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江牧打算给许成舟送回家再去公司忙宣传的事情，这种节骨眼上，他不想把精力都放在调节李悦然情绪这种无聊事上。

但送许成舟的路上，宣传总监的电话就没停过。

而且今天津北四环内交通管制，江牧堵在东四环上根本动不了。

许成舟在副驾驶眯着眼假寐，听着不绝于耳的汽车喇叭声轻蹙了眉头。

他转头轻声问道：“你家是不是在台夏区？”

江牧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掉头去你家吧，五环外，不堵车。”

说完，许成舟便又偏过头去睡了。

江牧驶出快速路，掉了个头，逆着群车奔流的红色海洋，往自己家开去。这条路他开了无数遍，可这次他竟然有些紧张到手心发汗。

——去你家。

这三个字就像魔咒一样，扰动着江牧的心。

江牧只好降下来一点玻璃，试图借着风的手平复自己的心绪。

降下车窗，午后刺眼的阳光顺着缝隙洒进了车里，外面依旧吵闹，汽车的轰鸣夹杂着呼呼而啸的风声。

这样也好。

至少不会让许成舟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江牧很擅长这样隐藏自己，他习惯置身在热闹的人群里，不需要去看谁，他把所有汹涌的爱意止于某一刻的垂眸。

下午四点，江牧带着许成舟来到了自己的家里。

江牧率先开门，确认屋里还算整洁才把许成舟放了进来，然后在门口的鞋柜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双深蓝色带着船锚图案的拖鞋。

这是江牧偶然路过一家小商店橱窗时看到的，那船锚的图案勾着江牧把它买了下来，他觉得这双鞋最合适许成舟。

拖鞋买了三年多，江牧每次大扫除都记得拿出来擦一擦，所以还是崭新的。

买这双鞋的心路历程复杂又难以言喻，像是在飞机场里等一艘船靠岸，江牧为了百万分之一的可能，做足了百分百的准备。

可江牧把一切都说得轻描淡写。

“给你找了双新的。”

许成舟道了声谢就穿上拖鞋进了屋里，甚至没仔细看鞋子上的图案。

那一瞬间，巨大的失落快要把江牧淹没了。

尽管知道自己的爱意表达得太隐晦，也做好了不被发现的准备，可说白了，谁的暗恋不期待一次双向奔赴呢？

细节里无声地告白也是告白，有告白，就期待回应。

江牧甩了甩头，换上自己同款的月亮拖鞋，走进了客厅。

客厅投影仪暂停的画面还是没播完的《破月》，但许成舟好像并没有发现，他只是拿起桌上随手放着的剧本，倚靠在单人沙发上看入了神。

江牧没打扰他，他起身去厨房给许成舟切了个果盘，又去冰箱拿了瓶无糖乌龙茶，放到了茶几上。

“你无聊的话就四处看看，或者投屏看个电视剧，冰箱里有吃的喝的，你饿了自己拿。过会到了饭点我点个外卖，等过了晚高峰我送你回去。”

许成舟抬眸，微微一笑，“不用这么麻烦，下午我听你电话，说明天要开发布会，我回家也没什么事，晚上就在你家看看剧本就行了。”

江牧一怔，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怎么？不方便？”

许成舟说这话的时候，眉目含笑，尾音上挑，听起来暧昧极了。

“没有，没有，我去把楼下客房收拾一下。”

江牧逃也似的离开了，不敢多待一秒。

多待一秒钟，那些绮丽的梦就会搞得他晚上睡不着了。

他可是血气方刚的青年，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说要住自己家，能够忍住饿虎扑食的冲动就已经很绅士了。

进了客卧，江牧打开衣橱找了一些干净的四件套，一边跟宣传组的同事开会一边帮许成舟铺床。

江牧家是自己装修的，除了每个月来一次的打扫阿姨会添置点清洁用品外，大到家电沙发、小到床单毛巾都是他一手购置的。

而他的选所有的东西时都会下意识地想到许成舟，许成舟喜欢的颜色，许成舟喜欢的物件，所以攒着攒着，也有不少了。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许成舟愿意，可以随时随地拎包入住专属他的定制小窝。

收拾半天，天都黑了。

好在客卧翻天覆地变成了干净模样，剧组宣传的大方向也定完了，剩下的宣发安排工作都是细节，需要江牧拿主意的就很少了，李悦然盯着就足够。

江牧左右活动了下颈椎，把换下来的床上用品放到洗衣房就回到了客厅。

客厅没开灯，有些暗，只有手机收到消息后的呼吸灯还在闪烁。

江牧走近沙发，许成舟已经抱着剧本睡着了。

“成舟。”

江牧轻声唤了几声许成舟的名字，许成舟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想来是睡熟了，江牧只好壮着胆子将人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向客厅。

因为贪恋怀中人的温度，所以江牧走得很慢。

这或许是他私下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够和许成舟如此亲密地接触。

跟戏里所有的亲密接触都不一样，他们不是戏中人，不被故事里的情绪左右，他不需要思考自己饰演的角色此时要做什么反应才更真实。

没有那些安排好的剧情，这一次，是江牧主动抱起了许成舟。

江牧垂眸，他可以感觉到怀中人温热的呼吸，看得清他微颤的睫毛，还有因为没怎么喝水而发干的嘴唇。

如果江牧放弃一些底线，那么亲吻、缠绵或许可以在这个普通的夜晚发生。

幸好，江牧从喜欢许成舟的那一刻起，就很清楚——

他们没有未来。

所以，他从不奢求。

当下这样的亲密状态，对于江牧来说已经足够了。

天之骄子的许成舟从小就不缺人爱，而他想要得到谁也太过轻易，比江牧好的大有人在，许成舟没必要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选择江牧。

男人爱男人，或许在当下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可他们原本就是娱乐风暴上自身难保的一叶扁舟，光鲜亮丽一时，如履薄冰一世。

江牧舍不得许成舟因为他受一点苦。

这不是他的初衷，也不是他理想中爱情的样子。

江牧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轻轻将怀中人放到床上，为他脱去鞋袜，盖好被子，还留了一盏夜灯。

面对喜欢的人，江牧总是无比耐心。

江牧先是用电饭煲煮了粥，怕许成舟醒来太饿，又点了些炒菜外卖，放凉了之后放到了冰箱里。

在等菜凉的过程里，江牧去卫生间为许成舟找出了牙刷、牙膏和牙杯，毛巾也开了一包新的，面膜准备了三种，一起放到了洗漱台上。

最后，江牧拿着一套刚刚洗完烘干好的新睡衣和一杯水走进了客房，还写好了纸条，告诉他冰箱里有菜，锅里有粥，洗漱用品也都为他准备了新的。

做完一切，时间也还早，远不到江牧休息的时间，他便准备上楼洗个澡，找个电影看看再睡。

从餐厅旁的楼梯上去，是江牧从没让人上去过的秘密基地，除了某个趁他喝多了偷溜上来的乔希璇。

跟一楼简洁的装修风格不同，二楼走廊的墙上都是各种各样的海报。

仔细看看，除了江牧这些年拍过的电影电视剧之外，剩下的都是许成舟主演的作品，电影电视剧还有话剧的。

而影音室里也有他们所有作品的DVD版本，就连电竞房里都摆满了当初他们搭档双男主的《高山之下》的各种粉丝周边之类的。

但凡有个营销号能来他家的二楼看一眼，都不会写出江牧和许成舟是死对头这样离谱的话。

江牧明明是许成舟的头号粉丝。

洗漱过后，江牧擦着头发进了影音室。

他熟练地打开CD机，超大的电视屏幕里立马被许成舟那张精致的脸占据，想着这个人现在就睡在他的楼下，江牧的心都空了一拍。

这是第一次，江牧不想在这间影音室里看到和许成舟有关的电影。

江牧立马跑去换碟。

最后，江牧选了一个小众的法国电影放了起来，这是个同性恋的R级片子，有些露骨，但故事讲得不错，剪辑节奏也很好，江牧之前在网络上看过一遍，觉得不错，就买了一套典藏版的DVD收藏。

顾不了这么多，江牧拆开精美的包装，取出CD，按下播放键。

这次是二刷，江牧本就想用这个当睡前电影，促进促进自己的睡眠，可莫名地，江牧有了些不好的反应。

完蛋！

今晚注定是浪费洗澡水的一夜。

江牧关掉CD机，认命一般地再次走进了浴室。

江牧：爱是近在咫尺又收回去的手。

小江牧：你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