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无比的后悔，在两人这场长达五年的爱恨纠缠中，一直都是李相夷主动，可以说没有李相夷久久不息的炽热爱恋，就不会有他们俩的现在，他自己竟一句“爱他”都不曾说过。
才让他这么没有安全感，如此患得患失。
他原本是那样耀眼的人，意气风发风华绝代，可是在两人的感情里却一直小心翼翼伏低做小。
他为他折断傲骨，而他却未为他付出半点。
原是他做的太少。
“我爱你！”笛飞声更大声地说。
漂亮的桃花眼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滴滴滚落，滑过他俊美无俦的面庞，让他看上去有些脆弱，这是在笛飞声脸上决计不会出现的神情，而他的目光又是那么炙热和坚定。
李相夷被这样望着，听着笛飞声这样坚定又充满力量的表白，内心堤坝终是一溃千里，他一把抱住了笛飞声，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阿飞，我也爱你，我永远爱你。”他抽泣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痛苦和绝望。
他恨自己，无论怎样，他终是无法拒绝笛飞声。就算笛飞声真的跟阎王寻命有染，他都可以不在乎了，只要他真的爱着自己。
他可以不要尊严，不要名分，不要一切，可以为了爱低入尘埃，但是不能不要心中的正义。
“可是晚了，师兄死了……”李相夷痛苦地狠狠抱紧了笛飞声。
他们中间隔着的是累累人命生生拉开的天堑鸿沟，让他如何继续若无其事地跟笛飞声风花雪月？
“单孤刀不是我杀的。”笛飞声说。
“是三王……”
“也不是三王，这件事有蹊跷，我定会查清楚。”笛飞声小腹的疼痛越来越甚，他一边调整呼吸忍着疼痛，一边耐心解释，“角丽谯的事情，是我失言在先。那日回去我原打算亲手了结角丽谯，却发现她已潜逃，又因一时疏忽，没有及时通知于你，你怨我也是应该。”
“我怎会因此怨你，就算你要我的性命我都会给你，只是别人的性命却由不得你我做主……”李相夷轻轻抚摸着笛飞声的脸庞，为他拂去将要落入眼眶的雨水，用力亲吻着笛飞声，猛地拉开笛飞声的衣服，露出内里黑金色的赢珠甲，李相夷一把解开，将它抽出扔在了甲板上，终于看到了笛飞声那漂亮的锁骨，李相夷狠狠地吻了上去。
“我此刻无凭无据，让你相信确实很难，但若是我说，单孤刀不是我金鸳盟杀的，日后我定会找到证据，你现在愿意相信我吗？”笛飞声挣扎着推开了李相夷，看着他的眼睛说。
在大雨中，他的脸色如此苍白，如太阳花般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无辜。
但是他的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李相夷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快速闪烁着，这无一不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挣扎是多么剧烈。
“相信我，我怎会骗你？你我的未来早已相融……”笛飞声看着李相夷这般挣扎，拉起了李相夷的手，缓缓放在了自己小腹处，终是说起了他原本打算隐瞒的事。
希望李相夷看在他们血脉相融的孩子的份上，可以相信自己的话。
李相夷看着怀中越发虚弱的笛飞声，心中的怜爱越聚越多，特别是当笛飞声这样看着自己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值了。这是他此生的全部爱恋呀，如今他却要为了正义杀了他，他如何下得去手？
他内心无比想要相信笛飞声的话，可是师兄尸骨未寒，若是连他都徇私，如何还这天下一个公平正义的江湖？
这是他师兄未完成的心愿。
李相夷的内心剧烈地斗争着，他痛苦地吻住了笛飞声的双唇，手在笛飞声小腹上轻轻摩挲，想着笛飞声方才的话，那话里描绘的画面是那样美好……
他快要不想抵抗了……
忽然，从体内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瞬间传遍了全身，痛得他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了一般。
自己这是中毒了！李相夷惊觉！
而且这种凶猛程度应是剧毒无疑，他这几日茶饭不思，也只有今日出门前被云彼丘拦着喝了一杯茶水！
云彼丘与自己一向交好，又向来软弱，连杀鸡都不敢，没有任何理由，如何会下毒害他？！
李相夷强忍着全身剧痛，眼前一阵阵发黑，赶紧调动扬州慢与全身剧毒做抵抗！大脑快速思考着，曾听肖紫衿提过，云彼丘与金鸳盟走得颇近。
难道是？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怀中的笛飞声。
眼前视线模糊起来，笛飞声的脸近在咫尺，却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让他看不真切。
这时忽然五脏六腑之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他再也忍不住，放在笛飞声小腹处的手猛地收紧了。
正在用扬州慢全力抵抗之时，却被笛飞声一掌劈飞。
刚劲凶猛的悲风白杨普一入体，直接打乱了扬州慢运行的节奏，李相夷体内真气瞬间溃不成军，刚刚压制的毒素失了抵挡，瞬间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到了全身。
直痛得李相夷再也直不起腰来，匍匐在地上，大口地吐着血。
“哈哈哈哈哈哈！果真是你！原来你这么想我死！”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癫狂，让闻者毛骨悚然，“甚至不惜纡尊降贵与我演这一场大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笛飞声本已被自己重创，却能在方才自己运功抵抗剧毒的关键时刻，爆发出这样猛烈的一掌。
他是有多么想他去死？！
李相夷笑着笑着，忽然悲从中来，再也不顾全身的伤痛和剧毒痛楚，用尽全部力气，举剑就向笛飞声攻来。
“那我们就一起死！”
一时间彤云密布的夜空之中，雷声大作，电闪雷鸣。
笛飞声悄无声息地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刀勉强稳住身形，一手捂着小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方才李相夷忽然一掌让他小腹如生生撕裂般痛苦，他情急之下只好先将李相夷击飞。
他剧烈地喘息着，来缓解小腹的痛楚，忽然间他无端地从心底生出一股喜悦来，笛飞声心头剧震，抬起头来，只见一轮明月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朝自己袭来。
他早知李相夷这一招的威力，却第一次知道喜悦之下是这样让人绝望。
李相夷上次在雪地里为自己演示的画面，浮上心头，那雪地里充满爱意又潇洒肆意的身影，与此刻如三殿阎罗一般要取他性命的人影渐渐重合在一起。
笛飞声心中一时间涌上了巨大的悲伤。
他情绪剧烈起伏之下，他感受到腹中的剧痛微弱下去，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人生第一次升起了恐惧。悲伤害怕之余忽然心有所感，一直钻研却无法突破的招式，在这一刻忽然一切豁然开朗，融会贯通。
他用最后的力气举刀迎了上去。
“悲风催八荒……”
一阵巨大的悲伤击中了李相夷，让他心头不受控制地一阵难过，动作也慢了下来。
这毁天灭地一剑的威能瞬间减少了大半，但是仍有不少剑招里藏匿的气劲打在了笛飞声身上，身上瞬间爆出数个血泡，并将再无还手之力的笛飞声直击飞出去。
笛飞声将要沉入海里的那一刻，悲风白杨自行运转起来，开始护主，笛飞声用尽最后的毅力将所有内力驱动着护于小腹处。
意识将要消散的时候，他看到李相夷先于自己，跌入了深海。
他四肢仿佛一点儿力气都无，就似个被人丢弃的破布娃娃一般，毫无一丝生机。
笛飞声心中蓦地一阵剧痛，李相夷那样厉害，为何又看上去比自己还伤得重了？
他忽然有种感觉，李相夷似乎真的要离自己远去了。前所未有的心慌自心底而生，让他无端地害怕起来。
他奋力想要去抓住李相夷，却被从四面八方涌来海水淹没，最终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