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的照在花园里，把整个花园都照的亮亮的。

奕儿在侍女身后跟着玩游戏。

令妃和李粲则并肩坐在廊下，看着在花园里玩耍的小殿下。

“听说，你托了沈庭寒给奕儿做启蒙。”

李粲放在膝头的手不由握紧，神色有些紧张：

“沈大人年纪轻轻便官至尚书郎，早年的时候更就已经负责过太学的讲学。”

“况且还做过四弟的老师，又年轻富强。儿子才斗胆去府上拜访了沈大人。”

令妃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在花园里跟侍女一起追蝴蝶玩的奕儿。右手手指不断摸索着手中茶盏的沿口。

李粲心里如同雷鸣，额头上不由冒出几滴冷汗。

“今年春天，到是去年暖和。”

“是，据说澖河的水都开化了，想来又是一个丰收年。徐州州牧从去年开始就对徐州土地进行了改革，还重新丈量规划了田地。或许今年，徐州新计划的水田就能长出新米了，到时候又是大梁一大粮仓。”

令妃不咸不淡的说：

“这些事，本宫一介妇人，也不懂。不过既然你这么说，应该是好事。”

“是，想来母妃也是不喜欢听这些琐碎事的。是儿子愚笨。”

令妃喝了口茶，宽慰道：

“你是个孝顺孩子，本宫知道。本宫也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和本宫有着疙瘩。”

李粲紧闭双唇，不敢言语。

“毕竟本宫也不是你的亲身母亲，和本宫有间隙才是正常。你也不必觉得难看和对不起本宫，你不愿意用本宫娘家的人，本宫也不觉得稀罕。”

“只是最近沈庭寒不在京，奕儿的学业也千万不能荒废了。若是奕儿想，就去太学里听听吧。”

太学里头全是世家纨绔公子，个个都成群结队的干一些坏事儿。

且不说奕儿合不合群，要是奕儿在里头受了欺负。。。。。。

李粲苦笑：

“沈大人离去前给奕儿留了不少功课，应该还是足够奕儿这段时间学习了。”

令妃颔首，似乎是默认了：

“听说最近徐州那个新上任的州牧，颇有能力。”

“是，儿臣原本认为母妃不喜听这些朝中琐事。”

“是不太喜欢，可是却听闻最近你对此感到苦恼，既然苦恼不妨就说与我这个老妇人听听。也算是，解乏了。”

李粲轻笑，喝了一口手中的茶：

“母妃说的是。最近朝中最令人头疼的，就是玉麟关的战事，战事焦灼，不免又要花费不少钱财和人力。户部不肯批钱给玉麟关，说是国库亏空。”

令妃冷笑：

“这种说辞，他们也开得了口。”

“是，所以儿子并没有听他们的一面之词。而是自己拿了国库钥匙去看，里面确实还有银两，可是他们却说这些钱都要留给宫中开销和官员俸禄。”

令妃微蹙眉头，沉吟道：

“这——”

“哎——如今过去快三日，儿臣还是一筹莫展。”

令妃皱眉：

“玉麟关，是东边第一关。也多亏了有它，北疆的那群野蛮子才没法进我大梁境界。”

“是，就连沈大人离开的时候也特意叮嘱过，儿臣不敢掉以轻心。”

李粲看着令妃：

“不知母妃可有法子？”

令妃侧目不看李粲的脸，将手放在一旁侍女的手里：

“本宫一介妇人，哪里来的什么法子？”

侍女扶着令妃起身。令妃看着花园里跑得大汗淋漓的奕儿，有些疲惫的说：

“本宫也累了，你带着奕儿回去休息吧。太学的事你要放在心上，不要回去被王妃撺掇几句就不在意了。”

李粲起身行礼：

“儿臣，谨遵教诲。”

蝴蝶翩跹着翅膀落在草叶上，又翩跹着飞向另一旁的花蕊上。

奕儿迈着自己胖乎乎的小短腿跟在蝴蝶身后，终于在池塘旁的石头上抓到了他。

“姐姐！”

奕儿兴致冲冲的举起手中的蝴蝶，回头看方才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女。

“姐姐？”

御花园后头是以往纯贵妃的寝殿，如今已经空了出来，与冷宫无意。

奕儿焦急的四处观望，呼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哽咽。

李粲不常带他入宫，他找不到路。

“呜呜呜。。。。。。姐姐——呜呜——姐姐。。。。。。”

手里的蝴蝶早早的就被他没轻没重的捏死了，如今就像一片枯叶一样，焉了吧唧的躺在他手里，又被他当做锦帕用来擦脸上的眼泪。

“姐姐——哇哇。。。。。。姐姐。。。。。。”

“哎呀呀，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你爹呢？”

一道懒散又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奕儿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小嘴一扁哭的更可怜了。

“哎呦呦，迷路了是不是？”李建成弯腰把人抱在怀里，用袖子擦去他脸上花乱的泪痕，“来跟四叔说，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被熟悉的人抱在怀里，奕儿终于不像方才那么恐惧，逐渐平稳下来。

“是——是太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姐姐。。。。。。”

李建成抱着人往外走，了然：

“啊——是长什么样的侍女姐姐？她又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呢？”

奕儿把手中碎成几瓣的蝴蝶递到李建成跟前：

“姐姐说，带我抓蝴蝶。”

李建成看清奕儿手中的蝴蝶，神色一愣，转而又笑着说：

“哇！好漂亮的蝴蝶啊。四叔好喜欢，奕儿能不能送给四叔啊。”

奕儿十分肯定的点头，用奶呼呼的声音说：

“娘亲和爹爹教过我，喜欢的东西要跟别人分享！要像孔。。。。。。孔。。。。。。融学习！要分享！”

李建成把奕儿抱高了些，笑着应声：

“是——是——要向孔融学习。奕儿的启蒙老师是谁啊，平日里都教奕儿些什么？”

奕儿抱着李建成的脖子嘟起唇：

“是礼部的，沈老师。。。。。。沈老师——教奕儿，四书五经——”

“礼部——”李建成眉毛一挑，又问，“是礼部，还是吏部啊？”

奕儿被这么一问，自己都不确定了。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

“礼部——吏部——不几道。”

“但是——”奕儿举起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比了一介很长很长的距离，“但是——老师长得，长得很——很——很好看！”

长得很——很——很好看的沈大人。

那就没谁了。

李建成颠了颠奕儿：

“奕儿不怕，不怕啊——四叔带你出去找你爹。”

“嗯！”

“孔融让梨，是你爹教你的吧。”

奕儿点头，表情既骄傲又自豪。

李建成笑着伸手戳了戳奕儿的脸。

“我就知道，你老师是断然不会教你这些的。”

“奕儿！奕儿！”

“小殿下！小殿下！”

“小殿下！”

李粲焦急的扒开茂盛的花草，四处寻找。

黄门跑过来一脸焦急：

“楚王殿下！奴婢发现御花园后头有一扇偏门！小殿下或许是从哪里出去了！”

“偏门？”李粲思索了会儿，“可是通向纯贵妃寝宫的那扇？”

黄门颔首：

“就是那一扇，奴婢们已经派人去找了。”

“多派些人手！快！”

李建成扒拉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枝叶，蹙起眉头，艰难的空出一只手去擦自己额头的汗。

“哎呦呦——奕儿你年纪小小的，体力却不小。能一个人哭着走这么远。”

奕儿则早早的就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李建成又颠了颠，正愁苦着硕大一个皇宫怎么哪里都不见人。仰头就看见一坨到处飞的蓝色肉球。

“奕儿！”

“奕儿！奕儿！”

李建成捂住奕儿的耳朵，对着天上到处飞的黑虎叫了一声。

黑虎听见声音，飞了下来。蹲在李建成的肩头，十分好奇的看着李建成怀里的孩子。

黑虎看了半天，脑袋也左偏右偏的偏了半天。半晌后道：

“你生的？”

“。。。。。。”

李建成一怂肩膀，把黑虎震掉。

“把人带来，我手都要抱断了。怎么这么久不见人在这边？”

“哼！又干活儿！”

“又干活儿！”

黑虎振着翅膀飞高了。

黑虎飞走了许久也不见回来。李建成无法只能艰难抱起怀里睡的比猪还沉的奕儿，拖着重的跟秤砣一样的脚继续往前走。

“小殿下！”

“小殿下！小殿下！”

“小殿下！”

李建成伸手撩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枝叶，露出一张布满汗水的脸。

“别叫了！奕儿在本王怀里睡了。来个人抱偏殿里休息。”

侍女听见，个个都兴奋不已，连忙上前将人抱走了。

李建成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肩膀，拉住一个想跟着离开的侍女：

“那位姑娘，我皇兄在何处？”

“啊！楚王殿下——如今正在前头审问侍女。”

啊——侍女啊。

李建成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我自己去见他。你们都去照顾小不点。”

“是。”

李粲一脸头疼的捂着自己的太阳穴。

庭中春日正好，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可是庭中跪着的侍女的哭喊声反而弄得人心绪不宁，烦躁不已。

“你说，你亲眼看见奕儿——掉到了御花园的池塘里？”

侍女哭的撕心裂肺，还不断的对着李粲磕头。

“恕奴婢无能！恕奴婢无能！没能救起小殿下！”

李粲眼角通红，抿唇不语。

一旁的黄门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楚王殿下，节哀啊——”

李粲摇头：

“不，先去找！找到再说！”

李建成一进来就听见站在两旁的侍女黄门纷纷跪下，高呼节哀。

李粲狠狠的拍了一下手边的案桌。

“先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建成不由翻了个白眼，一脚一脚的吧跪在地上的黄门踢起来。

“行了，都起来吧。办事不力就算了，一个个还有脸跪在这里求情，大呼节哀。不想活了？！”

李粲站起身，焦急的看着李建成：

“四弟！”

李建成牵过李粲的手，将人安抚坐下：

“二哥，奕儿方才被我捡到，已经安排在偏殿休息了。”

“当真！？”李粲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建成。

“我骗你作甚？”李建成挥手，让跪在地上的人都下去了，“二哥，我有话要与你说。”

李粲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何事？四弟不放直说？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李建成颔首，神色严肃：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二哥往后还是不要与令妃往来的好。”

李粲睁大双眼，却没有出口反驳。只是抿紧双唇。

“既然二哥你不说，想来二哥心里也对今日奕儿的失踪有了猜想。”

李建成叹了一口气：

“往后，令妃送去府上的东西，还是不要用的好。”

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只支离破碎的蝴蝶。

“这是——”

李建成道：

“这也是以往我听外出游历的朋友说的，这种异常绚丽的蝴蝶，翅膀上有一种粉末会致使人迷幻，长期接触会使人痴傻昏迷，乃至死亡。”

李粲伸手接过李建成手中的碎片：

“当真？”

“我也不敢说是真是假，还是劳烦请一个信得过的御医来看看吧。”

李粲挥手，想叫人来却被李建成拦住。

“二哥。”

李建成压低声音：

“人多眼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