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雨阁出来已经是晚上了，走在桑海城的大街上，陆瀼瀼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夜色凉如水了，没有灯光，只能凭借月光的照耀，还是挺黑的，半夜三更的，真的很吓人。

阿梅暂时还没赎身，也带不走，那几个同窗喝的开心了，陆瀼瀼临走前，告诉李雪云，那几个很有钱，让她好好的“招待一下”。

几个见死不救的白眼狼，拉她进听雨阁就自己潇洒去了，她不信在门口动静那么大的时候，那几个好同窗听不见？

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路，陆瀼瀼抱紧胳膊，加快脚步回小圣贤庄，可走到一半时，发现了不远处有些打着灯笼，喝的醉醺醺的三个士兵，想着自己还是个黑户，有些人，还是能避则避。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身后的几个懒散的士兵喊住了：“站住！什么人？”

陆瀼瀼叫苦不迭，这运气有时候确实是差到没朋友，她微笑着转过身，好声好气道：“几位军爷，我是儒家弟子，出来玩的有些晚了，正想赶回去呢。”

“儒家弟子？”

几人上下打量着她，身形瘦削，小脸白嫩的很，一双罕见的蓝色眸子十分剔透，这是个眉眼十分好看的小公子，他们相视一眼，一股邪念涌上心头，虽是男子，但玩玩也不是不可以，几人心照不宣的朝她逼近。

“都说这读书人，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小儒生，是不是真的啊？”

说话间，其中一个人迅速伸出手，拽住了陆瀼瀼的手腕，突如其来的力道，惊的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奋力的想要甩开那双手。

“你放开我！”

说实话，酒壮怂人胆，醉酒的男人更是可怕，陆爸从来也不酗酒，她这辈子也很少见过这种借着酒精来欺负人的情况，陆瀼瀼此刻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急的面色通红，这是桑海城的街头，不是居民区，况且这个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越想，她心里的恐惧感就越大，看着这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陆瀼瀼连自己明早的尸体死在哪都想好了。

“放开你？都是男人，这么见外做什么？嗯？”

又有一个人伸出手，在陆瀼瀼的脸上趁机摸了一把，触手的感觉当真是滑嫩，倒是有些意外。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调戏过，一股羞愤又害怕的感觉油然而生，陆瀼瀼努力的忍住眼泪，脑袋快速一转，指着天空大喊：“快看！UFO！”

人类就是有这样的好奇心，即使听不懂UFO是什么，那些人还是转头看去，陆瀼瀼得势就要跑，可还没有跑出去一步，就被人一把抓住了发带，顺滑的青丝自头顶倾泻而下，配上那如小鹿一般惊恐的眼神，三人顿时明白，这竟然是个女子！

“哈哈哈，居然是个女人？”

几人哈哈大笑，根本不给陆瀼瀼逃跑的机会，一个弯腰就把人扛上了肩膀，任凭她怎么哭喊捶打都无济于事，转眼间自己就被他们甩在了旁边的草垛里，顿时感觉头晕目眩的，她的眼神还没有完全聚焦，就被人死死的压在身下，耳边尽是那些人的狂笑声。

“没想到喝个夜酒，还能遇到这样的美人，兄弟们，摁住她！”

几人得了指令，满脸的兴奋，眼睛里全是欲望，一把扯住陆瀼瀼乱动的胳膊和腿，力气大到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四肢要被扯断了。

恶心的感觉从胃里往上涌，陆瀼瀼被吓得脸色煞白，泪水无助的从眼角流出，她拼尽全力的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没办法把那个骑在自己身上的人甩下来。

“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呜呜呜……”陆瀼瀼哭着用力，几乎是嘶喊着嗓音，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悲恸。

那些人一听，猥琐的笑意更甚，这样细皮嫩肉的小美人，可不是时常都能看见的，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呢？

“放了你？宝贝，那要看你表现了～”

在陆瀼瀼惊恐的眼神中，那人本来兴奋脱衣服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的脖子上突然间出现了一道血痕，紧接着，他的头，就像没有了支撑力一般，咕噜噜的滚落在了地上，滚烫的鲜血撒了陆瀼瀼一脸，等那人倒下陆瀼瀼才看到，他的背后，站着一个手握长剑的黑衣人。

地上的头颅，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容，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一瞬间，天旋地转的感觉倾巢而来。

剩下的几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面前寒光四起，那几人连呼喊声都来得及说出口，头颅也是纷纷落地。

在陆瀼瀼空洞的眼神里，黑衣人收起剑，摘下帽子，露出的面孔赫然便是张良！

本想着今天是休沐日，让她出门逛逛也好，谁曾想天黑了也不曾回来，自己实在是不放心便来找，张良此刻也十分庆幸，还好自己找的快，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陆瀼瀼神情已然呆滞，惊吓过度，脸上没有了丝毫血色，浑身抖成了筛子，发丝凌乱，鲜血映在她的脸颊上，看起来像个易碎的娃娃，那双大眼睛里噙着泪，却像是忘记了如何落泪一般，愣是没有往下掉。

这副模样，看的张良心里紧仄的很，原本那个天天嘻嘻哈哈的小姑娘，此刻已经没有那副光彩的模样，他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心疼，却又不敢太过大声说话，生怕再惊动到她。

“瀼瀼，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轻柔的声音似乎将陆瀼瀼的魂拉了回来，她怔怔的盯着张良，意识逐渐回归，这泪水便如同决堤的大坝，瞬间流出，可声音却哭不太出来。

陆瀼瀼倾身抱住了张良，肢体接触的那一刻，张良才切身体会了，害怕到极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了，陆瀼瀼浑身抖如筛糠，想要大声的哭，可却一点声音也哭不出来，只有无尽的泪水，紧紧的抱住张良，他身上清儒的书香味，给足了她镇定心神的作用。

一股哽咽的气体堵在嗓子眼，陆瀼瀼费了半天劲才磕磕绊绊的说出几个字：“回家……回家……呜呜呜……回家……”

那声音里带着令人动容的悲伤，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张良的耳畔，听的他自己的嗓子眼也紧仄了起来，他的心也在这一刻软到了极致，也不在乎什么男女有别，只是尽可能的想给她安全感。

他将怀里的人慢慢的收紧，轻轻的抚摸着陆瀼瀼的头发，柔声道：“好，我们回去。”

他方才确实有些怒气攻心了，虽然杀的痛快，但死的毕竟是官差，追查起来也是一项罪责，事情如果闹大，谁也不好收场，张良话音刚落，只感觉怀里一沉，陆瀼瀼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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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练望向床上的人，美眸里有些惊愕：“子房，你这是何意？”

这丫头晕倒后就一直发高烧，怎么都退不下去，再烧下去怕是能烧成傻子，庄内的人又都是男子，不然，他也不会找赤练过来帮忙，张良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还请红莲殿下救她一命。”

此话一出，赤练有些想笑，张良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看起来对床上的丫头很是担忧，以往的他从来不会这么关心一个女子，也就因为自己和他是老相识，才会过多交集，这新来的丫头倒是让她有些好奇。

赤练媚然一笑，缓缓踱步到张良面前：“怎么？关心她？什么来历？”

张良也就如实相告，听完事情的原委，赤练也明白了个大概，这小丫头应该是惊吓过度导致的发烧，真是脆弱，她心里满是鄙夷，嘴上倒是满不在乎：“子房，在你怜悯他人的时候，命运就会把她带到你的身边，你这是在自找麻烦。”

他又怎会不知？可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被当作货物一般贩卖，他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还请红莲殿下出手相救。”

张良微微弯腰，作揖请求着，他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其实骨子里也是个倔强的人，轻易不求人，赤练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能认命的一挥手：“你出去等着。”

等张良关上了门，赤练莲步轻移，静静地凝视床上的陆瀼瀼，因为发烧，她本就白皙的面孔烧的有些发红，秀眉微拧，神情显得有些痛苦，想她也是流沙四大天王之一，现在居然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退烧，还是有些憋屈的。

她拿出自己从前炼制好的丹药，给陆瀼瀼喂下，随后，又用自己的内力去给她治疗，不多大一会，这丫头的脸色就好了很多了，她还是有些看不起张良，老是在乎这些儒家的条条框框，不然，和苦于她来用内力给这丫头疗伤，他自己也可以，不就是在乎那什么男女有别嘛～

一个小发烧也没有费她多长时间，拢共一刻钟多也就出来了，张良早已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备好了茶水，天气逐渐转凉，茶水的香气飘浮在空中，带着一丝丝的温馨，记忆中的少年郎还是那样的儒雅，在茶雾缭绕中，露出一抹熟悉的笑容，示意她过来。

赤练一笑，扭着水蛇腰走过去，语气妖娆道：“子房，好兴致啊。”

张良笑道：“这是上好的凉叶君，殿下尝尝。”

张良一直都称呼她为殿下，不论她如何纠正，都不曾改变，赤练也明白，或许这个称谓能让他记起自己心中的那个目标，不会轻易忘却吧。

不再去纠正张良的称呼，赤练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才悠悠开口：“子房，你应该清楚，随着时局的变化，那个丫头，你可不一定能护住。”

张良手上倒茶的动作一顿，微笑也消失了，赤练说的不错，从韩灭亡开始，他们每一个流沙的人都想复辟它，路途之艰巨可想而知，如何带着一个丫头？可那天晚上，他就是这样信誓旦旦的向她承诺了。

“我会尽力。”

赤练喝茶的动作也是一僵，她以为张良会说一句我明白，可他说的话，分明是在表示会尽力护住那丫头，这样的张良，她倒是从没见过。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张良拂开杯子里的茶叶，话里话外都是怀念：“殿下，你不觉得，瀼瀼很像过去的你吗？”

过去的她？确实像，像她的过去一样，一样的愚昧无知，天真烂漫，可是谁又生下来就想当一个清醒又明白的人呢？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一切回到从前，可那终究是痴人说梦，韩国的未来，她只能自己动手去搏。

“子房，我们可能到最后，谁也留不住的……”

赤练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隐喻在其中，张良不想去探究，也不想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茶，望着外面的的傍晚，一阵风吹过，小圣贤庄的树叶也纷纷落下，窸窸窣窣的，格外好听。

“子房，快入秋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