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天很快就亮了。

玛丽安花了一些功夫才将伯爵一家安抚好，一个白天加一个夜晚，她作为皇帝的意志，处理一堆杂事，将教会和骷髅兵团之间的矛盾弱化。安顿好自己得来的兵力，也要分配好各个组织间的利益。

“都是利益分配，为了钱财。”玛丽安合上账本，她看了一眼天际线冒出的红光，忙了一晚上，玛丽安有些疲倦，她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亚伯特开口，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眸好像是刻在崖壁上的宝石。

亚伯特从昨晚开始也没有睡觉，伯爵将采光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当皇帝的书房，用来接待当地的贵族和处理事宜。

玛丽安作为帮手，也是一刻不停。

本来以为自己是来游玩的，结果一刻也不能放松，玛丽安知道自己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她因为有事可做反而变得兴奋起来，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是的，一点也不容易。”玛丽安说。她整理自己的碎发，将露出法网的头发扎回去。然后又活动了一下身体。

“不过你干的不错。”亚伯特转动手中的圆球，这是一个黑色的球体，是魔法石制作成的，有加强火元素的效用。这东西是亚伯特排解压力的玩具。

“我原本只是想处理麻烦的，避免矛盾，结果，收了一支骑兵。”玛丽安补充道，“还多了教会的武装，这些被时代遗忘的组织。”

亚伯特伸手摸摸玛丽安的头发。

“你是个聪明的棋手，我希望你继续下去。”亚伯特说，“他们很满意你的安排，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所求的。”

“人性看似复杂，但仔细想来也不过如此，非常简单。”玛丽安说。

“你会有实力实现自己野心的。”亚伯特夸赞道，“你会超越我。超越家族中的很多人。”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招募这么多的属下，我又不是您，父亲，他们爱戴皇帝，骁勇善战的传奇，可不一定喜欢我。法蒂大陆欢迎强者。”

“你也同样勇敢，我看见了你的表现。这是你应得的，战士们只会追随强者。”亚伯特说，“你打败了头狼，你现在就是这荒野上的头狼。”

“或许我是强者吧，毕竟是您的女儿。”玛丽安支持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的神情轻松懒散。

玛丽安内心可是很紧张的。

毕竟在她身边的男人是法蒂大陆最有权势的人。

眼前的男人但从外表上看着年轻，看起来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人，眼眸深邃，气质迷人，可在这美好的外表之下，玛丽安看见了一颗琢磨不透的心，她到底不敢信任自己的父亲，他的态度总是令玛丽安感到疑惑。

比如今天的这件事。

他明明可以随便就处置这群游荡在雇佣兵流浪者，但他没有，反而将祸水迎来，激化了矛盾，随意的交给自己的女儿处理。

而当女儿带回一支小军队的时候他表现十分的平静，似乎很认可女儿的举动，并且帮助玛丽安梳理这里的矛盾，解决伯爵和当地不和谐因素间的问题。

他是要培养我吗，试探我，看看我的实力？

玛丽安弄不准对方心思。

但有一定玛丽安确定。

那就是他没有放弃奥斯顿。

如今下落不明并且谣言缠身的家伙。

他不会培养任何一个新的继承人。

同时，在保护皇太子声誉的同时，他又给了法亚尔无限的权力，在他们离开皇宫的这段日子，法亚尔可是作为摄政王揽权的。

玛丽安看着云淡风轻，有些闲散的父亲。

这个漫不经心的男人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处理政务，这几天宴会不断，同时朝会也不断，亚伯特会耐心的处理每一件事情，包括当地牧民少了牛羊的小事。玛丽安清楚，对于亚伯特而言，这也是一件大事。

玛丽安喜欢这种时候的父亲，他会关照每一个细节，那些很多位居高位者不会留意到的部分。

阳光照了进来，房间看起来是玫瑰色的，灰色的墙壁变得有了色彩，一切都变得鲜活，像是雨后瞬间绽放的花田。

“您不担心我会发展壮大。”玛丽安说，“历朝历代，每一个家族都担心自己的后代集聚势力。”

她大胆的发问，语气用最为天真的那种，柔弱的，无辜的，充满好奇的小女孩的嗓音。

“因为我需要你保护好自己，几千人马不算什么。”亚伯特说，“你知道你哥哥的黑星剑吗？”

玛丽安点点头。

“那里面有多少亡灵军团。”亚伯特慵懒的问。

玛丽安有些犹豫。

“有十万。”她说。

亚伯特笑了。那笑意中带着一丝爱怜和小小的嘲笑。

玛丽安看出来了，她撅起嘴巴。

亚伯特捏住玛丽安的脸。

“是的，大家都觉得有十万，可是你们想想，真的只有这么多吗，在法蒂大陆，最多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死去的亡灵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亚伯特睁开眼睛。

玛丽安注意到父亲眼角的泪痣，有些像血，浓稠的血滴。

“我们是死亡的后代。”玛丽安说。他推开父亲的手，“我可是个大女孩了。”

亚伯特瘪瘪嘴。

有些受伤，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见过小时候的玛格丽特，他最可爱的小公主，唯一的女儿，在他一生中最风光最幸福的时刻出生的孩子。

“是的，所以，你要多少活人都可以。”亚伯特说，他语气平淡，有些晕晕乎乎的述说着这件事。

玛丽安回味着父亲的话，她抵着头又看向自己的账本。

“如果不去骚扰这群自由民，教会的武装兵又对一个商人出生的伯爵有什么用途。”玛丽安说。

“可以保护他们，只是不需要太多，他养不起。”亚伯特说，“可是你可以，我的好女儿，你要去一部分伯爵还会感谢你，特别是要走最英俊的那几个，银色头□□亮小子。”

“因为伯爵夫人和小姐们喜欢吗？”玛丽安失笑。

亚伯特也笑起来。

“一开始我和伯爵是在讨论这些事情。”亚伯特说，“他那个能干的老婆在哪方面都很能干，可伯爵却不行，老了。”

玛丽安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开放，什么都说。

她咳嗽了一声。

“好了，我亲爱的女儿。”亚伯特站起来，他拍拍玛丽安的肩膀。

“我有一个姐姐，她是个非常耀眼的人物，我小时候很嫉妒她，她本该继承皇位的，直到出现了意外。”

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玛丽安有些意外，她顺着父亲的思维走。

“她和我相似吗？”玛丽安问。

亚伯特打量着玛丽安。

“一模一样。只是你比她更甜美一些。”说着他亲吻玛丽安的额头，“你是我的珍宝，比头上的皇冠还要重要。”

他说话时很真诚，玛丽安可以从中看见星辰，看见自己的倒影。

“可惜她有家族的诅咒，就像你哥哥那样，不让她会是个了不起的女王。”亚伯特说。

玛丽安只是从历史书上看见过这段记载，也听说这位公主的坟墓在瑞斯国。

她死于一场暗杀，也是三百年前老星辰王朝覆灭的开始。

“历史没有如果，它只会选择最合适的人。”玛丽安随口一说。

亚伯特像是被这句话点亮了一般。

“是的，神自有选择。”他说，“好了，我要去看你的母亲了，你也要去休息一下子，没有人会打扰你，你可以睡到晚上。”

说着，皇帝离开了小型的会议室，玛丽安看着桌子上的账目。

“是的，也该休息了。”她说，然后带着账本跟在了父亲的身后。

玛丽安察觉到，方才父亲希望听见这句话。

他渴望赞美，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他享受着人们的爱戴，也觉得被人恐惧是件好事，他不允许有人超过他，就算是神也不可以。

法蒂大陆只能有一位真身。

那就是传奇的帝王，法蒂大陆上最强大的统治者。

超越死亡的男人。

玛丽安看着父亲的背影，她觉得自己被影子吞没掉。

是的，他不担心，不担心任何人，包括法亚尔。

对于他来说。

天神会不过是宴席上的苍蝇。

玛丽安则是花园里的蝴蝶。

奥斯顿是他饲养的猎鹰。

我们都是神的子女。

可是，亲爱的父亲，神的结局并不好。

自大会害死我们。

“你和那位伯爵夫人也有相似的地方，你会驯化恶犬，格林，那个家伙是最难对方的恶犬，你却让他乖乖的听话，我的好女儿。”亚伯特转过身。

玛丽安停下了脚步。

“告诉他，让他小心谨慎些，带回我需要的消息，而不是我想要的。”亚伯特说。

这是他的命令。

玛丽安点点头。

“父亲，您相信奥斯顿兄长吗？”

亚伯特的语气有些冰冷：“这个世界上没有信任，只有用途。”

“我的用途是什么？”玛丽安问。

“我年轻的公主，我们王朝的荣耀，暂时看来是这样，如果你渴望跟多，那就要付出代价，一千人是不足够的。我的好女儿。你要占有更多的棋子。”亚伯特意味深长的说。

玛丽安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是讽刺还是鼓励。似乎只有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