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都凝结着紧张的气息。
这里干燥又寂静。
格林躺在黄金上，闭上眼睛，他用疲惫的语气说话。
“如果是真的，麻烦就大了。要是他能控制你，他的能力还真是不容小觑。”说着，格林睁开一只眼睛，“更不用提这家伙还盗了尸体。诸神在上，天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
“用来实验，谁都不例外。”奥斯顿说。
“我是他最好的选择，因为我弱。”奥斯顿轻声的说，他的脸上布满了鳞片，皮肤想是透明的一样，几乎可以看清皮下的血管。通身的魔力顺着血管流动，黑色的，是最深的血液的颜色。
“弱？”格林重新闭上眼睛。
奥斯顿叹了一口气，他看上去脆弱极了，双眼无神。
“我并不强大，这件事我想你是知道的。”奥斯顿说。
格林坐起来。
“我，我为什么会知道。”
“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是法蒂大陆的麻烦，根据法蒂大陆现有的律法，我作为家族中的长子，理应继承大统，成为我父亲的继承人，可是。我的能力无法担负这重担，我有家族的诅咒，每隔几代人就会出现。这是我们上层贵族间通婚的结果。我的精神力虚弱，身体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当年我出生的时候几乎不会哭，呼吸都困难。更不用说将来学习魔法和控制身上的神力了。”奥斯顿的手无力的垂在一个蓝色的宝瓶上，他的黑发覆盖住面容，狼狈，孱弱，眼角留下血痕。
“但你还是长大了，我追杀你们的那段时间，你成长的很好。”格林说，他拿起头上的王冠，在手中晃荡转悠。
“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奥斯顿说，“如果不是父亲和母亲救治我，愿意将自己的骨血分享给我，我根本不可能长大，我知道这其中包含着爱意，但更多的是，他们需要我作为长子继承，他们不能让法蒂大陆混乱，需要立一个值得信服的长子。”奥斯顿有气无力的说。
“我认为并不是这样。”格林说，他睁开双眼，露出好看的绿色眼眸。
“他们不会花大量的功夫做无用的事情，你一定很努力并且表现惊人的天赋，他们才决定你当继承人的，要不就是，父母总的偏爱第一个出生的孩子。”
“只是因为他们担心违背了规则会生出事端来。”奥斯顿说。
格林从黄金上滑下来，坐在奥斯顿的身边。
他温柔的拍拍对方的肩膀。
“我也有和你相似的时刻，算是理解你吧。”格林说。
奥斯顿有些怀疑。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你如此强大，我一直很恐惧你，你和我父母开战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我虽然命运直接参与，但当时，你给我们造成的可怖感一直萦绕在我心头。”
“说的我像恐怖故事中的恶鬼一样。”格林大着哈欠，“我之前也不算很强吧，当时因为笨还吃过不少亏，好在，我找回了你的妹妹，你大概是听过一个传言，关于你玛格丽特公主的故事。”
奥斯顿点点头。
“是真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的人生会失掉太多的意义。”格林说，他又躺在了黄金上。他拿起红宝石戒指，戴在手上。
“我们都很弱小，在魔法浩劫后，我们成为了神明的弃子。”格林说，“要真说起来，我们所有人都是弱小的。”
奥斯顿看向远方，轻轻的点头。
他沉思了一会。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法亚尔要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他要当我们这个魔法纪元的神。我的父母渴望建立一个人的时代，他想借着这个无神的时代，神被放逐的年代成为新世界的神。”奥斯顿握紧拳头，“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献上自己的生命，有时我真弄不懂他。”
“你不需要弄明白所有人，这个世界就是需要有趣的人点缀。”格林说，“讲讲看，你知道的事情。”
“法亚尔小时候是个可爱的男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他的眼睛没有温度。”奥斯顿说。
奥斯顿调整语气，他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他的语调缓慢，说起话来有些吃力。
“他是我的弟弟，我曾经发誓要守护的人，在逃亡的那段岁月中，他给我带来了不少的欢乐，我喜欢抱着他，带着他四处游玩，他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会认真的聆听，会耐心的做事，他曾经是个谦逊的人，从来不流露锋芒。那时，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格林认真的听着，他不打断。只是偶尔给予回应。
“可是，当我父亲打败你之后，一切就变了。我们从恬静的乡野回到了华丽的城市，住在奇诡的城堡中，我也从一个自在的孩童变成了万人瞩目的皇子，每天都过得很辛苦，当时，我被这生活改变，开始学者摆出架子，在赞美声中迷失。”
“很难不迷失。”格林说。
“是啊，我知道自己的缺点，同时又由于傲慢只好变本加厉的掩饰，我成了一个人人畏惧又遭人讨厌的人。”奥斯顿冷笑一声。
“包括我最爱的女人。我如此的脆弱啊，我看不清我自己，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法亚尔可以成功，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总会受到他者的影响。”
“也不用对自己太过苛责。”格林说。
“最起码，在众叛亲离上面，我是咎由自取。奥斯顿自嘲的说。
“莱莎，我的妻子，她和她的家族曾经是我最有力的支持者，我很爱她。她也是。”提起自己心爱的人，奥斯顿脸上浮现出笑意。
“后来，不是了，我希望她离我远一点。”
格林冷哼一句。
“你不要帮她做决定。”
奥斯顿愣了一下。
“是啊，或许是的。”
“和她吵架了，我看你们之前不是很恩爱的吗。”格林脸上浮现出坏笑。
“在法亚尔挑拨我们之前是很要好。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我拒绝就好了，法亚尔送给我一个‘女人’，是个金发的妙人，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个人，只是单纯的觉得他手脚利索，是个会办事的，多一个仆人不算什么坏事，当时也不知道是法亚尔的人，送来时是经我的副将。这个女人也不是真的女人，他是个阉人，是从次大陆买来的。会些武艺。他总以女子的面貌出现，而莱莎自然是不高兴。”
“她不是傻子，不会因为一个阉人生气。”格林说。
“但她想到另一点，很重要的一点。”奥斯顿语气忧伤，“我们不会有后代。”
格林睁大眼睛。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问题的源头在这里，我是帝国的继承人，将来会是皇帝，但我唯一的女人和我不能有后代，我不会爱上其他人。这份爱意太过幼稚和沉重，莱莎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格林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她回到了大海中，我成了孤家寡人，当时我的心情不好，又遇上有领主犯事。”
“你就去打仗。”格林挑眉，“其实也是你父亲授意的吧。”
奥斯顿点点头。
“我什么也没有办好，还遭到了袭击，被控制也无法反抗，杀了很多人，这是我一生也无法洗清的罪孽。”
格林准备安慰，拿自己举例子，他话到嘴边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孩子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他有道德感，是个有同理心的人。
这种“好人”真的不适合生在帝王家。
“你没有这么差，躲起来也会找个这么漂亮的地方。命运会厚待你的，只要你做出你认为正确的选择，也是对所有人好的选择。”
“我会的。”
格林站起来，他拍拍奥斯顿。
“你在这里再躲一天，我的同伴休息好了之后，我们试着接触你身上的黑魔法，你现在要努力的维持人形，我的魔法足够你支撑住。”
奥斯顿点点头。
这里的结构像是蜘蛛的巢穴，白色的石头不规则，形成一个个洞窟，还有漂亮的横梁，看上去是蛛网，大厅内部是金碧辉煌。
“医疗魔法不是我最擅长的。不过，帮你压制黑魔法我还行，你变成龙有好多天了吧。”
“一个月。”
“还能恢复成人形，很不错了。”格林由衷的赞美。
“这里币地面上安全。”奥斯顿说，“我在这里过夜，我等你们。”
“好。我也应该回去睡觉了，希望你不要太寂寞。“格林说。
奥斯顿终于露出了笑意，发自内心的笑容。
*
离开了地下巢穴之后。
格林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旅店，他简单的洗漱完毕，倒头就睡，连嬉皮笑脸的力气都没有。
一觉睡到大亮。
起来的时候格林发现自己的脸被压出了一道印记。
他迷迷糊糊的整理自己的仪表，选一件花哨的衣服，将头发打理好，又喷上香水。
“维希德欧。”他呼唤同伴。
“他在楼下的大厅呢，先生。”正在帮忙整理房间的男仆说。
“这么早。”格林睡眼惺忪，“吃早饭？”
“是占卜，现在围满了人。”男仆说。
格林扑哧一下笑出声。
命运之神占卜，岂不是作弊。格林笑着给自己戴上耳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