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玉双手握着他的剑，什么都没有想。
耳朵能听到巨大的轰鸣声，但苏凝玉无心去思考那到底代表了什么。
他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
他还活着吗？
在片刻后，苏凝玉的心脏才想起来还要继续跳动。
不远处的严凌一松开手，剑就自然消失重新藏匿起来。
眼前的所有景象都变得格外清晰，夕阳最后的余晖洒落在这片变成废墟的平地上。
严凌迈步走向苏凝玉：“已经结束了，你成功杀了它。”
苏凝玉用力闭了下眼，回想起刚才那连续的混战。
藤蔓，怪物般的狐狸，飘浮在空中的苏芙，还有那个晃动的光点。
他忽然想了起来，就在刚才，澎湃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里，让他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原本的境界，成为金丹境的修士。
苏凝玉激动得不行，兴致勃勃地说道：“严哥，那个发光的东西真的好厉害，直接就让我突破了！”
“嗯。”严凌朝着苏凝玉伸出手，示意他站起来。
苏凝玉却是双手往下一压，泛着荧光的光球就直接出现在他的掌心，并且还在不断地剧烈抖动，看起来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挣脱出去。
“你要来试试吗，说不定你也能直接突破呢！”
面对苏凝玉兴奋昂扬的提议，严凌有一瞬的犹豫。
他能看出来这个光团蕴藏着非常强大的力量，并且随着时间，这股力量也正在源源不断地流逝，现在吸纳它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严凌已经到了金丹境大圆满，倘若他也像苏凝玉这般碰了这光团就直接进阶，那由仙界落下来的天雷可就会赤条条地显露在他人面前。
虽然魔族对如何藏匿自己的气息很有心得，可在突破这么个急剧动荡的时候，还是会不稳。
“严哥？”苏凝玉疑惑地抬起头。
严凌正想说话，就听到身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转过身去，正好看见一个瘦弱的人影跳跃上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宗门会变成这样，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李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今日不过是下山一趟，结果在远处就听到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再回头时就看到一切竟然都变成了废墟。
李盼由于年纪尚幼，再加上毕竟是李还的师妹，因而并没有被苏芙放下种子，现在虽说因惊慌面色苍白了点，但到底还算健康。
严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苏凝玉慌乱地将手背过去，把那光团给藏起来。
苏凝玉是认得李盼的，几次开会她可都站在李还的旁边，具体身份自然是早就清楚了。
但此时此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出解释。
其实是你们鸣剑派的长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祸害了整个宗门的人，然后你的那位师兄兼掌门在明知实情后却仍然不闻不问。
最终酿成了这么个悲剧，但唯一好消息，虽然鸣剑派的建筑和人都七七八八了，但他跟严凌两人成功阻止了“苏芙”进一步地暴走。
苏凝玉实在是说不出口。
“你的师兄应该还活着，他作为元婴境，虽然境界不够稳定，但魂力不至于被轻易吸干死亡，他能告诉你所有的一切。”严凌开了口。
李盼听到这番话后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强撑着并没有倒下去。
她很想大喊着质问严凌，是不是他潜伏在宗门当中做了什么，可李盼在来时看到了悬浮在天空中的苏芙，走过来的这一路上也看到了无数只有苏芙会栽种的树木。
李盼生在鸣剑派，她是离李还和苏芙最近的人，她当然有所感觉。
“快去吧。还来得及。”
李盼再次用力看向眼前破败的场面，她往后倒退了两步，随后才追身，灵气在她的脚上盘旋，让她足尖一点，就能轻易跳出好远。
苏凝玉还没感动，他有点担心等会儿会不会再突然冒出一个人出来，那到时候真就尴尬。
“你真的要把那东西给我吗？”但严凌见李盼离开后，立刻就追问了。
苏凝玉“啊”了声，回答道：“这是你跟我一起拿到的，没有严哥你我肯定想不到那么多，而且我已经用它成功突破了。”
严凌唇角向上勾了勾，很有耐心地向苏凝玉解释：“可正因为他让你成功突破了，倘若你将它完全吸收了，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面对严凌的诱惑，苏凝玉却想都没想：“不用不用，我本来就是差个机遇就能突破到金丹，有了它也不过是快了一步，可再往上我都没怎么修炼过。”
心境和修为不够，再强行往上突破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苏凝玉早就想清楚了。
严哥也是，还非要在这时候考核他一下，完全没必要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了，凝玉。”
严凌再次朝着苏凝玉伸出了手，而这次他的指尖碰触到了那个光团。
澎湃的力量在瞬间炸开，原本称得上球的东西在刹那就四分五裂，随后飞速冲入严凌的体内。
一点都不刺痛，但同样严凌也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停滞的境界屏障有松动的痕迹。
那光芒融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冷冽的气息环绕在他身上。
他整个人发出光芒，同时全身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漆黑的污秽不断溢出，接着在半空中直接消融。
苏凝玉眼睛都不敢眨，看着严凌脖颈和脸上那些恶心可怖的疙瘩在飞速缩小，变回光滑平整的皮肤。
墨发在身后飘动，严凌低垂眼眸，声音喑哑动听：“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苏凝玉一时没能稳住，直接哐当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接着他赶在严凌看过去前，又飞速地站了起来，并且上手就直接拉住严凌的衣服，说话都有点结巴：“哇……哥……不是，严凌，这是你真脸吗？”
“什么？”严凌微蹙眉头，“先前我之所以会是那般的模样，是因为中了剧毒，没想到这光团虽没能让我的修为更进一步，却是帮我解了这毒。”
事已至此，严凌自然是要稍微圆一下的。
然而苏凝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严凌脖颈处，喉结在上下轻动。
哇，真的是严哥在用他自己的声带在说话啊！
苏凝玉的目光再往上攀爬，就能看到严凌光滑的下巴，还有抿起来的唇，鼻梁高挺，那双丹凤眼里有着六分疑惑三分嫌弃还有一分不屑一顾。
“你到底怎么了？”严凌再问道。
吸收光团的分明是他，但现在出问题的却似乎变成了苏凝玉，人变得木木愣愣，表情里透露着愚蠢。
苏凝玉嘴巴一张，这次直接出声了：“哇，这个眼神也太对味了，这看废物的眼神。”
就在此时，一团猛烈的火焰羽然朝着他们两人冲了过来，严凌一手揽过苏凝玉，另一手向前抬起，一层屏障直接显现，稳稳挡住了这突来的攻击。
李还骤然间老了数十岁，头发苍白，脸上也浮现出皱纹，当他看清严凌现在的样貌后，更是疯狂地大笑几声。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这就是你们要做的事！”他因为过分激动甚至还破了音。
苏凝玉被严凌揽到了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严凌的动作，后者的声音近乎在他耳边响起。
“看来一个女孩都比掌门你更明事理，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是苏长老，而促使她能失控的却是鸣剑派的众多弟子，就算论错，也错不在我们。”
充其量严凌他们的到来只是给这滚烫的油锅里放了一把大火，并且苏凝玉作为能熄灭这团火焰的人被强行拉走了而已。
李还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可怕，他想要再理论一番，但李盼却站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
“师兄，别再说那些了，现在还是得赶快看看还有多少弟子活了下来！”李盼歇斯底里地叫喊道。
李还僵在了原地，他浑身最后那一口气也被抽走了，但头还抬着，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颓唐。
然而严凌并不理会李还仅剩下的那点倔强，他松开苏凝玉，径直往前走。
苏凝玉愣了一下，才慌里慌张地赶忙跟上严凌的脚步。
他们从李还旁边走过，路过完全坍塌的废墟，数不清的尸体，还有那个刻着“鸣剑派”的碑石。
高山都已坍塌成了平地，严凌曾扫过无数次的那些阶梯现在也化为乌有。
在走出数丈远后，苏凝玉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严凌停下脚步，说道：“你是想留下来帮忙，作为鸣剑派的弟子？”
苏凝玉偏了下头：“那倒也没有……”
他在这里和严凌是最熟悉的，除他以外就没和其他人有过更深的往来了，全都是点头之交。
但鸣剑派就这么明晃晃地变成现在这么个模样，要说心里没有丝毫波澜，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也不至于说同情到非要留下来的地步。
“那便走吧，不然等他们回过味来，想找你要这修缮费，那可就来不及了。”严凌淡淡道。
其实苏凝玉在严凌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想不了太多的东西了，真好听啊，这声音，还有这脸，是真正意义上不存在于现实当中的人出现了。
苏凝玉自认也很英俊，但人与人之间确实亦有差别，反正他是个懂欣赏美的。
“那严凌，我们接下要去哪啊？”
“嗯？”严凌发现了苏凝玉称呼上的变化，略感奇怪。
苏凝玉期待地说道：“反正我现在就跟着你走，你去哪我就去哪。”
严凌听到这话后冷笑了一声，带着一点嘲弄说道：“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倒真想到了一个好去处，而且那还会是一个你特别想去的地方。”
苏凝玉茫然道：“啊，我想去的？哪啊？”
“灵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