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悠长，沈观潮面色绯红地推开他，喘息有些紧促。

“滚。”

谢景初被他骂了也不恼，干脆一用力把人抱到了桌子上，另只手顺便把门带上，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便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沈观潮的背被抵到墙上，双脚悬空，与谢景初平视时，他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那一片深沉压抑的黑，而黑暗的中央，倒映着他的模样。

在一室沉默中，谢景初的手指缓缓穿进他指缝中，霸道地将两人连在一起，十指相扣，低声问：“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你放开我。”沈观潮不耐地推开他，明明唇角还残留着亲吻留下的痕迹，手上却毫不留情。

谢景初再次握住他的手：“不放。”

“现在不会放，以后也不会。”

方才谢景初在门外，将陆无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不是故意偷听，但他害怕要是自己没有听到，那往后沈观潮的身边便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你什么毛病？”沈观潮静静地看着谢景初，心脏想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烦闷道：“想重归于好？想让我把你做过的事情都忘掉？还是想要我继续像个傻子一样对你好？”

“有些事情一时过不去，一世也不会过去，你要明白。”

谢景初垂下头，泪珠滑落，良久才答话：“那就让它永远过不去，我永远赎罪。”

“我欠你的当然不能当作无事发生，但你也要听听我的解释，可以吗……”

沈观潮怔了怔：“你想说什么？”

“告诉你我的过去和所有。”谢景初很想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但它却如决堤一般，怎么也控制不住了，滴落在沈观潮的手背上，传递汹涌的情感，“一切你曾经想知道的。”

往事历历在目，沈观潮失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呢？”

“你想我再多信几次你的谎言吗？”

“这次不会了，我保证。”谢景初抹了抹脸，声音缓缓地低了下去：“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在医院外边的小饭店，很久之前我们见过一面，或许你不记得了。”

“几年前我……闹离家出走的时候，蹲在在北街公园哭，很丢脸，你那时候正好路过，陪我蹲在路边劝了我小半天。”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谁，直到你第一次拿下世冠的那一天，大街小巷都在放你的视频、广告，我偶然看到了……就莫名地很崇拜你。因为你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让他无法自拔。

“再后来，我十五岁那年，继父和母亲把我赶了出去，中考也因为他们没考成，我就干脆去了打工。那个暑假里我赚到了自己的第一笔钱，找黑中介租了间小房子，打点好其他花销之后，我拿剩下的钱买了一张你比赛的门票。”

“虽然只是一场普通的常规赛，但那却花光了我当时身上全部的积蓄。我不后悔，因为你是唯一对我施舍过善意的人。”

谢景初看着沈观潮的眼睛，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怎样说才好。

“那之后，我就开始接触电竞领域，慢慢做起了游戏主播，每赚一笔钱，就奖励自己去看一场你的比赛。”

“柏林、上海、成都、重庆、仁川……”

“你的每一场决赛我都没有错过，也不能错过。”

“肠胃炎那次，我遇到你纯属偶然，但我没想到你会再一次选择帮我。所以我干脆将计就计地，一点点靠近你，利用我身上的伤口讨你可怜。是不是很卑鄙？我想让在意我，心疼我，用了很多你不喜欢的手段，把自己伪装成和你同一类人的样子。”

“是我的问题。一切都是我的预谋，我没有告诉你我的不堪，我没有成绩，也没有良好的家庭。母亲前不久过世了，父亲几年前因为过失杀人入狱，至于继父……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你所闻，我出于泥潭，习惯用谎言遮盖自己的不堪，我也忘了去思考那些谎言最终被你发现时该怎么办，因为我实在太渴望靠近你了。”

“你身边朋友太多了，又那么厉害，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生活里有我没我都一样，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其他法子吸引你的注意，让你记住我。”

“所以就选择了最简单也最可恶的欺骗。”

“我知道都是我的问题。”谢景初呼吸了下，声音有点哑，“刚刚听见了陆…经理跟你的谈话，情绪有些失控，冒犯了你，也是我的错。”

“对不起。”

“这些话我早该说的。”

“最开始的时候，我想像你一样热烈而自由地活着，所以我崇拜你，后来长大了，我一点点靠近你，因为你对我施舍的善意，贪得无厌地迷恋你，你实在是太好了……我爱你。”

他缓缓阖上双眼，像是一位等待被命运审判的罪人：“不要原谅我，也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可以吗？”

沈观潮看着他的神色，忍不住将手放到了他的头顶，轻轻抚慰，反应过来在做什么后，又僵硬着把手收了回去。

“我……现在没法给你答案，今天的情绪太乱了，让我回去先想想吧。”沈观潮没有立马答应谢景初，终究是理性占据上风。

他喉结滚了滚，不知为何，忽然问出一句很毫不相干的话：“被锁起来的那几天，你哭过吗？”

被季兴鸿和谢芳茸锁起来的那些天，谢景初是怎么过的，他不敢想象，心口传来的钝痛愈来愈清晰。

谢景初轻声道：“哭过。”

“害怕吗？”

谢景初；“怕，怕死里面。”

如果他的人生没有那么多不幸，以他的成绩，今日或许也会像沈观潮一样成为某个领域的佼佼者。他也会是万众瞩目的人。

沈观潮闻言默了默：“我知道了……”

“你先回去训练吧，乖。”

或许是太久没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谢景初闻言愣了一会儿才答道：“好。”

耳朵和脸颊一阵阵地发着烫，他跟个木头似的点头：“我知道了。”

***

谢景初离开后，沈观潮一个人在阳台抽了很久的烟，晚风缓缓吹乱他的长发，就像神明在描摹着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一样，带起他漂亮的发丝风舞在空中。

天气只有几度，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感觉自己快要热得出汗了，他刚刚紧张得要命。

能放任自己沉溺吗？

理智告诉他不能。

谢景初现在还处于新人阶段没什么成绩，贸然在一起只会让别人说闲话，关注他们战队的队内消化八卦了，等哪天不小心输了比赛，黑粉又会说他们忙着谈恋爱，没心思比赛。

他知道谢景初不会害怕这些流言蜚语，但是他怕，害怕他再受到伤害。

感情的事情，至少要等到谢景初真正成长起来那天再说，训练有了成效，比赛有了成绩，那什么都将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要先教他如何自爱，将他培养成为一棵青松，否则他在哪儿都会停滞不前。

在父母的教育下，沈观潮学会的、懂得的都比谢景初要多，想的也会比他更多，听到他说的那句“想像你一样热烈而自由地活着”时，胸口愈发沉闷。

原来他把自己想得那么好。

原来曾经有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地关注了他一年又一年。

沈观潮盯着小区的灯光发呆，手机里却忽然响个不停，又是那个【教练你说句话啊】群在振。

【Zoe大魔王】：［举手，打个小报告，训练时间，某主攻手出去抽了半个多小时的烟。］

［影响之恶劣！简直不可饶恕！@裴之，好了火速给我发举报金，八百块一分都不能少哟。］

沈观潮：“……”

【Zoe大魔王】：［还有，同一时间，某副攻手边打游戏边玩手机，一心多用，非常之不成体统，我建议也罚款五百。］

【Fox】：［你有病？］

【裴之】：［？？？你们怎么又开始人身攻击了］

【裴之】：［罚款要交，不许骂人昂］

【裴之】：［赶紧回来训练奥@Flesh］

【裴之】：［你给我放下手机！@Fox］

【Zod大魔王】：［动画表情-抬墨镜］

卖了队友轻松到账一千三，Zoe喜滋滋地接着训练。

Fox斜睨着他：“很高兴？”

“那肯定。”

Fox：“高兴得太早了，等队长回来收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