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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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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娘子看着宋浅狐疑的道:

“大小姐,她怎么来了?”

宋潇难得笑的真诚无比,轻轻握了一下周娘子的手:

“来者便是客,不得无礼。”

宋潇缓步上前亲切的牵过宋浅的手:

“今日大寒,妹妹怎么来了?还带着东西。”

宋浅微微勾起嘴角,一双清透的眼里透露着一股精光:

“得知姐姐生了病,妹妹怎么坐得住。四弟弟给姐姐打来了鹌鹑,妹妹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给姐姐送了些药材,也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宋潇牵着宋浅往屋里走:

“哪里的话,我这里清贫才是真的没什么好东西。你不嫌弃才好。”

宋浅一进屋就打量起了屋里的摆设,语气里满是艳羡:

“姐姐哪里来的话,姐姐这屋里,可都是父亲让人置办的。一件件一样样都是从库房搬出来的,都是压箱底的东西。妹妹我想要都没有呢。”

宋潇亲手给宋浅斟了一杯茶: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妹妹向来深的父亲宠爱,妹妹想要什么没有?哪里还需要开口向父亲要?只要姨娘一个眼神,妹妹一个眼神。什么东西都送到姨娘和妹妹院里。”

茶水顺着壶嘴流出,就像是天边的一道虹桥,带动着些许细碎的星子,缓缓落在天际的另一边。

“哪里还需要向我一样,厚着脸皮拿着腰牌去库房里支银子。”

虽说宋浅什么东西都不需要自己置办可是那些东西再怎么珍贵也是按着份例来的,她有一份,那宋湘就一定也有一份。她没有的,宋湘那里虽说也不会有,可是谁知道郭琥有没有暗暗替宋湘准备。

即使她在府里过的再怎么威风,那也只是在府里。

出了这道院门,她也不过是一个过得体面的庶女。

宋潇这话看着是在捧宋浅,实则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在指宋浅不过是依仗着宋逡对余姨娘的宠爱和郭琥对后院之事的不上心才有今天的威风。

宋浅看着杯里淡绿的茶水,有些恨恨的说:

“姐姐何苦这样捉弄我?若是姐姐对妹妹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就是了,何必这般明里暗里的嘲讽我?”

宋潇故作惊讶:

“妹妹怎么这般想?”

宋浅冷笑,站起身:

“罢了,想来在宜州是过了不少好日子的,看不起妹妹也是常理。既然姐姐这般看不起妹妹,妹妹也就不继续在这里惹得姐姐生厌了。”

宋浅走到门口恶狠狠的睨了一眼自己的侍女,侍女低着头不敢看宋浅的眼神。

“丢人显眼的东西,还不走?”

宋潇赶忙追出来想要去拉住宋浅的手:

“妹妹且慢——”

宋浅看了一眼被宋潇握住的手:

“姐姐身体还未痊愈,怎么就这样顶着寒风出来了?”

宋潇恳切的道:

“我身子我自己清楚,这一点儿风不碍事的。可若是因为刚才我有那一句话得罪了妹妹,还希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全是我的无心之言啊!”

这样僵持在院里未免难看,上上下下都是人,谁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宋浅抿了抿唇:

“是我多心了,姐姐不必这般,快快回屋歇着吧。”

宋潇微微弯着唇:

“妹妹能够原谅我,那就最好了。”

一旁候着的周娘子见宋潇放了手就立马上前,把怀里抱着的披风披在宋潇身上:

“小姐快些回屋吧。”

宋潇颔首:

“我看着妹妹走了,就回去。”

宋浅抱着侍女递来的汤婆子,微微行礼。端着一副端庄的仪态走了。谁想还没就几步,就一脚滑到在地上,在许久未曾清理的积雪堆里滚了好几个圈。全身上下但凡是有点缝隙的地方都被积雪填满,一张脸被吓的花容失色。

“小姐!”

宋潇催促着一旁候着的周娘子:

“还不快去把人扶起来!”

宋浅脚都陷在雪里,冷得发抖。见侍女在雪地里行走的实在缓慢,不得已自己挣扎着起身,谁知就这么一滑竟然让她滑到了结了一层薄冰的池塘上。她方才挣扎的那么两下,好巧不巧就把水面打出了一个窟窿。

宋浅一张脸被吓的煞白,看着还在很远的地方的侍女大喊着:

“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宋浅试探着慢慢远离那一小块窟窿,可是谁知道冰面这般脆弱,很快就顺着那个小小的窟窿向四处碎开。宋浅就那么直愣愣的掉了下去。

“啊!”

“小姐!”

“快来人啊!”

“快来人啊!”

那些奴才都是养闲散了的,就算听到有人呼救也是不紧不慢的。

周娘子和侍女趴在雪地上,两个人的力气竟然也拉不动在水里挣扎的宋浅。

宋潇从两人中间挤入,抓住宋浅还在挣扎的手:

“别动!这池塘不深!你沉不下去!”

还在水里的宋浅什么都听不进去,依旧自顾自的挣扎着。宋潇吸了一口气,竟然慢慢和周娘子一起把宋浅从水里拉了上来。

宋浅此刻看起来就跟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已。还因为受了寒正不停颤抖。

宋潇连忙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披在宋浅身上,吩咐一旁的周娘子:

“快去煮一些姜汤。”

又吩咐一旁的侍女:

“快回去叫你们院里的下人多带些厚衣物来,张郎中应当还没有走远,快去大夫人院里请人过来!”

郭琥让赵娘子给张朗沏了茶。张朗喝了茶,斟酌了片刻,只是摇了摇头。

“先生怎么看?”

张朗道:

“夫人想知道什么?”

“自然是大小姐的身体。”

张朗捋了捋自己下巴的胡子:

“夫人心里有成算。大小姐的身体虽然有所亏损,可是在宜州却养的很好。夫人不必忧心,往后慢慢调理还是能够调理好的。”

郭琥轻轻谈了一口气,似乎是放心了些。

张朗微微挑起眉:

“夫人忧心的是,难道不是大小姐的身体吗?”

郭琥轻轻摇了摇头:

“担忧还是担忧的,只是身体终归能够调理好,若是在宜州——”

宜州地偏,总归是要松散一些。霍家又爱惜宋潇,宋潇偏偏又送了那么一道菜来。不容郭琥不多想。

“梁京终究不止是富贵窝。”

张朗微微蹙起眉:

“夫人的意思是——”

郭琥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让她像我一般。”

“夫人觉得大小姐在宜州或许和霍将军一起——”

郭琥带有警告意味的看了张朗一眼。张朗了然,止了话头。

“梁京是闲散,可是野惯了老虎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变成院墙里的狸奴。”

张朗思索了片刻:

“我想夫人多虑了,我观大小姐是有分寸的。不然老奴应当也是把不出什么的。”

“她知道我多虑,自然也就由着你来了。”

张朗观郭琥神色,抿了抿唇:

“夫人,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如今这般又是何苦?”

郭琥喝了一口茶:

“张叔就不要太忧心了,我自有我过日子的法子。”

“法子?什么法子,和现在一样不管不问吗?”张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何必和他一个人怄气?!他是个不长眼睛不管事的,你就任由他屋里那个没有规矩的骑在你头上?你怎么甘心?!”

“我再如何不甘心,又能如何呢?张叔,我只有自己一个人了。除去淮儿和湘湘,我什么都没有了。”

面对长辈的关怀,郭琥似乎终于有些憋不住,俯在桌上无声痛哭起来。

张朗站起身,一脸心疼:

“我与你祖父一同长大,你父母亡故之后我更是将你看做亲生女儿。你如今日子过成这样,我难道就不心疼吗?!”

张朗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悲愤,向前走了几步:

“孩子!你实话告诉我,你如今如何着想。若是这日子你不想过了,你只管告诉我。虽说老夫我早就离了太医院,可是话还是能够说上几句的。你也不要担忧往后日子如何,你只管住在家里,你哥哥嫂嫂也担忧你的很。孩子,回家吧!”

郭琥摇了摇头,哽咽着:

“张叔,我一人走容易,可是淮儿和湘湘怎么办?他们也都还未知事,许多事情都得我来谋划。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管他们啊!”

张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里一团火气无处可发泄。

“天爷啊——”

赵娘子一直守在门口,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话到此处,也忍不住偷偷摸了摸眼泪。

“赵娘子。”

赵娘子看了眼慌忙跑来的侍女,调整了一下心态,淡淡问道:

“怎么了。”

“三小姐去大小姐院里送礼,不小心掉到池塘里去了。”

“一群给脸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余若嫣坐在下首愤愤的丢出手旁的杯子砸在中间跪着的侍女额头上。

十几个侍女一个个全都低着头不敢看堂上人的神色,默默流着泪。

郭琥静静的坐在那里,淡淡的看着跪着的侍女,什么也不说。

余若嫣小心观察着上位宋逡和郭琥的神色,又道:

“大小姐心善体恤你们不容易,可你们就这么蹬鼻子上脸丝毫也不考虑她的不容易!一个个都反了天了!骑到主人家的头上来!”

余若嫣气得胸口疼,大喘着气:

“真是!没天理!你们——都去给我领二十大板!不好好教训你们一番,你们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余若嫣喘了口气,凶狠的看着门口守着的家丁: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都给我拉下去!”

“慢——”

宋逡放下一直翘着的二郎腿,缓缓道:

“因为自己的过失,让府里的两位小姐都受了惊,感染了风寒。就只是简简单单打二十板子就过去了,难免让人觉得我们府上管理不严。往后人人都觉得不管多大的事二十板子就可以过去,那还得了。”

宋逡开了口,余若嫣也不好拂了自己郎君脸面。

“那,老爷想要怎么处置她们?”

宋逡把余若嫣的话仔细丢到嘴里反复咀嚼了几下,愤怒无比的说:

“处置?不但犯下这样的错还在外人面前把脸都丢了干净!让你们小姐去池塘里救人,你们居然做的出来!!!不若直接拉出去打死的好!”

那些侍女听到宋逡的话,全都大哭着哆嗦起来。

余若嫣眼神飘忽了一下,有些可怜的说:

“打死,会不会太过了。毕竟以往做事她们也算尽心。”

“若是真的尽心就不会出今天的事了。”

郭琥冷冷的看了一眼余若嫣,又道:

“打死未免过于难看,传出去老爷也会有刻薄的名声。不若全都发卖了,让人牙子再找一批品行好的,做事麻利的来。大小姐院里本就没什么人,这样一来不但填补了空缺,也惩治了下人。老爷觉得如何?”

宋逡颔首:

“就按照夫人的法子办。都拖下去吧。”

侍女们虽都有不愿,可比起被打死。这已经是十分体面的法子了。

这边刚处置完,张朗就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宋逡神色稍松:

“大夫,我两位女儿可都还好?”

张朗冷冷看了眼宋逡:

“三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又落了水罢了。只要好好养养,总会养好的。大小姐身子本就有旧疾,还在这样寒冬腊月里受了寒。真是——”张朗一边说还一边摆头,“头一次见。”

宋逡脸上有些挂不住,行礼道:

“真是让大夫见笑了,那我那大女儿身体您可有法子?”

张朗摆手:

“受寒是小事,陈年旧疾若想要根治怕是困难。只能慢慢调理,方子我都开好,就按着那个方子吃就是了。既然府上已无他事,那老夫就告辞了。”

“先生慢走,快送送先生!”

宋逡亲自把人送出府,直到人的影子隐在人群里看不分明的时候才放松的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亲信说:

“就按夫人说的办,快去找个人牙子把人发卖了,记得小心一点。不要让旁人知晓,这么丢脸的事,传出去了往后我这脸往哪儿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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