怎么想。

耳边一道声音说:“大夫人不像是养儿子,倒像是在养宠物。”

见沈闻君看过来,朝格笑嘻嘻地说:“娘子,你不知道,这人和宠物的养法区别可大了去了。若用养人的方法养宠物,宠物便有灵性,若用养宠物的办法养人,或许会养出来一头畜牲。”

沈闻君下意识地说:“你说的莫非是自己?”

朝格点了点头:“或许我说的就是自己。”

这倒不像是玩笑话。

沈闻君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祠堂之中,骆怀英沉默了许久,终于笑了笑:“我让母亲失望了。”

他从腰间将代表少族长身份的玉佩取下来,转而交在阿依古丽手中。

“是我对不起你。”

骆怀英叫了一声阿依古丽的名字,用的是无比流利的龟兹语,这也是他第一次叫妻子的名字。

他一辈子都在和逝去的那个人比较,他早就偷偷学会了龟兹语,生怕自己不如他。

没想到,到底不如他。

阿依古丽被骆怀英的视线一烫,不由后退两步。这刚好是陈娘子说过的,与陌生人操持的最合适的距离。

骆怀英脸色苍白,嘴角渗出血丝。

大夫人唤阿依古丽过去她身边,向在座众人宣布:“阿依古丽已孕有骆氏子嗣,与我儿一样有骆氏族长继承权,故而从今日开始,我将族长之位传给她,少族长之位由她肚中孩子继承。”

骆怀英再度跪下:“拜见族长。”

三月初七。

骆氏举办新任族长继位典礼,几乎邀请了雁回城全城的人。新任族长乘车至山上祭拜骆氏先祖,当日万人空巷,一路跟着骆氏族长的马车,捡了一袖的铜钱。

尚且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孩童,抱着骆家散出来的大把糖果子,说着喜庆的话:“恭祝族长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这一天锣鼓喧天,炮仗一路热闹响至山上。

同一天,骆怀英被逐出骆氏一族,族谱上的“骆怀英”成为“七岁逝”的早夭小儿。

恰好也是这一天,周康禄英明神武般地调查出了骆府风波的原委,竟然都是冒牌的骆怀英在背后一手操纵,立刻着人将他下了大狱。

雁回城久违地下了一场雨。

清晨的细雨沾湿了北地的尘土,将整个城的柳树洗得青绿如新。春日的末尾,难得位居北地的雁回城还能一片绿意盎然。

沈闻君撑伞出门时,鄯楼和慧觉还在找那条苦云旗养的那条大黑狗。

从苦云旗说那条狗误食了什么东西,要给它喂药开始,狗就开始丢,一直到现在,狗竟然还没有找到?

这么不念旧情的狗,要他做甚?

若是沈闻君,丢了就丢了,才不会去找。

不过他们找树丛里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上房顶去找?

对此,在院子里挥着拐杖指挥的苦云旗说:“万一是你指使程鱼将我的爱犬抱走,也不是不可能。”

沈闻君:“……”

“谁会那么无聊!”

说完,沈闻君就一剑挥出去,将苦云旗那根拐杖给弄断了,她根本没用力,那根拐杖还是上次弄断的。

苦云旗:“除了你还能有谁这么无聊!”

哦不对,还有一个人比她更无聊!

沈闻君走得飞快。

.

今日沈闻君有约。

骆怀英派人给她传话有事邀她商议,他在牢里,只能她去见他。

虽然和骆怀英相处得还可以,但沈闻君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说的。

但既然请了,她还是要去一趟。

城守府的大牢意外地不好进,沈闻君塞了银两,守门的狱卒却还拦着不让进。直到她说出骆怀英的名字,狱卒才突然变了副神态,热情地开门:“娘子怎么不早说?”

骆怀英的名头竟然这么好使。

沈闻君有些惊讶,一想又有几分了然。

骆怀英当上少族长十几年,代行族长之职,手腕心计异于常人,就算是落魄的时候,能做到这些,也不让人奇怪。

一进门,沉闷的腐朽气息就涌了过来,牢狱里有些暗,隔很远才有一扇小窗,天光透过窗落在地上。

沈闻君拿袖子挡住半张脸,迈入光亮的地方时,看清两边大牢里的门缝里趴着无数双眼睛,无声地盯着她。

狱卒拿着刀柄,一个个在门框上重重敲着:“看什么,滚回去,不许出声不许看!”

骆怀英被单独关在最里面。

沈闻君看到他坐在窗下,恰巧是那片光照到的位置,怔怔地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骆怀英转过头来,起身向沈闻君行了一礼。

狱卒打开门,让两人在里面谈话,随后离开。

沈闻君坐下来:“找我什么事?”

顿了顿,她又觉得自己没面子,人家叫一声她就来了,未免也太心软,虽然骆怀英好像确实有一点点可怜。

于是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万一不来,或者是不答应你的要求,该怎么办?”

“商人最擅长的就是交易,我不会让娘子白来一趟。”骆怀英问:“沈娘子想不想知道,骆老三的背后是谁?”

沈闻君不动声色:“不是官府吗?他或许从哪里知道商队有宝物,所以和周康禄商量好,准备抢来分了。”

“骆府家资甚巨,他分明可以来抢骆府,没有必要退而求其次,去寻你们的麻烦。”

那当然是因为,这宝物是夜明珠,不是一般的值钱。只是这话,不能和骆怀英说。

沈闻君沉默。

骆怀英道:“我虽然不知为何三叔要劫你们的商队,但我知道的是,他勾结的周康禄不止是图财那么简单。周康禄与关外沙盗有来往,甚至有传言说,官匪沆瀣一气,特意将运输巨资的商队信息透露出去,由沙盗来劫。”

沈闻君讶然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被沙盗盯上了?”又思忖说:“区区几个沙盗,应该也不难解决。”

骆怀英摇头:“可不是区区这么简单,我推测,沙盗已过百人,有大小头目,并且训练有素,不比雁回城的守备军要差。”

沙盗很少盯上什么人,也很少出动这么多的力量特意去劫一个小小的商队。至于商队中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骆怀英无意去探究。

只是提醒一下。

沈闻君骇然。

堪比守备军的沙盗队伍?

他们一定知道这是国礼,特意来劫的,而且不止是为财富,真正的目的恐怕要破坏此次出使。

可这消息,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那个歌舞升平的望京城,真的上下一心,尽数效忠于那位少年皇帝吗?

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这件事太大,必须得传信给沈渡君才行。

沈闻君肃然道:“这件交易我做了,你想要我办什么事?”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骆怀英欲言又止,竟有几分难以启齿。最终,他似乎忍下了千言万语,只说了一句:

“我很后悔,也很不甘心。想托你向她问一句。”骆怀英微微颤抖起来,“她有没有……有没有……喜欢过我?”

不是那个神童骆怀英。

而是这个卑鄙无耻的骆怀英。他愚蠢至极,卑劣至极,却还是渴求被爱。

沈闻君这下是真地惊讶了,她没想到骆怀英竟然问的是这个,又合理地想道,他问的就应该是这个。

她有些可怜他了:“她不知道你与真正骆怀英的身份,又如何能分清对你的喜欢?”

骆怀英沉默半晌,坚持道:“就这么问。”

从牢里出来时,沈闻君看到了在门口站得歪歪扭扭的卷毛郎。他正捏着她的那把油纸伞,仔细地看上面绘制的画。

沈闻君夺过来,冷然道:“阁下难道没有读过书,不问自取为偷,草原人都是你这样的吗?”

朝格笑嘻嘻地:“草原人只知道,看自己做的伞,就不算偷。”

说着,他倾斜自己的另一把伞,让她看上面的蓝孔雀纹。

沈闻君低头一看,自己拿的那把伞,也是金线勾边的蓝孔雀,正是当初织女镇时海郎与她分别时留的那把。

朝格转了转伞面,蓝孔雀悠悠往后,露出一张深邃俊美的脸来。

那脸上挂着比春光还明媚的笑意:“娘子,这两把伞是一对,我们心有灵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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