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晚上离开公园前，该谈的正事也谈了。

“说来凑巧，这次要调查的一个是你上司，一个是你小学同学。”

张sir很擅长在信一不回答的时候绕开话题，不谈关系就立马谈他似乎更有兴趣的案子。

“不会让你太心烦吧？”

“不会啊，完全不会。”

烦还真轮不到自己烦，信一想。在心里也没对这个世界的自己道歉。

“我知道洪辽生他家来这边做生意之后一直想和你父亲搭上关系，还好没有。”

张sir烟抽了一半，剩下一半夹在指间，停止陪信一站树下吞云吐雾，改坐在长椅上说话：

“洪氏集团后来搭上境外资本，做医疗器械引进，这些估计你们聚会时也听他吹嘘过。不过现在洪氏旗下集团涉足范围越来越广，境外的避税公司也越来越多。前几年我们就掌握了他们进行非法政治献金的证据，但光这一条很难让他们得到重判。如果这次能得到他们参与跨境犯罪行为的证据就好了。”

信一听得认真，在他旁边坐下：

“但刚才你给我看的是三张照片，说明其实要怀疑的人有三个？”

“嗯。我们接到了匿名举报，和给你那个U盘一起送来的。说林sir是跨境犯罪集团在警方内部安插的眼线，里面是交易证据，今晚他们可能会在几个备选地点接头。另外两个地方其他同事去了。怀疑对象我们根据举报信里的描述锁定在照片上那三个人。”

“那今晚他俩都在……”

信一说着，想想改成谨慎说法，

“但他们没接头，所以不能当证据对吧？”

“嗯，可能只是偶然。不过洪辽生也是老手了，更可能是看见你我之后故意来找茬，以此告诉林sir今晚交易取消。”

张sir看了眼指间的烟，发现快燃尽，起身去立式烟灰缸上按熄。信一那根也快抽完，便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丢了烟头，张sir开口：

“我干这行这么多年，可不相信什么偶然。”

“我也不信。”

信一点点头。他已经看见了一个落定过的结局，可以越过许多过程无视逻辑推理认定一个方向。

“洪辽生那个保镖……我觉得也很可疑。你当心点。”

实在忍不下想提醒他的心，信一干脆直说了。生怕哪天这位张sir突然丢下自己去抓人，像那时龙卷风最初想做的一样。

在这个未来的香港里，他可没自信能那么快就能追上去。

张sir看他表情认真，点了点头：

“谢谢提醒。我也没见过他那个保镖，不知什么时候加入洪氏的。是个好方向，我会查查看。”

信一赶忙趁机毛遂自荐：

“有事就喊上我啊，我很愿意帮忙的。想和你一起查这个案子。”

“你父亲把你交给我，你出了事我可没办法向你父亲交代。”

“没事的，绝对不会出事。”

“我做的可不是普通文职工作。”

张sir再次提醒，不过这回多考虑了几秒，最后对信一说：

“确实有件事想让你再帮帮忙。”

“好呀。什么事？”

张sir没直接说，先确认了一下：

“抓林sir不会让你有什么心理压力吧？我看他平常很关照你，和你家也有些缘分，那天害你被拍到上新闻，他还对我大发雷霆呢。”

得知那天两人冰冷对峙原来是因为自己，信一有九分歉疚还有一分得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百分百肯定：

“不会。完全不会。”

“那就好。我怀疑那个U盘里的数据还有一层加密，想你再帮忙调查一下。不是不相信你之前的破解，但那么单纯的数据我觉得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地送。”

张sir总算说出目的。信一立刻答应。

至于到底怎么查，信一相信这个世界的自己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毕竟需要在这位张sir面前刷好感度的可不是自己。

如他所愿，这个世界的信一确实又帮了次忙。

早上被摇滚乐吵醒，信一手忙脚乱握着手机找了半天怎么关闭闹铃。

昨晚他记得自己在研究家里的按摩浴缸和新风系统，在泡泡浴里昏昏欲睡。现在一觉醒来，居然衣装整齐坐在办公室里。

电脑上是一片新的数据，红黑相间。手机壁纸换成了三个大字的底图“看备忘”。醒醒神，信一猜这是昨晚趁自己睡着被夺了身体。

虽说不满另一个自己不打招呼的做法，但这昼夜两班倒的方式还挺好，效率加倍还互不打扰。

正当信一伸着懒腰时，有个打着呵欠的人走进来，丢下一杯咖啡，是陈洛军。

“听张sir说你昨晚过来通宵工作，今天第一杯就奖励你了。”

信一低头看看杯中的黑色液体，决定这次不装了。和陈洛军好像也没什么演戏必要。

“不想喝这个。”

“啊？那你要什么？”

陈洛军看上去备受打击，让信一又有点于心不忍，选了个折中回答：

“甜一点的就好，但也别那么甜。”

陈洛军一时语塞，不过最后还是选择满足自己这位师兄：

“蓝爷，要求这么难懂，要不我带你去楼下新开的奶茶店，您自己点？”

于是信一在这个早上研究了几分钟甜度和小料表，喝到了自己人生秋天中第一杯珍珠奶茶。

“喝完再回去啊，我可不想被师父知道带你出来喝这个。”

陈洛军和信一并排站在屋檐下，陈洛军还东张西望了几眼没有同事在附近。

信一好奇：

“我喝什么张sir也要管？”

“你们成功人士讲究健康呗。他也怕被你妈念吧。”

感觉这个世界的陈洛军很好接触，信一试着问：

“张sir和我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洛军吸着珍珠皱眉：

“你问我？不如你来告诉我？”

“想听听你的看法。”

“哦……我感觉就是……呃……你爸的帮手？我只记得他说过和你爸是通过麻省理工校友会认识的，后面你要当警察也是你爸主动找他带你。调来廉政公署的事他没说，但我觉得八成也和你家有关系吧。”

“我也只知道这些。”

信一顺口答，又问：

“那你呢？和张sir怎么认识的。”

“不是你真失忆啊？我爸是他在警署的搭档，殉职了，他好心帮忙我家。”

“对不起，我真忘了。”

道歉同时，信一也有些感慨。原来真的有一个世界里，当初把自己世界闹得天翻地覆的仇恨变得不存在了。同时产生一丝点亮整个圆环后自己那边也可以变成这样的希望。

喝完回到办公室，信一掏出手机看备忘录，同时祈祷这个世界的自己别又说怪话。

还好长长一大段前面都是教他怎么给张sir说明调出来的新数据。

结尾是骂人：

「知道你从城寨来的，但能不能不要像个傻子？这事摆明了就是你爸授意他查的，不然哪来那么多证据还特意给你分功劳？」

信一对着“你爸”这个词皱眉，很想吐槽一句什么我爸明明是你爸，我连他长啥样都不知道。

但这不重要了，因为P.S.的部分又是怪话。

「P.S. 别便宜了张少祖，这破解全香港只有不到十个人能做，至少让他给你抱一下再给他数据吧？」

你怎么不自己来给自己抱呢？我可以现在立马让位。

不知第几次对另一个自己隔空喊话，信一总觉得他这样隔着自己做事怪怪的，好像自己也是某种奇怪游戏的一环。

但是喊了另一个自己也不出来，信一只好转而说服自己抱一下非但不吃亏还挺赚的。

“早上好。”

张sir恰好抓这个时候进来，信一吓得差点掉了手机。

“也没那么着急，没想到你来通宵。”

“反正在家也没事做，我就来了。”

按熄手机屏，信一照着刚刚背下来的内容介绍：

“里面有两份加密数据，一份是洪氏集团援助境外暴恐分子的交易记录，都是经由跨国医疗援助组织完成。另一份是警察局内部收受洪氏贿赂的人的名单。不过和其他内容糅在一起，有几万行，需要筛选挺久的。”

没想到里面内容这么有用，张sir眼睛一亮：

“太好了，可以拷贝出来吗？”

“可以……”

信一正想让位给他操作，突然记起抱一下的事，心中默念一遍不是我想干的张sir对不起，然后挡在张sir面前开口：

“我这么努力，让我抱一下作为奖励可以吗？”

真要说和他做交易很难说出口，信一便把说辞改得像在撒娇。

张sir听见后转过了身，信一赶紧边暗骂另一个自己边解释：

“不可以也没关系。我开玩笑。”

但张sir转身并不是要出去，而是拉上了门那边的遮挡帘，接着就走回来停下了。

“别抱太久，大家都来上班了。”

你们是不是经常干这个？

信一很想问，可惜不能真问出口。张sir一副很熟练等人抱的样子站在那，看得信一大脑发懵口内发干心头发热。

真能这么简单这么随便就抱他？

伸手搂住张sir腰的时候，信一觉得屋内最紧张的人是自己，仿佛在处理一件说明书不齐全的棘手易碎品。

但是常年健身的身体很结实，信一很快就意识到双手抱用力点也无妨。

说好只是抱一下的，但是闻到他脖子后面的古龙水味道，就变得想啃咬那因侧头暴露出的侧颈。

信一抬眼看了下张sir表情，刚刚毫无防备任人伸手的男人，被抱一下居然避着视线抿着唇，像没料想到这一步的纯洁烈夫似的。

这可太危险了！

信一的直觉红灯闪烁警铃大作，一秒松开了手。

“好啦，数据给你。”

急急说完之后再看张sir，信一居然感觉他恢复轻松的表情像在说今天结束挺快真好，开始怀疑自己是有点便宜他了。

以及更觉得自己在参与什么不得了的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