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陆时一和杨铭没有单独说过话，放学放学陆时一意外要求陈斯嘉和龚元元先陪杨铭去775车站，他们都以为是因为期中的事情杨铭心情有点不好，龚元元还特意去小卖部买了根棒棒糖送杨铭，陈斯嘉笑他是个开不开心都只知道吃的胖球。

775来了后杨铭这次没有刻意往后等，而是直接上了车，连再见都没单独对陆时一说上，陆时一让另外俩人自己去531车站，自己先骑车回家了。其实陆时一心里是没底的，上次老老实实对着杨铭把自己家的情况交代了一番后，大少爷的脑回路差点让自己招架不住，这会也没办法直接找他喝一顿，再说同样的套路对他来说，或许真的不管用。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社交达人陆时一，此刻不得不承认，对着杨铭，他惯用的办法都失效了。

到自己家小区门口的时候保安特意打了个招呼，杨铭朝他点了点头，想起来这个就是周五晚上值班的保安小哥，又往回走了几步，对着他问道：“上周五坐在马路边那个，我同学，他等了多久？”

说到这个保安就有点不好意思，挠头说：“不好意思小杨先生，我不知道他是您的同学，他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在门口等了，当时还怀疑他是不是要做什么坏事，真是抱歉。”杨铭说没事的，让他别放心上。

晚饭过后，陆时一和杨铭各自坐在书桌前发愣，这几天又是农历十五了，月亮悬在青黑色的秋日夜色里，又圆又亮，两人看着同一个月亮却泛着不同的思绪。

陆时一担心自己是不是做得又太到位了，或许大少爷会不爽这种细心而周全的对待？是不是更喜欢和自己一起投入到事情当中，去发现、去了解、去挖出真相？可是，真是不忍心让他那敏感又脆弱的善良天真，暴露在带有一点儿肮脏的地方。杨铭这会又生气了吧，他想，他可真容易生气啊……上次仅仅是多说了点，就把人点炸了，这会不知道在家里发什么疯呢。想到这里，他竟然笑了起来，真是——可爱啊。可爱？如果说他可爱，他会更生气的吧，陆时一不禁叹了口气。

杨启刚今天让自己好好谢谢陆时一，杨铭没有照做，除了感谢之外，他总觉得还有点什么，让自己变得急躁，越是和陆时一走得近，这种急躁越是明显，是不是总在有陆时一的范围里呆久了，他应该要去认识更多的同学、朋友，或者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离他远点，都行！其实也没关系的，其实也都没什么所谓，作弊如何，不作弊又如何，怎么会突然对荣誉这事感兴趣了，真是吃饱了撑着了。

杨铭收回了刚刚还对着窗口发愣的目光，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拿出了物理课本，啃着晦涩难懂的公式，一个个知识点啃过，甚至拿出了平板，找到了D站上讲解授课的视频专辑，物理关注了两个博主、化学关注了两个、生物关注了一个，博主们都很自信，封面上写着跟着学习三个月，干翻理综十三年。

——

早餐的供给依然没有断，杨铭吃得也理所当然，表面上没什么不一样，但陆时一知道杨铭在躲他，但他弄不明白为什么。陆时一让杨铭陪他去上厕所，之前他抬腿就走，这次却转头问了陈斯嘉要不要一起去，陈斯嘉起身说好的时候，陆时一简直想把他的狗腿打断。

陆时一发现，这次杨铭没有生气，自然且平静，但他自己心里却搓着火。

他没去上厕所，本来也没想着去，就是想给杨铭找点事，创造点机会，把人提溜到跟前来，好好盘问一通，或者直接把他的艺术家脑袋瓜敲开，看看到底在想什么而已。陆时一的手机震了一下，他觉得杨铭应该感谢这条微信，暂时保护了他的脑袋没有开花。

出了班级到七班门口，陆时一喊了章莹瑛出来，对着她小声地说了什么，然后就回来了，径直走到了自己位子上坐下。

班里女孩儿的素材又来了，杨铭想。

关自己什么事，杨铭又想。继续在物化生的海洋里遨游。

自从上次期中考，8班整体的学习氛围变好了，虽然没有像之前那么大规模地请教谭玥和陈斯嘉，但班级里一小堆一小堆的，不再仅仅讨论八卦、球赛、或者鬼故事，而是穿插着各学科的知识点和解题方法，还有对未来文理分班的讨论。

最后一节历史课陆时一翘了，班长带头翘课虽然不是头一回，但总归是少有的，陈斯嘉和龚元元在群里@他，没回。虽然杨铭告诉自己少去想，这会也忍不住思考，跟自己有关吗？不可能吧。应该是和校花有关，中午不是还凑一块儿说悄悄话了么，感叹道陆时一你可真行，这会课也不上了。

杨铭瞧着陈斯嘉快和龚元元隔着自己，就着陆时一消失这个事在下边开大会了，直接脱口而出，“可能约会去了吧，和校花”，龚元元醍醐灌顶，猛地一拍大腿，历史老师立刻掰了个粉笔头朝他扔去，二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还不忘嘴里念叨说得对说得对。

——

陆时一到操场角落的单双杠器材边上的时候，宋修已经到了，看得出来脸色很差，但陆时一的更差，越接近宋修的时候走得越快，最后还剩两三米的时候几乎是都要小跑起来，近了身抡起左手就一拳打了过去。宋修的背撞到了后面的双杠，双手紧紧握拳，但没有还手，往日的嚣张跋扈不见了，这会只是一个皱着眉的普通男生。

陆时一185的身高，加上常年控力的左手，带着助跑的一拳，着实不轻，牙齿应该把口腔黏膜磕破了，宋修往草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星子。

“他怎么不来。”宋修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

“你配吗？”陆时一冷冷地说。

宋修言语里发着冷冷的狠，“是我脑子一热做的，你要去告发我吗？”

“这我不管，等会我叫杨铭过来，你自己跟他说。”

宋修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还有，我警告你，”陆时一拽过宋修的校服前襟拽到自己跟前，威胁地贴近瞪着他，“一会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会让你剩余的高中生活很精彩。”说完了又一把用力推了回去。

宋修轻笑了一声，“陆时一，你也太护着他了。”

——

教室里，历史老师正说到莱克星顿的枪声，杨铭的手机就震了，给他震一哆嗦。

时ONE：来操场双杠这，见一见放小抄的狗玩意

时ONE：5分钟内不来我就把人放了

杨铭没有犹豫，立刻举手，老师我肚子疼想去上厕所的一顿流程之后，他离开了教室，拔腿就跑健步如飞，历史老师觉得他是真的快憋不住了。

单双杠那只有两个人，一个人老远自己就认出来了，陆时一交叉着腿斜靠在双杠上，走近了才发现，还有坐在地上的宋修，宋修的嘴角破了，还渗了点儿血。

杨铭没先去问那小抄的问题，脱口而出了另一句，“你打他了？”对着陆时一。

“没有，他自己脸往双杠上面撞的。”今天和自己单独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自己是不是打他了，陆时一心里的火快压不住了。

杨铭皱着眉咂了一声，“啧……”

“是，我他妈打他了，打错了吗？”烦透了，又一掌拍在双杠上。

杨铭转过身，对着坐在地上的宋修说，“起来。”

宋修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皱着眉擎着一副慷慨就义的脸，还是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做的？”这是杨铭的第一个问题，陆时一觉得大少爷今天的素质简直上天了，和上个月甩王琛巴掌的简直是两个人，一开口竟然他妈是技术性问题。

宋修清了清嗓子，“你上讲台那，放书包的时候，我投进去的。”

杨铭找到了自己忽略的，仅离开过课桌的的那一刻，“灵光一闪搞我一下？”

“没有，想搞你很久了。”宋修的声音很低，这会却没了威胁。

“为什么？”陆时一差点儿就拍上手了，哎对了，你大爹我就是想知道这个。

“我喜欢王瑜，王瑜看好你了，我想把你搞臭，她就不会再想着你了。”这个问题宋修回答得简直坦坦荡荡，一点藏着掖着都没有。

弄了半天还是情伤，杨铭觉得有点儿好笑。

“陆时一怎么知道的？”杨铭没有直接去问陆时一，而是问了宋修，这让陆时一很不爽，本来就心里搓着火儿呢这会人在眼前不问，偏去问那个犯罪嫌疑人，怎么回事儿啊，还带当面躲人的啊。

“他看了那个走廊前一周的监控，考场名单出来后我就去把这个教室的监控弄坏了。”

“挺有计划啊。”杨铭不屑。

“你去告发我吧，事儿是我做的，这些我应该受着。”

“你回去吧。”杨铭说道，陆时一眼睛又瞪大了，“我不想折腾了。”

宋修有点不相信，“真的？”

“等我反悔呢？”杨铭瞥了他一眼。

“那我走了。”

“哎等等”杨铭又叫住他。

“这么快反悔了？”

“王瑜只是欣赏我画的画，你和章莹瑛都误会了，和喜不喜欢没什么关系，”杨铭顿了顿，还是点透眼前的这个狗玩意吧，“你们班级的黑板报里，有你隐藏的名字，SX，你自己回去看看。”

“操！”宋修顾不上和这俩人打招呼了，往教学楼飞奔过去。

他的愤怒，和他的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