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语在探望病人那天听见了有史以来她听过的最大声惨叫。

她在黎簇发出惨叫过后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耳朵，希望刚经受过高分贝攻击的它能好受些。吴语刚想知道厕所里发生了什么情况，还没等凑过去，就看见护士冲了过去将他连拖带拽地拉出厕所，随后她朝外面喊了一嗓子，外面立马进来好几个高大的男护工，将黎簇死死压在床上。

吴语见到这幅场景，心里那点好奇心一下子被灭了个干净，她只能缩在墙角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候医生也被惊动了，走进来就问：“怎么回事？”

吴语眼看医生都来了，寻思着自己这个探望病人的出现在这是不是不合时宜，刚想从女医生背后偷偷溜走，结果发现门外被其他病房的病人围得水泄不通，于是她不得不在墙角埋着脑袋当鹌鹑。

黎簇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着那个女医生说：“对不起，刚刚我有些情绪失控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医生先是惊讶地扫了他一眼，然后随口敷衍到：“没什么，只是一些伤疤而已。我们瞒着你只是因为你受了很重的刀伤，很可能留下无法消除的疤痕，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吴语听着黎簇的语速逐渐快了起来，她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了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对他情绪的影响性着实不小，直到听见黎簇开始向那个女医生恳求，那个女医生也顺利松口了，她也为黎簇松了口气。

她看着黎簇跟着女医生走出去之后，等到护工和护士也出门后才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出去了。可谁知道那一开始给她指路的护士也出现在门外，吴语眼见那护士已经换下了那身护士服，就凑上去问她：“姐姐，你知道上次送来的那个除了脑震荡还伤哪了吗？”

那姑娘看了看周围，觉得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就拉着她到医生办公室隔壁的楼道口去了。

她先是回忆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那孩子好像背上被人拿刀刻了好大一片图案，消毒的时候密密麻麻地一片都已经血肉模糊了，实在看不清刻的是什么。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讲的哈，妹妹。“随后又补充一句，”我这是看你是他同学，又比他那个只会推卸责任的爹妈还要关心他一些才告诉你的。”

吴语听见这话有些沉默，其实她只是突然想起还有这么号人在医院里而已，果篮也只是随手在楼下水果店里买的，如果就连这样都算作是关心他的话，那他父母做的事得烂到什么程度去。

那个护士眼见时间不早，想快点回去休息休息，就对着吴语摆摆手，随后就离开了。

吴语蹲在墙角复盘着事件发生当日自己看见的场景，应该足以证明那个地方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但那个中年男人为什么会选中黎簇，这个问题实在值得深思。

她本想等黎簇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就跟他说的，结果一回头就看见那个女医生挽着他的手出了办公室。吴语此时的内心仿佛有一万头羊驼飞奔而过，她蹲在楼道口思维开始神游天外。

从黎簇那个方向看过去，就像楼道口摆着一座石狮子似的。

黎簇此时虽然被漂亮的女人挽着手臂有点迷糊，但看见一边蹲着的女生突然一下清醒了，这位不仅救了自己，还属于是战神级别的人物。

他拽了拽自己身边女医生的手，指了指那边蹲着的女生。

梁湾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声问：“看上去年纪那么小，不可能是你女朋友吧？是不是你同学？”

黎簇被她这话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救命恩人肖想半分。随即连忙摇头，梁湾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那姑娘应该不一般，便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姑娘。

吴语回过神来就看见眼前正是那个在黎簇病房里见到过的女医生，她又看了看被女医生挽住的黎簇，心下了然。

一脸乖巧地面朝着梁湾说：“医生姐姐好，我是跟他一个学校的。”

梁湾看见乖巧的小姑娘这么会说话还是挺高兴的，又看了看自己身边一开始就喊她阿姨的黎簇，恨不得用眼神掐死他。

最后梁湾也将吴语牵上了，三人走在路上跟个信号格成精没什么区别。她捏着小姑娘的手捏了又捏，软软的又不失纤细，不愧是年轻女孩。跟她这种已经二三十岁了的老姑娘就是不一样，梁湾想着又捏了几下她的手。

吴语感受到女医生牵着自己的手并不老实，但因为都是同性，再加上她以为对方捏两下过过瘾就好了。虽然她早就听别人说过医生都会有一些职业病，没想到自己身边这样的女医生也会有这种习惯。

北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边上的卤煮店中，有一家特别有名的叫“王小石”。他们三人在这坐下来后感受到其他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左右环顾的时候这才发现黎簇穿的还是病号服。

“小伙子住院嘴巴里淡出鸟儿来了吧，偷跑出来吃点口重的换换口味啊，哟呵，这是你姐姐妹妹吗？长得可都挺标致的。”卤煮店的伙计看到就觉得好笑，便调侃道。

“姐你妹啊，我们是他同学！你点不点菜，不点我们上别家去了！”梁湾骂道。

吴语看着那伙计飞快地吐吐舌头就跑了，觉得好笑，她坐在桌子的最内角，这里面的风扇转的嘎吱嘎吱响也没什么风，她只好拿过自己的那份菜单扇起风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上来，如果仅仅只是蹭顿饭那她还不至于混到如此境地，吴语思来想去也只剩下一个告诉黎簇自己发现的已知线索这个借口了。

忽然门口一阵嘈杂，远远听见伙计的声音：“几位？”

“有人在了。”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吴语却怎么听怎么觉得耳熟，但她也没多想，只当是之前路上擦肩而过听见的罢了。

梁湾看向门口，招手：“这边这边！”

黎簇回头望去，看到一个消瘦的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过来，他嘴巴里还叼着根烟。

“王盟。”男人走到黎簇身边，伸手跟他握了一下手，“你一定就是黎簇了。”

吴语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了过去，正巧王盟也正向桌子内侧的那个熟悉身影投去视线，他们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吴语清晰地从他眼中读到了一丝欣喜和警惕。

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呆在那一言不发，王盟见她这副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见黎簇带着怀疑的眼神盯着自己。

王盟便知道再不说些什么的话这家伙恐怕会起疑心了，他笑了笑，问黎簇：“你的背没事吧？”

“没事。你是——？”

“我是袭击你那个人的同事。”

吴语听见这话时用带着些讶异的眼神看了看王盟，她实在无法将几年前吴山居里的那个平日里只会玩电脑游戏，除此以外便是负责陪她玩的看店伙计，与自己面前这个仿佛已经经历了无数风霜的人重合起来。

黎簇听见他这话后愣了一下，花了几秒时间反应，立刻站起身跑到吴语所在的那个小角落往她身后缩了缩，“别开玩笑。”

“不是玩笑，那人的名字叫黄严，是我的伙计，我刚到公安局录完口供。”

“你想干什么，我的背上已经没地方给你刻了！”黎簇想立即带着自己救命恩人离开，心想，狗太阳的，这女的是把自己卖了是吧。

黎簇又觉得，要是再在这待下去恐怕他们俩的小命都要没有了，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现在可没有板砖让她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