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快二十岁的时候依然很喜欢参与下龙卷风的放风筝活动。

龙卷风拿不准他是真童心未泯还是好心帮自己陪城寨里的小孩玩，看他一套深色衣裤还在炎炎夏日中活动，都替他觉得热。

正当他想到这里，信一也恰好停止和小孩讲话，站起来叼着烟扯开领口透风，表情一看就是热到受不了了。

好像有心灵感应般默契。龙卷风在心里感慨了句，念完把自己逗笑。

相处这么多年，有默契也是应当的。现在办事，大多时候龙卷风只需要一个眼神示意，信一就心领神会，还做得基本不出错。

龙卷风没揣摩过别人眼神到这种程度，偶尔会好奇怎么信一看一眼自己连办事细节都看明白了。细想想觉得可能和眼神根本无关，单纯只是信一太懂自己本人，连没说过的事都看透。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就这样被自己留下接班城寨了。龙卷风想，该多教他些东西才是。

这时风起，风向也恰好。

“放手啦。”

龙卷风还在思考是不是抽完这口再夹走烟开口，下面站着的信一已经擦着汗替他喊拿风筝的小孩放手了。

看来现在连城寨里的风信一都熟到能读懂了。

有他指挥，龙卷风也乐得轻松，叼着烟安心放自己的风筝，想自己的心事。

起初只是很单纯的责任感，不过为了培养出个优秀的人，龙卷风也学了不少。他这一生很多时候都在身不由己和阴谋掠夺里沉浮，太懂无可奈何。但为了不让这些磨平信一，龙卷风牵着他的手把许多超出自己人生经历的光明美好都塞进他的口袋里。

龙卷风有时感到庆幸，要不是有信一存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那么清晰地分辨出一个方向是好还是坏。更不知道看未来像看飞起的风筝般看得那么高那么远之后，还依然会期待未来具体的样貌。

他想看信一接班之后的城寨。信一和这里并不那么合拍，所以浑身都像带着能够改变一切的魔力。

是该多教他一些吧。龙卷风想回这件事。

教他一些能够变得更强大，更独立，更能……

因为不是在专心放风筝，风筝线断掉时龙卷风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还好掉下来的位置不错，风往回吹，信一看着方位走了几步，伸高手准备去接。

“又断一只哦，龙哥。还放吗？”

信一终于在楼下回头，龙卷风看清他表情，觉得他应该是真的很喜欢陪自己玩。

看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其实也学会揣摩一个人表情。

信一突然笑了。

而后龙卷风察觉到自己也在笑，两双带笑的眼睛在夏季炽热的风里对视，以为过了好久其实只是短短数秒。

“喂，飞走了啊。”

为了讲话，龙卷风把烟从嘴边夹走，指指风筝和信一手错开的方向。

风突然转开，风筝的下落轨迹和预判就岔开了。但就差那么一点，他没看着自己傻笑肯定知道再伸下手抓住。

“啊！”

信一自己也很惊讶，可惜现在慌忙伸手晚了。风筝飞远，孩子们追上去，再没他用武之地。

于是信一转回来，看回在收线的龙卷风：

“奇怪，看着你的时候明明感觉时间暂停了。”

龙卷风手停了一下，垂眼看线对信一说：

“说傻话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

他知道自己让一句别有含义的话落了空。他知道什么时候看人会希望时光驻足。

但是他们的时间有先有后，已经错开数年，龙卷风认为这是自己该教信一懂的。

可是龙卷风没能教过信一自己也不会的谈情说爱，就更不会教他怎么放手。

难道要像等风筝错开一样，继续等时光流动到避无可避那一天？再教他一人前行？

收好线龙卷风想了想，其实可以想象得出信一一个人走在好远之外，自己停留原地看他背影前行出多远的画面。但还想像不出他真的一个人迈离自己身边的那第一步。

这些年自己似乎变得太心软了。下天台时龙卷风又想，信一确实改变了一些事，最好还能改变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