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周日，又闻青道将要开展新老红白战，所以许多观众、记者以及毕业了的OB们都纷纷赶来现场观战。

新生之中许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心里有一些隐秘的小雀跃。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是一鸣惊人的那个，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实力的深切忧惧。

“惨了，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就连金丸也直言自己晚上一样睡不着觉。

对面休息区的前辈们已经准备妥当，个个摩拳擦掌，凶神恶煞地锁定着某个仍在闭目养神的狂妄投手，要给新生们看看自己的厉害。

睡嘛嘛香还在梦里投个了爽快的荣纯表情愉悦，身后飘着花路过探头：“嘿…嘿嘿……终于有比赛打了……太棒了！”

“收收魂吧，”御幸一也背着球包跑来看戏，一看到某个笨蛋就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我看你整个人都在飘啊，这样上场真的没问题吗？”

“少啰嗦，你的休息区在对面吧！”

“阿拉阿拉，今天主力选手休息，要备战关东大会呢。”

荣纯把嘴一撇：“还以为今天能有机会给你对战了呢。”

御幸憋笑道：“再等一百年吧。所以，什么时候换你投？”

“哼哼，我这种水平绝对是压轴的！”

“你今天真的很飘诶，昨晚上干嘛去了？”御幸也只是随口吐槽一声，接着就一脸兴致地邀请荣纯，“那要不我就破例陪你热身一下吧！”

半年多没接这家伙的球了，也不知道进步了多少……尤其是那天的二缝线球，从捕手视角看上去会是怎样的呢？

“想接我的球就直说嘛，干嘛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荣纯冷漠戳穿某个捕手的小心思，但还是迫不及待拿上球跑到准备区热身。

——————

第一局由新生先攻，先发投手则是被下放二军的丹波前辈。

捕手宫内蹲在本垒打量了一下新生打者，比出一个丹波最拿手的纵向曲球。

小球呼啸着朝本垒飞去，在打者视角看来感觉球好像踩了刹车一样突然避开身体钻进捕手手套里了。

“好球！”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曲球，打者被吓得棒都不敢挥，直接跌坐在地。

宫内战略性挑衅道：“怎么了菜鸟，瘫在地上可是挥不了棒的哦。”

投手丘上的丹波犀利地瞪着新生，斗志异常旺盛。

因为先前的比赛失误被拔掉了主力投手的位置，丹波心里可是一直绷着一根弦，势必要在今天完全展现出实力。

羸弱的新生们很快就被三振出局了，完美守备完这一半局的丹波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昂难得在场上大吼了起来。

周围观战的群众们对此也是喜闻乐见。

“那个平时稳重的丹波居然也会大吼！”

“直接连续三振三个打者啊，丹波的状态很不错嘛！”

攻守交换，丹波走向休息区的途中转身回头，向昨晚挑衅前辈们的降谷送上一枚凛冽的眼神。

“我还是坚决反对举办这场比赛，这样下去会毁掉一年级同学在国中时期打下的成果和自尊心的。”

观察室内，大田部长略带忧心地看着气氛萎靡的一年级生，语里满是不赞同。

高岛礼却是扶稳眼睛，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你的为难之处，不过，在压倒性的不利状况之下发挥不了实力的人，是没办法成为我们的战力的。”

无形的火焰在小礼身后燃烧着，大田部长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句。

在棒球这方面她还真是严苛啊……

新生上场的先发投手是东条秀明，他理了理投手丘上的泥土，面色严峻地看向打者前辈。

什么嘛，居然不是降谷上场……前圆很是不爽地大力挥棒将球击飞，在心里怒吼道：我马上把你逼出来！

守在三垒的金丸见好友的球一个一个被无情地击飞，忍不住同情起东条来。

怎么回事，只是红白练习赛而已，怎么前辈们都这么认真啊……

“我看一年级是打不过他们的。”

“就是啊，这些学长也太孩子气了吧……”

准备区的荣纯将观众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停下了热身，看向战况一边倒的比赛场内。

“看起来很孩子气么？”御幸也如是问道。

“才不是，”荣纯早在昨天知道会是这样一种局面了，他只是没想到新生们的斗志竟如此迅速地被打成一片散沙，“对三年级的前辈们来说，这可能是最后拼得的机会吧……”

场上的前辈敲出一发外野落地球，跑者莽着劲直直冲向三垒，硬是把已经接住球的金丸吓得后仰倒地。棒球脱离手套，本是封杀的局面戏剧性地变成了上垒成功。

荣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这样也行？！”

“哈哈，你也会很辛苦的哦，要是没有想用实力打败那些前辈的坚定决心，拼再久都是当不了王牌的。”

荣纯没管御幸到底说了些什么，一个四缝线球就扔了过去。

好在正捕手大人反应敏捷，接下了这猝不及防的一球。

“没有斗志的比赛果然看的很不爽啊……”荣纯握紧了拳头，蜜糖色的眼眸熠熠生辉，他甚至收敛了一贯的傻笑，显得异常沉稳可靠，“热身就到此为止吧，我可不想让这比赛提前结束啊！”

他转身走向场内，留下御幸独自惊叹荣纯骤然转变的气场。

得帮大家燃起斗志才行，从拿下第一分开始吧……

荣纯大步走向一垒边界处，手臂高举大声向教练申请道：“我来做垒指！！！”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喊得看了过来，因为只是简单的一场练习赛，所以双方并没有配备一垒和三垒的垒指导员，不过既然有人主动申请做垒指，片冈监督也是点头应允了。

作为一直以来被忽略的一个位置，垒指垒指其实并不算正式上场的球员，一般由板凳选手担任。他们最多是起到辅助跑者跑垒的作用，对球场局面也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他倒是想知道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子怎么靠垒指突破二三年级一同竖起的高墙。

“哈哈哈，这小子居然说要做垒指。”

围观群众们皆是忍俊不禁。

“我听说过主动申请做代打的，申请要做垒指的还是头一回见。”

……

此时已是第二局结束，计分板上显示着刺眼的0：10，绝望的新生们纷纷聚到了荣纯的身边。

“你知道垒指要做什么嘛就说要做垒指？”

“就是，而且光靠一个垒指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没有上场的你根本就不懂前辈们的可怕！”

“对战之前气势就输人的话是发挥不出自己真实的实力的，”荣纯依然是一副冷静到极致的表情，像是将在场所有人的内心都一并看穿了那样出声说道，“你们还有勇气挥棒吗？”

新生们张张合合，一句话说不出来，唯有表情依旧不甘。

看来大家也都是有决心的啊，那才对嘛……

“输给前辈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他们可是比我们多了一年的训练时间诶！”荣纯再次扬起微笑，又变回了那个乐陶陶的快乐柴犬，“而且这只是第二局，我们还有七局的机会，只要尽力做到最好就是了，至少不能输的那么难看啊！”

他双手握拳，为大家加油鼓气道：“所以大家都扬起斗志来，只要有一个人能把球打出去，我就有办法拿下这一分，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小春是第一个选择支持荣纯的队员，东条也取下盖着脑袋的毛巾起身站在荣纯身边，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愿意相信荣纯。

所以东条到底是什么时候对这家伙有了那么厚的滤镜啊……金丸心里哔哔赖赖，但还是无条件地选择支持好友。

见全国四强出身的两位选手纷纷做出了表示，慕强的新生们顿时也放下了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心。

荣纯比了几个暗号交代着战术：“接下来的打者是金丸、高津和东条吧，在两好球之前大家尽量挥棒，但是挥棒时机稍微慢上一点，营造出一种瞄准曲球打的氛围。”

“可是那颗曲球很难打出去的吧。”

“没错，所以我需要大家在两好球之前尽量挥空，当然能选中坏球最好。据我观察宫内前辈的配球方案比较保守，在察觉我们瞄准那颗曲球打的目的之后很可能会配出一个和纵向曲球有共轨的内角直球来确保好球数，这时候就需要大家用尽全力挥打出去！”

“所以，我们的真实目的是内角直球？”金丸压下心中的惊诧，默默吐槽道，“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耍阴谋诡计的类型……”

荣纯瞬间炸毛跳脚：“什么叫阴谋诡计啊，这是策略，策略！！！总之，接下来三个打席只要有一个人能够上垒就能发挥出我这个垒指的作用了，大家要拼一把吗？”

“啊，当然！反正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拼一把又如何！”有新生摆烂式地高喊。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一年级生加入的回应，凝重的气氛倏然一轻，激昂的宣言回荡在整片球场上——“说得对，反正也不可能更糟糕，拼了！！！”

第三局正式开始，率先上场的打者是金丸。被荣纯话疗了一番的他呼出一口浊气，确实是找回了几分状态。

他空挥两下适应了手感后，稳住核心半蹲站立，摆出预备姿势。

两好球之后的内角直球么……我可是最擅长打直球的啊！！！

“咻——”

金丸慢上一瞬挥出球棒，然而丹波前辈的曲球变化剧烈，他连棒球的影都没能抓住。

一好球了……他重整旗鼓，冷静地看向投手。

这一球，是坏球！

他抑制住想要挥棒的冲动，放过了这一球。

果然片冈监督也判断道：“坏球！”

一好一坏，接下来是……金丸愈发靠近本垒，感受着胸膛剧烈跳动的心脏。

久违了啊，这样紧张刺激的感受。

“坏球！”

“咻——”

“好球！”

感受到金丸沉稳坚定的决心，投手丘上的丹波前辈显得有一丝焦躁起来，他脱帽擦了擦鬓角的汗水，向宫内点了点头。

不要急丹波，他们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就投一球内角球吓唬一下这帮菜鸟吧！

“咻——”

来了！

金丸用力握紧球棒，甚至没有细看球路就用上自己所有的力气挥了出去。

棒球击中球心，但由于力量不足只是堪堪穿过内野滚向了中外野的位置。

真的被泽村说中了……金丸扔下球棒拼命跑向一垒，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笔直的垒线和尽头的垒包。闭上眼睛用力一扑，听到在裁判喊出“safe”以后，他激动地跃起，兴奋、惊讶、信任、紧张……各种复杂的情绪揉捏成一团，塞满了他的心绪。

没有什么比陷入低谷后猛然升起的希望更能激奋人心，金丸高举起手，用力大喊道：“哦哦哦！！！”

垒指区的荣纯也是亢奋的上蹿下跳，他留了三个打席给大家上垒，没想到靠谱的队友们第一个打席能击出一垒安打！！！

这下垒上有人了，丹波前辈的压力也会陡然增加吧！

看到新生们上了一垒就好像得了一分一样激动吼叫，观战的OB们也是议论纷纷。

“什么呀，怎么新生们打得也这么拼啊！”

“明明还有三年时间，怎么整得跟最后一场比赛了一样？！”

“这样才有趣嘛！”

“新生们加油，下克上！”

荣纯跟一垒的金丸耳语了两句之后向下一棒高津比出了打带跑的暗号，对方摸了摸帽檐表示了解。

“暗号？”

“那些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暗号的？”

真是的，说什么保证至少能得一分，整得那么热血到头来结局还不是要输……

高津走上前来，摆好准备动作。

不过，说到底这就是一场展示自己水平的练习赛而已，就是要输也要让大家先看到我再输啊！！！

垒上金丸一直蠢蠢欲动施加压力，本垒处高津也是雄心勃勃挥动球棒。

丹波啧了一声，这些新生乖乖地被我们打击就行了，摆出这副姿态来是在给谁看啊！

这可是我们最后一个夏天了，唯有斗志这种东西，我们是绝对不会输给这帮小屁孩的啊！！

他重重踏板，抬腿挥臂准备投球。

荣纯也正是在这时高声喊道：“三，二，跑！”

离垒一段距离时刻准备着盗垒的金丸瞬间就撒腿狂奔了起来，丹波已经踏板，被荣纯的大嗓门吓得一顿，但也只能仓促地将球投向本垒。

我可不能让前辈们看扁了……

高津见状用力一挥，也尽力奔向一垒，可惜只击出了一个外野高飞球无奈被接杀。看了一眼外野距离，荣纯冷静地指示已经上二垒的金丸接着跑。

“冲鸭金丸丸！别停下！！！”

什么嘛这家伙，上了二垒还不满足嘛。

金丸一咬牙，步履不停直冲向三垒。

三垒手前辈接住外野回传的棒球，身体一扭准备触杀，然而……

“safe！”

金丸一个滑垒安全地上了三垒。

新生休息区传出来响亮的惊呼声，片冈监督也是略带满意地看向金丸，胆大心细有冲劲，基础也打的很牢，还算是个不错的苗子。

“高津干得漂亮！能打出牺牲高飞真是太幸运了！”荣纯贴心地给回到休息区的高津一顿夸夸，然后自顾自“哟西”得起劲。

这下压力就更轻了，东条君就自由发挥吧！

他向东条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一如二人初次交流时那样：“东条君不要紧张哦，放轻松，放轻松～”

东条也是点头回应，虽然身为投手，但他也有一定的打击能力。是切实地拿稳这一分还是大力挥棒？他和三垒处的金丸对上了眼神，瞬间便做出了决定。

“啪！”

“好球！”

“啪！”

“好球！”

“果然，”东条看准球路，用力挥棒，“我可不想输给前两棒！”

两人同时起步，奋力向一垒和本垒处跑去。

“传一垒！”

“safe！”本垒处得分的金丸赶紧起身，紧张地看向东条。

……

“safe！！！”

“哦哦哦哦哦！！！”

新生们激动地献上应援。

“太棒了东条！”

“打击也很厉害嘛！”

“是二刀流啊东条！！”

“不愧是全国四强的投手！！！”

全国，四强……在一片欢呼声中，东条换下打击时的头盔，抬起头仰望天空。

明明还只是春天……为什么太阳那么猛啊……

那些都只是过去的荣耀罢了，如今的我，只是青道高中的一年级新生。

一个被狂取十分后拼命上垒的菜鸟而已！

他抹了一把汗，露出今天上场以后的第一个笑容。

没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糟，所以不妨拼一把么……

他转头，对上了垒指区荣纯的视线。

泽村同学，我拼成功了！

我家东条没有被打出心理阴影哦，就算有也是当场就治好了……这场比赛以后他的内心会更加坚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