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进行到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失去了恐慌的心情。好像战争爆发的地方在南极或北极，反正肯定在世界的另一端。起初纵然是余雅所在的后方城市，最安全的地方，人们都把超市里的物资抢购一空。各种专家在网络平台层出不穷，一会儿有谣言说要断水，一会儿说要断电，再后面说家庭必须常备起码二十斤的米面油盐，后边网上的帐篷都卖断货了，说空投来袭恐怕要在户外生活。余雅象征性地在超市里抢购了两桶水和两箱泡面。她在工作室很忙碌，又没空做饭的时候就会选择吃点方便面。在老坛酸菜牛肉面出现问题后她强忍着自己戒掉了这个口味，但在调换了无数泡面口味后她对于酸菜的热情终究死灰复燃。

余雅家里特意来电话让她在工作室多储备物资。余雅说买了有什么用，真有炸弹早炸死了，就算没死也就苟活几天。反正都要死，不如早点死。

后边又过了几个月，金价飙升，但这事和余雅关系也不大，她也没闲钱高价购入金条保值。跟她有点关系的是油价也飙升，因此她放弃了骑摩托兜风这一爱好，出行都坐公交，公交没发到就步行，步行太远了就骑自行车，也算是为世界环保做出了一点贡献。当然这点贡献是非常可有可无的。当有钱人使用一次私人飞机的时候造成的大气污染比得上她开十年摩托车。

余雅坐在工作台前兢兢业业地画图纸的时候门铃响了，一声轻松愉快的欢迎光临（来自门铃）显示了客人的到来，方便余雅及时从自己忙碌的工作中抽离出来，同时也代表了相当客气的欢迎态度，尽管这里的主人没有亲自前来接待。

余雅以为来的是客户，结果来的是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余雅开始开工作室后认识的，经常过来纹身，纹身的时候聊天，聊着聊着就熟悉了。她们相处得还不错，渐渐就一起出门，时不时去吃饭或者喝点酒之类。后来等路怡星放假回来，余雅本想介绍她们认识一下，一起吃个火锅，路怡星只是摆摆手说：“你的朋友，我就不参与了。”

在火锅的中途朋友说起这件事，说：“你不是说有一个很好看的Alpha朋友吗。她怎么不来。”

“我和她说了，她不爱见生人。”余雅叹气，“我本来还以为她可以和你相处得好呢。”

朋友忍不住说：“虽然我之前就已经问过了。但你确定你跟她之间是单纯的友谊吗？你跟我说你们两个事情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了？”余雅一边搅拌自己的蘸料，一边问，“多么伟大的惺惺相惜的Alpha女性间的友谊。”

“哪里都很怪。”朋友哼笑了一声，接着说，“你们两个人的友谊是排他性的，懂不懂。你没有发现你嘴里说过的跟她相关的这么多的事情，都没有第三个人在参与，全是你们两个单独相处。我看就算人家AO谈恋爱在一起黏糊都没有你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虽然我是Beta，我不懂你们Alpha的天性，如果真的有普遍的天性这个东西的话，我真好奇你们作为最有攻击性和最想争夺主导性的性别，你们是怎么相处得如胶似漆的。“

“但是我也不是就她一个朋友在相处啊，虽然当时我还在学校里的时候，确实和她说话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多的。”余雅反驳道，“但是她可能确实只有我一个。可她这个人本身性格就这样。很被动，尤其对于友谊。“

“那我问你，”朋友想了想，继续证明自己的观点，“如果今天我和她同时叫你出门，你跟谁出去。”

“当然是谁先约我我跟谁出门了。”余雅道，“先来后到嘛。”

“我的意思是同时，好吗，虽然不可能但这就是个假设，你思考一下。”

余雅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父母和爱人都掉水里了先救谁的变体吗。我能不能都不去，就说我生病了。”

“你确定？你确定你碰到这个事情你会这么回复？”朋友耸肩，“很明显这就是个优先级的问题。不要告诉我在你的眼睛里友谊都是平等的，确实，以名义上说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但我不相信在你的心里，对于友谊的感受每个人都分毫不差。总有区别的，你的感情又不是量杯，能确保每一边都一样。”

余雅放下筷子，苦笑道：“你真是难倒我了。尽管在我的概念里面，你们两个就是一样的，跟我所有的朋友都一样。但如果你非要让我弄一个先后顺序出来。那确实，如果这个情况真的发生了，我大概率会和路怡星一起出去。然后和你说改天再约。但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不是下意识就这样。首先路怡星她在外地上学，本身回来的时间就很少，再加上她的性格比较敏感，要是被她发现我拒绝了她反而和别人结伴出门，她心里不知道要脑补什么剧情，可能还要痛殴我。而你，我们两个人的时间都比较随意，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你借口真多。”朋友道，“好吧，我知道叫你承认自己是同性恋非常困难。我也不指望你们两个人能有什么突破性发展。按照你嘴里的描述，她压根就是一个极度自我防御的人，指望挑出这一点比登天还难。至于你么，你最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者抵死不承认，你对很多事情都这样，不是么。你们就当朋友好了，反正这社会对AA恋极度不宽容。你还能少费点劲。“

“事实上我对世俗的看法倒是压根不在乎。”余雅陷入深思，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不会吧。难道我真的是同性恋？”

“你有没有性冲动自己心里没数吗？”

“性冲动真的不至于，我对好看的人都会有一种被吸引的感觉，但你要说我真有那个冲动，我应该是没有。”余雅笑了笑，“但我得说路怡星确实很好看，她真的不太像传统的Alpha。不过这个好看是客观的，应该跟我的性取向没关系。”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你又要绕着你的朋友路怡星讲个没完了。先吃火锅，我烫的毛肚已经熟了。”

余雅这个朋友叫周颖真，Beta女性，左手手臂上纹了自己家里养的两只猫，右手手臂上纹了从小陪自己长大最后无病无灾老死的一只狗。身上刺青在余雅这里做的就不下五个。

余雅一看是她，立马把头转回去，继续画自己的设计稿，说道：“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活上门了。”

“没钱了，我下个礼拜发工资了找你纹。”周颖真找了条板凳坐下，“你桌上的薯片能吃吗？”

“你随便吃。我没下毒。”余雅道。

周颖真拆开这袋番茄味的薯片咀嚼起来，她眼珠转了一下，问余雅：“你上次和我说的，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你在跟我猜谜吗？”

“别装，你知道我问的是谁。”周颖真翻了个白眼，对余雅明知故问的态度很无语，“上个礼拜还在跟我说路怡星要退役了，然后就再没动静了。你自己分享事情能不能不要只分享一半。”

“因为确实只有这一半。”余雅叹气，才发现周颖真不提起来还好，她提起来，余雅就想起这件事，她的心情就肉眼可见地差，“我们两个吵架了。她没有退伍。”

“你们两个也能吵起来？”周颖真挑眉，“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她很讨厌当义务兵吗。而且据你说她的性格也不适合到这种特别强调上下服从的地方。她怎么想的？”

“是啊，不适合上下服从，但是很适合让别人服从。”余雅冷笑，“她现在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在前线捞个军官当当，没准现在已经是了。”

周颖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还在生气吗？说实话我不认为一个人的个性能在一年内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除非是极端环境。”余雅觉得自己的神经抽动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战争当然可以改变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她的错。或许你不应该对她这么生气。”周颖真继续道，“你觉得她背叛你了吗？”

“她顶多算是背叛了自己而已，她自己要去选的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余雅很想表达出冷静的态度，但她的话语里依旧透露出难以掩盖的怒气，“之前话里话外都说训练好苦，不想参军，很想退役就回来随便找个工作，或者来我这里帮我一起规划工作室，摆出一副完全被迫的样子。我了解她，我当然了解她，她真的很不想去。我就是不理解她为什么完全能过把过去都抛弃了。”

“你跟她沟通了吗？”

“她拒绝沟通，也不打算告诉我。她已经递交了申请，顶多只是通知我一下，顺便暗示我们以后可以不用再联系了。”余雅火冒三丈，终于不能再装作沉浸工作的样子，把笔一扔，“我他妈就想不通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