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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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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文二年二月十七,大好吉日,诸事皆宜。

一大清早,皇太后降旨于礼部侍郎林无遗,赞其爱女林乐瑶,瑶资凤章、贤良淑德,堪为女子表率,封宸妃,赐飞羽宫,授金册并金印。

朝野一下如水沸开,议论纷纷如蜂鸣:

都道众卿跟新帝提过多回,后宫仅中宫位,其余皆低等嫔妃,太过空落,宜多充实,但皇上一直以国事繁忙、带头推行俭省而推脱——这不来了嘛,选了林府。

这个林府,看似不显,甚至称不上世家大族,林府当家人林无遗仅四品,但其亲弟却是正三品军中大将;而长子更不得了,长公主驸马,年纪轻轻以正三品身份节制兵部,实权派,更是皇上义兄弟,一身肝胆,满腹才华,正得重用;

如今独女又入宫,将来家族权倾天下指日可待;

又有有心者道,历来封妃,都是只有金册没有宝印,这回这主却是既拿册又得印,这意味着什么?封的号更竟然是“宸妃”,这个“宸”字,哪能轻易动用?这是皇上欲托付江山之意了,言皇后之位……呀呀,危矣。

更有小道消息灵通者,咦?林府嫡长女林乐瑶,不是传已经许配出去了么?许配之人正是当朝言皇后之胞兄、当朝太师言鼎之子言阙,如今不是在户部正得重用着么?

这还能换人?这个春秋笔法,让人着实困惑……看来还是进宫为妃的诱惑更大呀!

政治嗅觉灵敏者曰,言家本不应与林家联姻,一旦亲成,意味着我大梁最厉害、最有潜力的一文一武两股势力相结合,这将形成最明目张胆的权力威胁,这在以前可能也没什么,现在可是新朝,这新帝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能不忌惮么?不阻挠么?难道还要成全送祝福么?如今这样调配,才是十全十美,君臣相得,一着好计谋啊好计谋!

言府突然收到这则消息,也是整府惊呆,可怜大家都还在悄悄做着公子大婚的准备。

言阙上朝归来,还未进府门,突闻噩耗,眼一翻,口吐一大口鲜血,一头栽下马来。

“姑娘,您好歹吃一点,您不可虐待自己、虐待皇嗣啊姑娘,但凡您有任何闪失,这整个府第、我们所有伺候的人,都活不了命。您菩萨心肠,顾全顾全大家吧。”吉嬷嬷声泪俱下。

林乐瑶不置一词,只呆呆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薛氏进来,遣退众人,抱住女儿痛哭。经过昨晚,总梦想着,会不会还有所转机?却是一大清早就宣来圣旨。

“我的儿,为什么这么命苦?”

“母亲,盏儿刚刚来报,说父亲病倒了,大夫怎么说?”

“你父亲他不要紧,刚刚做了针灸,喝了药,已经睡了。大夫说他是心力交瘁引起的心悸,好在身体底子还在,无甚大碍。”

“女儿不孝,让父亲母亲伤神了……”

“别这么说,这哪是你的错?”

是啊,一个明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儿家,本该拥有明媚、幸福的生活,鲜花着锦般的日子刚刚在眼前铺陈开来,可是一转眼间,全都化为了乌有。

“母亲,阿瑶心里难过……有心想死,可是我们林府怎么办?他、他们言府也一定受牵累,言家何辜?

“可是女儿真不想进宫啊,我若进了宫,言大哥怎么办?

“……还有,女儿为什么要跟萧选这种人?他是个卑鄙小人、是个魔鬼啊!”

饶是四下无他人,薛氏还是不由自主地环顾了下四周,复又觉得自己罔顾了女儿,情势都已经这样坏了,还要顾及什么?

“阿瑶、阿瑶……”

母女都想不出对策,愤恨伤感中,唯有相顾垂泪。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外间响起晋阳的声音。

“嫂嫂来了。”乐瑶帮母亲擦着眼泪。

晋阳一进来,就带着些激动地低声说,:“刚接到阿羡传来的信,他三日内必到家了,这下好了!”

这下好了,可是又能怎么好?……林乐瑶擦干眼泪:

“嫂嫂、母亲,不要让哥再出头了,这事已经是个死结了,解不开了!到时嫂嫂你拦着他,别让他再去找那个人……这一日一夜啊……”她叹息着说,语气沧桑得如六旬老人。

“这一日一夜,我已经再三想过了,那个人说的话皆不可信,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狂妄小人!

“有一条他是绝不会说出口的,那就是他非要我进宫,实际上就是要搞‘制衡‘。

“他能获得这个皇位,太意外了,说不得就用了什么不光彩手段,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所以他心疑、芥蒂、防备着所有人……我哥和阿阙,”说到这个名字,又心痛起来,她抚了下自己的胸口。

“他俩是他的兄弟,更是能力最出众的人,为人又正派,他怎能容得下他们,更不能坐视他俩走得更近、关系更好,所以,他是断不能容忍我们两家结亲的!

“哪怕让我死,他也不会允许;而如果我死……他就有最好的理由来收拾我们两家!所以,我是死不成、活不得……”

“阿瑶!”婆媳两人均出声喊她,心痛不已。

乐瑶如此明白通透,为什么这种腌臜事会摊到她的头上!她、他们都做错了什么呀!

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平息了一下:“所以,不能让哥再去找他,没有用的,反增更多罅隙……

“就算知道所有这些,又有何用,难不成,要大家都去反了他?!

“之前阿阙跟我说过,不管他的皇位得来用何手段、是否光彩,他总是萧家子孙,更是他和哥从小的好兄弟,他起码勤勉、努力,有心想让梁国富裕、强大起来,这点他们兄弟都是一样的共识,所以看在兄弟情、看在大梁的百姓份上,无论作为臣子还是作为兄弟,他们必得帮他。“

晋阳心惊,类似的悄悄话,阿羡也跟自己提过。

“而今朝局初定,仍内外有困,国家贫弱、百业凋敝,正是哥哥他们大展拳脚实现抱负的时候,社会稳定、富国强民是他们理想所在,他们渴望着建立一个泱泱太平盛世……怎能让他们为了我乐瑶一人而去放弃理想?而去反他?……所以,没有用的,这就是个死结……“

“可是也不能用你一人的幸福去填他们的理想!”晋阳激愤地说。

“要不然呢?公主嫂嫂,您说,要不然呢?”乐瑶反问。

三日后,林羡入京。

在家里待了一个时辰,在晋阳全力劝说之后,他仍坚持递牌入宫。

文帝正在和礼部诸人议事,当即散了众人,在勤政殿里候他。

待林羡一入殿,高湛即安排关了殿门,只留他二人在内,自己独自一人,惴惴守在殿门外。

“你可以再打我,可是这已经无法改变现实!乐瑶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她不入宫还能怎样?”皇帝用手抹了一把鼻翼下流出的鲜血。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这样对待阿阙?”

“因为我一直喜欢她,从多年前就……阿阙,确实是我最好的兄弟,可我也不能把自己喜欢的女人让给他。”

简直强盗逻辑!

“那你问过乐瑶的意愿了吗?”

“我知道她这次受委屈了,我会补偿她,我会永远对她好,我要让她成为我大梁国最尊贵最受宠爱的女人!能够和我并肩看天下的女人!”

“什么?你难道想……”

“有何不可?”

他竟然刚愎自用、无情无义到这个程度!他初入朝廷,言太师为他铺了多少路?阿阙是如何为他鞠躬尽瘁的?

他这是要用林家来打击言家!

林羡一下子泄下气来。

“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是皇上啊,祖宗基业、江山社稷在上,怎能如此胡来?

“而且你,以前也从未流露出对乐瑶、对乐瑶……”真是没脸说出来。

“以前我只怕我没有资格,我只怕委屈了乐瑶,所以不敢表达……你不信?你难道要我剖心给你看?你还怀疑什么?难道非要我说,我就是想拉拢你,想让乐瑶在我身边,想让你对我更忠心……这样你才满意吗?”

林羡竟然觉得没话可再说了。

“林大哥,我对阿瑶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你相信我!

“好,我也承认,希望用她来拉拢林家、拉拢你,也是真的,但这不是罪吧?

“至于阿阙,我有愧于他,以后会想法补偿他。”

萧选竖起四根手指发誓。

“可是……”

“林大哥,你只知关心阿阙,你可也能关心关心我?阿阙他自小受尽父母家人疼爱,我呢?除了遭遇冷漠就是受到陷害!如今我蒙先皇圣恩得到了这天下,可每每身在深宫,却犹如孤家寡人一个,谁能知我懂我?你和晋阳都知道为自己的幸福去努力争取,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哪怕一点点?”

他这就是强盗逻辑,他考虑的其实只有自己!可是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如此坦率,也都是实情。

他,是绝不会放弃的了,他偏执、他自私、他狂妄……他,也确实可怜和不易。

城外,功成亭。

据说历来那些赶考的、从军的、甚至外出做生意的,经过这里,往往都喜欢停留一下,取期待“功成名就“之意。

此时,已是戊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林羡和言阙坐在亭子的栏杆上,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同喝着一壶烈酒。

言阙双眼血红,眼底全是红丝,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哪里还有金陵第一谦谦贵公子的温文尔雅。

“你知道吗?上次在北境,在联军大营,他们让我吃马粪,说吃一口,就相信我去和谈的诚意,否则,不要说让我说话陈词,就连舌头也要割掉。”

“你怎么办?”

“我舔了一口。”

他回想起当时的心境,多么恶心、无奈,刀斧胁身自己不怕,可是自己要凭三寸不烂之舌去游说对方的三国阵营,舌头却是万万不能失去……

可是自己心情激荡,斗志昂扬,因为自己知道,好兄弟在河对面盼望,黎民百姓正在受难,国土在沦丧,而心上人乐瑶,在等自己回去。

如今却感到多么痛苦、绝望!

“我没想到自己受尽屈辱、拼死换来的,是如今的天下,是这样的君主,他竟伸手夺去了我的命根子!”言阙喉咙沙哑,又仰头喝了一大口,呛得不停咳嗽。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像跟你所说的那样爱乐瑶,但他对臣属的怀疑、芥蒂、防备,肯定是根深蒂固的,这是他们萧家骨子里的东西,而我原还以为他是不同的……

“他不仅拆散了我和乐瑶,让我们两家不能亲如一家,更因两家分别有女儿在宫中,因而彼此添加了猜忌和罅隙。”

“是,从他对乐瑶下手开始,他就已经抛弃了我们兄弟情……”

“兄弟?”言阙“嗤”了一声,“他和他那些兄弟才是一样的货色,才是“真”兄弟,和我俩的兄弟情早就没有了,只剩下利用、剩下下马威、剩下杀鸡儆猴!让我们明白纵使他如此无礼、如此无耻行径,我们又能怎样?敢去造反吗?这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会去做的事情吗?再去带来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那能怎么办呢?我们在乎的、护卫的,不过是我们的国家、不过是四方百姓罢了,也不仅仅是为了萧氏江山,这么想也许就好过些……只能这么想吧……或许,多年以后,我们能等到一位明君……”

“等到一位明君?明君还在肚子里……”想到乐瑶,言阙无边的悲伤在全身蔓延开来,心痛更是难抑,他痛得弯下了腰,用手捶打着石柱子,手背沁出了鲜血。

一边流泪,一边他低低哼唱起了歌谣:

“楼空人去、旧游飞燕,

落花、流水各西东,

绿鬓朱颜、暮云重重。

何人怜我、簪黄鞠,

寂寞长沙,别时哭……

去也,去也,

奈一番愁怨、一番伤病、一番兴衰。”

唱得凄婉悱恻、痛彻心扉、涕泪横流。

林羡痛楚地侧目看着好友,无能为力。

他发现,言阙跟以前也不同了,他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变老了!

他的鬓边,居然有了几根白发!

他们曾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从蒙学、少年,到成年,一并欢笑,一起战斗;

他独入虎穴、舌战群雄、大难不死胜利凯旋……

他张扬、意气风发、斗志凌云,他从来乐观、平和、如霁月清风……却不曾见过如今日这般,心如死灰般的沉寂、行尸走肉般的绝望。

所有的安慰、劝说都苍白无用,自己也仅剩下心力交瘁的感觉。

他只能捶了捶兄弟的肩膀,陷入无奈的沉默。

夜色中,两人共同眺望着远处,暮霭沉沉,江山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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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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