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沛相比，南竹的记忆可以说是平淡。

他对世界上的一切感受并不那么深刻，他只是冷淡地看着母亲为他们兄弟二人而死，又冷淡地看着更多人为了哥哥的贪念而死。

那些人的生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他只是看着，什么都没有做。

南竹的变化确实如南沛所想一般，是从那位名为幕雪的进化者开始的。

幕雪的部分基因片段融入了他体内后，他似乎有些能够感知到那些情绪了。

他好像有些能够共情那些“实验体”了……他开始觉得那些都是无辜的人。

或许是因为这些感情源自同样是实验体的幕雪？总之，南竹确实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他开始能够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冷漠表情，表面上多了一些生动的情绪。

但这种感情终究只是只属于他的一小部分，虽然有些感触，但不足以撼动他更多的情绪。他不会为那些人做什么，他只是会感到“可怜”。

她们在遭受着痛苦，可是他又不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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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这种陌生情绪，对于南竹来说是一件令他感到新奇的事。

他主动与南沛提起自己想要进行更多的融合，南沛对弟弟终于有常人的表达而感到欣喜，自然没什么不应的。

可经过模拟推论与实践后，实验结果遗憾地告诉他，非进化者不足以容纳更多的进化者的“力量”。

他好像只能这样，拥有那位进化者的一部分残缺的“灵魂”。

进化者的基因似乎格外强大，有时，南竹时常会觉得自己其实应该是“幕雪”，他不该是什么南竹，他应该是一位进化者……一位优秀的进化者才对。

可他却清楚地知道，他不是。

对于那些陌生的情绪，南竹适应得愈发熟练，他能够特意放大这些小小的情绪，显得他整个人都更“自然”了一些。

虽然他对“受进化者欢迎”这件事毫无兴趣，但不管怎么样，从结果来看他确实变成了进化者们心中的完美模样。

说不清是出于哪种心态，或许是落差感总在提醒着他。

借着参与“诈骗”的机会，南竹顺势给自己改名为幕雪，就像诈骗团伙所使用的艺名一般。南沛难以理解，但弟弟鲜少提出要求，改个名而已，照样是他们南家人，他就当他改名叫南幕雪了得了。

南沛自然是同意了，在外人面前，配合地喊他为“小雪”。

时间久了，所有人都养成了习惯。就好像他本来就是“幕雪”一般。

就连“幕雪”都以为他曾经产生过的想得到更多“情绪”的想法已经消失时，南竹遇到了姜岭风。

南竹对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顺从哥哥的计划才融入网络之中。

他对所谓的“挑选目标”一直兴趣缺缺，没有按照南沛给他安排的“筛选标准”，他随意得就像真的只是在沉迷游戏。令他料想不到的是，他真的遇到了一个能使他产生兴趣的人。

她很厉害，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特别。

相处一段时间后，他愈发在意起她来。

和他好配。

他喜欢这样和他相配的人。

可她也是自由的人。

他同样反感这些，拥有着他十几年来都难以享受的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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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竹的记忆中离开，姜岭风倒是没太大感触。

嗯……毕竟昨天已经得知了这部分信息，除了主观上共情到一些南竹的情绪，别的倒是没什么新的发现。

她已经很是适应地学习到了南竹的那一套想法：南竹那些情绪，关她什么事呢？

姜岭风只会想起真正的幕雪，也就是编号01002的那位异能为净化毒素的“实验体”，她的状态看起来差极了，想必和这对兄弟丧心病狂地对她进行实验脱不开关系。

虽然已经被叶初冉连续多次地使用异能而慢慢恢复状态，但她本不应该遭受这些才对。

南竹并不满足于自己只能拥有一部分“灵魂”，他们前前后后又尝试了多次对幕雪下手，却只除了最初那一小部分，什么都没能偷走。

姜岭风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幕雪净化毒素的能力净化了一部分南竹的大脑，不然他怎么会时而产生一些人类才有的情绪，毕竟以他那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畸形家庭来说是很难拥有人性的。

表面上看来，南竹似乎并没有多大的错处，他只是天生就冷漠一些，眼睁睁看着别人因他而承受苦痛，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只是旁观了一切却没有伸出援手，甚至因着幕雪的部分“灵魂”组成，还会心疼她们不应该遭受这些。

他好像已经比他那吸干了妻子的血却还不满妻子没有喂他吃肉的父亲好上许多，好像也比他那看不起进化者却又离不开进化者的哥哥好上许多。

毕竟，“他什么都没做”嘛。

他只是享受着南沛给他创造的舒适环境，享受着进化者们的牺牲换来的岁月静好罢了。

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对他有利的一切，又用一位进化者的部分“灵魂”伪装出良善。

可那些终究是伪装的。他怀着目的性接近自己、一步一步设下圈套欺骗她时，可是丝毫没有考虑过她是个无辜的人呢。

他唯一的真话可能就是那句“我是个卑劣的人”吧。

姜岭风摇头，不再对南竹有更多感触。

不主动，不拒绝。只是动动口假装悲悯，行动上却从未阻止过一切，到头来还要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无辜样子。

他只是个很会伪装的既得利益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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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基地恶行而死亡的进化者们理应得到安眠。

任务发布处与各大基地一同商议，根据不同参与度作为评判标准，对Y基地事件做出了最终判决。

南沛死时，杨楠辛哭成了泪人。

虽然南沛对她不信任的那些话深深刺痛了她，但思考过后她选择了原谅，或许那只是南沛情绪激动时的口不择言……

杨楠辛心中隐隐有些莫名的情绪，她好像确实感知到了自己做错了些什么，可是……不，她不该在这时去思考那些。

她也要死了，可是，南沛的死亡似乎比她自己的死亡更令她觉得痛苦。

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的精神世界地裂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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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竹也死了，是姜岭风与幕雪一起下的手。

幕雪神色轻松，调养了多日后身体逐渐恢复，虽然还不比平常进化者那般强壮，但已经与之前虚弱的状态迥然不同，杀十个南竹都不是问题。

挺过这一切大难不死，她终于有向罪魁祸首报仇的机会。两人处境翻转，对她造成伤害的人现在成了任人宰割的那一个。

呵呵，南竹该庆幸她不是一个擅长折磨的人。

幕雪目光如剑，钉在南竹身上，等待将他千刀万剐。

被锐利的眼神盯着，南竹置若罔闻，他只是古井无波地望着姜岭风。

他明艳的面容上笼罩着阴霾，好像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他黯然失色。

姜岭风却能听到他的心在说：凭什么。

凭什么？他明明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

不该挑姜岭风的……他应该挑选更好下手的……

“挑选到我，很不甘吧？”

姜岭风与他对视，轻声道。

“什……”

她在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会……

南竹瞳孔微张，昳丽的面容哪怕经过这段时间的摧残也只是添了几分病弱姿态，姜岭风不等他说出最后的遗言，也并不在乎他此刻会有什么想法。

她说过的，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他。

所以姜岭风亲自下手斩断那颗头颅。

鲜血四溅，他皎白的肤色下映着红色的液体，大量血迹沾染上他的脖颈，顺着截断面往下流。明明是有些恐怖的画面，却在他分明的锁骨上显得分外美丽。

像是杀戮的艺术，配合着最适合它的人。

他并不平淡的一生就这样平淡地落幕。

幕雪早就跟姜岭风商量过谁先谁后，见姜岭风干净利落地结束一切，躲开鲜血后也上前捅了几刀，确认他死亡后才停手。

时间紧任务重，她像做“人体实验”那般，细细分割了南竹完美无瑕的躯体。

嗯，可以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幕雪对此表示满意。

姜岭风没有参与，她只是放下沾满血的战斧，用提前准备的纸巾擦拭着溅到血的衣角。

南竹的罪行罄竹难书，给他痛快的死亡还是长久的苟延残喘，还真说不准哪个是惩罚哪个又是奖励。

他的求生欲望极强，哪怕面对绝境，也总是试图改变点什么，多活一秒都算是被他赚到了。

因此，她们决定斩断他的希望。

幕雪长舒一口气，那种堵心的郁结感终于消散了一些。

虽然报仇也无法弥补她遭受过的本不该经历的一切，可谁让这事儿不做就不爽呢？

“服了偷子，做垃圾实验偷走我的人生又偷走我的名字，晦气。”

天知道得知他对外自称“幕雪”时，幕雪翻了几个白眼，烦了，从今天起她就要改名为幕雷，她要把惹她的人全都劈死。

见擦不掉，姜岭风选择放弃，听闻幕雪的自言自语，安慰地与她进行一个拥抱：

“他死了，我们的一生还很长。”

“嗯……”

不是，她到底是不是故意把血沾我衣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