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不知道崔玹硕是怎么离开的，但她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件事情。

门口的灯光灭掉了，车内昏暗一片，崔智言看到杨贤盯着她的眼睛，是黑暗里发亮的玻璃珠。

“MC，公司给你接了MC的工作。”

“哪里？”

“SBS，女演员行程有冲突就下车了。”

所有事情像快速飞过的电影情节，不连贯的，破碎的。

第二天再回到hybe是为了和理事对峙，好像用这个词不太准确，不过也差不多了。

“你不是说过想尝试MC的工作吗？”

闵熙珍只是微笑着，语气都有些轻快，看起来比她要开心。

所谓想尝试MC的工作只是很久之前和粉丝说出的玩笑话，可能是觉得有趣，被人发布了出来。

原来理事还会注意到这种事情？虽然说公司也会关注艺人的发言，但这种无心的话被人特地指出来，崔智言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公司觉得你很合适。”

卢正义接任人气歌谣mc是在今年四月，没有理由主持不到四个月就下车，说是冲突，崔智言没听说过她最近有什么重要行程。

按例行流程来说，SBS接下来会宣布卢正义卸任，然后公司发布声明崔智言接手MC，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让人察觉不出有什么问题。

可这让人困惑，公司突然让她休息，像在威胁，却又给她接了这种行程，要当多长时间的MC？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情？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闵熙珍神情坦然，崔智言问不出什么，为什么公司要这么做？为什么让她休息却又给她接下这种资源？

问题到了嘴边迟迟说不出口，公司看起来像患上了精神病，但是受到折磨的只是崔智言。

她越来越不明白hybe对她的态度，公司在她身上投入了太多的精力，看起来是重视她的发展，却也可以因为崔智言的不礼貌而作出警告。

所谓的休息真的是对她的警告吗？崔智言不明白，有什么东西在思绪里溜过，可她什么都抓不到。

“智言。”

带着些认真的语气，她从来没见过理事表露出这种态度，诚恳的，带着劝慰。

“不只是MC，以后你会得到一切的。”

-

“以后你会得到一切的。”

连杨贤也不明白这句话。

理事问她，崔智言有说什么吗？

当然没有，连回宿舍的路上都是沉默的。

“那孩子啊那孩子。”

说话间还笑着摇着头，说是笑，却带着苦恼的意味。

“你知道吗？”

“什么？”

突然被点名提问，杨贤连她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我曾经在SM工作的时候就见过崔智言了。”

倾诉者像陷入了梦境，说话语气轻飘飘的。

“那时候她才多少岁？大概这么高吧，金圣京还比她高一点。”

杨贤看到闵熙珍的右手虚虚比划了一个高度，看起来是十几岁孩子应该有的身高。

虽然是在问她问题，但是看起来一点都不需要她的回答。

“明明就是小孩子啊，性格却很奇怪。”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为了接下来的话语做出的铺垫，杨贤不同意这个的观点，却什么都反驳不了。

“那孩子是交往过几个人，在S.M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大家都知道，却什么都不敢说，后来李秀满旁敲侧击，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猜崔智言怎么说的？”

“啊，啊……”

把这种事情随口说出来，还涉及艺人的隐私，总归让人有些堂皇，杨贤都无法接话，幸好对方根本没期望她能说出什么回答。

“因为不喜欢，所以就换下一个，这不是很正常吗？”

“哇，真的，这孩子是疯子啊，我在旁边听到她对李秀满说出这种话。”

“没人敢反驳她，即使这样李秀满也只说了很好，智言做的好，不喜欢就换掉，很有个性，真是疯了。”

“我签崔智言是因为什么？大家都在说是因为她身上的热度呢？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我在几年前就开始着手newjeans的策划工作，现在来说，有没有她就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那是因为什么？”

那是因为什么？

既然没有区别又为什么执意在组合里加入崔智言？

杨贤看着面前的理事，在没有进入hybe之前就听说过的闵熙珍，在她心中从来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明明一起共事了很久，却还是觉得陌生。

崔智言不是可有可无的人，她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还陷在回忆里的人突然被问出这么一句话，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

“以后你会得到一切的。”

反复在脑海里咀嚼着理事对她说出的这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没几个人能有底气说出这种话，“一切”这个词太过虚无缥缈，可能本就不应该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精力，别人说了句玩笑，只有自己当真，这太傻了。

曾经的崔智言也以为自己会得到一切，后来才知道这种想法太幼稚，那时候的她会想到以后要面对什么吗？

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出熟悉的名字，后视镜里看到杨贤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完全没注意到后面的情况。

“智言……”

接通电话后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其实李龙馥的声音要比音源中的表现更低一些？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刻意压下了声音。

“你身边有人吗？”

“……有，但是没关系。”

很明显对方犹豫了一下，大概是队友或经纪人，看起来并不像不过真的没关系。

“怎么会想起来联系我？”

“……我只是担心。”

“什么？”

“我很担心，累的话记得休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自己累吗？崔智言想，公司说她身体不适，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因为行程太多才生病的，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的，因为公司不喜欢我才停了行程的，可能是因为我性格太差？”

“而且我也没有生病。”

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忘记了谁说过自己的性格脾气不好，好吧，现在来看确实有些恶劣，明明不应该这么回答的，有些幼稚，就像小孩子在赌气，对方又做不了什么，而且怎么能把自己的难堪拿出来给别人看呢。

很明显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回答，对面的人沉默了下来，崔智言想补救一下，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那是公司的问题。”

“什么？”

崔智言没想到李龙馥会这么说。

“那是公司的问题，智言很好，一直都很好。”

耳膜微微发痒，虽然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但也会因为这句话变得不同。有人曾经对她说，崔智言，你什么都不明白，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会变的，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事情。

但现在她可以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说过要永远站在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是的。”

杨贤从镜子中看到正在和别人通话的崔智言，应该是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隐隐能听到她笑着说话的声音。

“是的，我一直都很好，我也这么觉得。”

挂了电话才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一直在看她的杨贤，经纪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两人就这么对上视线，崔智言看到出现在那块狭小镜子里的经纪人朝她笑了一下。

完全是扯着嘴角才展示出的表情啊，像是偷窥被抓到一样。

“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你是在和家人通话吗？”

崔智言看到杨贤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不自在，还回头看了她好几次。

当然不是，崔智言在心里回答，不过自己经纪人明知故问，别人给了台阶再不下就不礼貌了，只好含糊着回答是这样的。

“唔，很好，要和家人多联系才行……”

感觉呼吸不畅，这句话说的有点困难，杨贤注意着后视镜里的崔智言，低着头，看不到是什么表情，但肯定没有在笑。

本来不可以对她说这种话的。

于是看着崔智言下车，走进宿舍的楼梯，透过车窗玻璃看到楼道里的应声灯一盏盏亮起又灭掉，愧疚如潮水般涌来，连手机那边说出的话都没听见。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没办法问出那种问题，这孩子太可怜了。”

“原来我的经纪人这么有负罪感吗？”

手机那边的人笑起来，还补充着说没关系，反正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感觉像被人捉弄，所有担心惶恐都成了笑话。

“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伤心的，我太了解崔智言了，就算你问出来也不会怎么样的。”

那些没有办法验证的传闻，就是崔智言光亮外表下唯一的阴影。

“理事，您也觉得她是某位议员的私生女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生活得未免也太辛苦了。”

对面的人沉默了，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又该怎么办？

因为曾经在洪智秀的ig上出现过，就被人揣测是否为洪议员在外的私生女，连公司里的人都把这件事说的有模有样，可真的是这样吗？

“……和议员没什么关系。”

“什么？”

“崔智言停止行程这件事情，和公司进行交涉的不是那些人。”

“因为这次的事情，如果公司以前还不清楚，那现在就真的明白了。”

理事不会无故做慈善，崔智言的出道本来就是有条件的，因为理事比hybe更早的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才会执意签下崔智言。

是这样吗？

杨贤盯着那扇灭了灯的窗户，崔智言是天秤上被替换的砝码，她自己知道吗？

用理事的话来说，从现在开始，对崔智言来说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不管是她需不需要的，想不想要的，以后都可以呈现在她面前了。

她知道吗？

她不需要知道。

崔智言，杨贤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结束通话才看到手机上发送过来的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宿舍了，让她在回去的路上小心。

崔智言，她们所说的一切，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