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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天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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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晓,天边泛着青灰色,偶有墨鸦穿飞。

“公子,我听说这儿是整个樊州城里最繁华的街道了,但这里看着未免也,也不怎么样呀。”启阳挠着冻红的脸蛋,眼扫称得上萧条的城街,往来人数掰着指头都数的过来。

“做不到丰衣足食,就不会出现繁华的景致,樊州城内光大粮仓就有四个,还有各个富家的私粮,加起来得有近十个了,”霁泽云说:“樊州城里原本不该只有这么些人,就算加上我们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些流民,都远不够数。”

“流民不少,还不够?这樊州究竟多少人啊?”安明问。

“樊州是曲联五大州的大地方,籍部拿来的册子上写的明明白白,十七万百姓是该有的,如若没有出事,你现在看到的,就会是第二个仰东大街。”霁泽云冰凉的落血在手上一下一下得敲,他思索着:“整理的户籍是两年前,那流民涌出从两年前就开始了。”

“啊,”启阳顿悟,“怪不得在荼州莲城里,有那么多樊州特有的勾衫子和角团呢,这是到别处寻营生去了。”

向前走着,安明侧身问:“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那是樊州特有。”

“我就是知道,”启阳笑着得意,霁泽云回头瞥他一眼,他老实得答:“是坏蛋伤影给我讲的。”

“梓辰应当熟悉这些,”落血“叮”的敲在翡翠指环上,懵懵得响,霁泽云走向那个他刚开始就注意到的,不起眼的粮摊,对安明说:“过后给他去封信问问。”

“米什么价?”霁泽云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店家。

店家头罩在毛帽里,短小的棉衣外头套上了麻布料子,被他交叉着裹,两只手固定得紧得要命,勒出身形,“一斗三两。”

“三两啊……银子?”启阳本来只是低低的嘟囔,随后直接惊叫了出来。

霁泽云挑了下眉,又问:“面呢?”

“内便宜,一斗二两,还是银子。”

安明皱着眉,看公子用落血舀起几个米粒子,霁泽云说:“你们这么卖,官府知道吗?”

“害,知道又怎么样?他们又不管,”店家终于翘起小眼睛看了看买粮来的人,说:“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不知道这已经很便宜了吗?我们这儿现在就缺这个,有处兜售的就不错了。”

“这么贵的粮,又如此稀少,”霁泽云将看着就晃眼睛的落血收了起来,好似打听消息,低声寻问:“你是从哪儿弄得?”

店家又扫了一眼霁泽云,沉默着须臾。

“那能告诉你吗?自断财路的事儿我可不做,”店家抖了都脚边的面袋子,放正了,烦躁说:“哎,我说,你们到底买是不买呀,不买就别站着,挡我做生意。”

启阳佯装气恼,拳头在空中扬了扬,斥问:“怎么说话呢?再说了,你看看这街上几个人呀,还说我们挡你做生意了。你这摆摊的位置,是有在好好做生意吗?”

霁泽云侧起手背挡住启阳,继续向店家压低声道:“我们确实是外州来的,还要待在城里好些日子,瞧你这营生如此挣钱,你拉上我,我同你一起干可行啊?如若你点头,我今日就二话不说将你的米面全买了,如何?”

“全买了?!”店家裹起来的手被猛得抖开了,在帽沿底下惊讶地看向眼前的人,喜悦从心中升起的瞬间还是被警惕压住了,“你有那么多银子跟我干图什么呀?别蒙骗我了,谁随身带着那么些个银子呀。”

“跟着你干是长久的营生,现在的富贵是一时的,我如今又是身处异乡,你说我图什么。”

店家觉得怪冷的,于是从新将手揣了起来,半晌,心说:有道理。

“姑且信你,那……”

他犹豫着,骤然想到什么,又懊恼一般摇起头来,“啧,唉呀――”,推阻着,顾不得米粒子冒出麻布袋,凌乱地收拾摊子,嘴里嘟囔:“风太大了,鹰要啄耗子,改日吧,你不是要在这住吗?以后有缘碰见再谈后话吧。”

“唉?”霁泽云一把摁停了他忙活的手,“此言何意?”

“啊?”店家脑子不停运转,转了百八十个弯后说:“风大就是风大嘛,鹰要找到耗子才能啄嘛,有什么好问的,我家里还有事啊,不卖了。”

霁泽云被甩开手来,随即令:“安明。”

安明一步上前,转瞬制住了店家,店家闷哼一声,被迫一个踉跄跪在地上。“想跑?”

霁泽云又拿出了落血来,握在掌中,轻轻叹息,道:“好好跟你说不管用,就喜欢这样。”

店家晃神,惊异变了音调,“你们干什么?生意做不成就打算明抢吗?”

“你说风大,眼下,风来了。”霁泽云俯视着帽子滑落后露出凌乱头发的店家,看他眼中的凶狠从到惊讶,再到充斥希望,最后归于平静的一系列复杂变化,最终一盏茶的功夫,听他摇头说:“哼,看来风吹到家门口了。”

“不必拘谨,本官姓霁,兼任督察监官,奉皇命了解樊州大小事物。现下能说了吗?你的粮是哪儿来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行,我说。”店家自暴自弃地抖肩,霁泽云示意安明将他扶了起来。

“我给你说……给大人说还不行嘛,”店家很是随意,好像面前的人是不是监官根本不碍着他什么,语气惺忪,“那面、那米,偷来的,这世道,我难不成还能是变戏法儿给变出来的吗?”

启阳凑上来:“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店家笑了笑,“我说不来什么官腔,就这样。愿意听您就听,不愿意的话我不强求,不过你们不就是想听我说吗?”

霁泽云问:“怎么称呼?”

那人沉默了片刻,叹出口浊气。

“我叫五儿,家里的第五个孩子,头一个儿子,出身前就有名字了。”五儿把刚刚堆在身前的麻布袋子随意挪开,往架子上倚。

霁泽云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便问:“五儿,你方才说粮是偷来的,从哪里偷的?”

“云歇山里头的一个山洞外边偷的,哦不,准确说是抢的,唉呀也不对,半偷半抢吧。”五儿将退松松垮垮的交叉放,表情已久带着满不在乎的随意之感。

“粮食怎么会到云歇山的山洞去?”

“要说起这个,就更久远喽。”五儿回忆起来,说:“大约从两年前吧,官府开始高价收粮,乡亲们也没多想,把家里有的哪怕一个米粒都送上去换钱了,想着过后换了高价,还有钱买粮,可逐渐的,送上去的粮食就想入了无底洞,都没有再流出来,街上的粮店不剩几家了,粮价要往天上蹦,后来兄弟几个打听,发觉街上开粮店的,都他娘的是官家的狗腿子。”

银粮向来流通交转不断,钱买粮,粮换钱是常有的事,百姓们不懂官家的手段,想不到同样是人却能有多恶的人心。银子握在手里,粮价却是一日三涨,几日不到,用全家的粮食换来的银子就再也填不饱肚子了。

霁泽云听着,慢慢皱起眉。

“在那之后,很多樊州本地人拿着手里现有的银钱到外州去讨生活了,但更多的是像我这样上有老下有小的,背负着全家的生计,只能在樊州求生。”五儿摇头叹息,眼神中流露出的怅然夹杂着疲惫,正值壮年却如同不停不歇奔走的老马一般,看不到行旅的尽头。

然而这种求生,还不及求神来得有用。

“不止我们的乡亲,还有好多人都吃不起米,一连能饿好几日,直到再后来,街上连一家粮店都没了,跟那个什么遭贼了一样,”五儿苦笑起来,“那时候,官府通报,每乡县轮流服役,就是到那个山洞去做工干活,在那里每天都有饭吃,几日轮一次,也累人,但起码能吃上饭了,干的活儿多,还能领几斗粮回去养家糊口。”

“你们来年的收成不够养家吗?”

“够啊,可几个杂七杂八的苛捐杂税一交,不就没剩多少了。”

霁泽云表情逐渐夹杂了淡淡的不可思议,他能想象这件事的性质,竟然比自己最先预料的还要更深一个参差。

一年更盛一年,头年百姓长了记性,次年的税收就翻了几倍,但说加发补贴,这也就是变相的收粮,交不上的就拉去服徭役,以劳力抵粮税。徭役越发重,粮食流通越发少,整个樊州城就被牢牢抓在了官家手里。

然而外界想看出来,容易却也难,因为头年该走的人都已迁往了别州,留下的大多都是有家室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整个樊州没有天灾,没有暴动,安静的就好像风平浪静的小舟顺流而飘,没有身处其中就感受不到风雨交加中的惊涛骇浪。

“不久前,我兄弟家里头又添了个娃娃,这就代表着又多了张要吃饭的嘴,可是去山洞做工给的粮食越来越少了,再要也不给更多,于是我们哥几个聚到一起想法子。”五儿眼扫到刚才着急露出的米,蹲下身一个个往手里捡,吹干净土找了块布子包起来,说:“山洞里的人可以吃到饭,都是用前一天运上去的粮,支几口大锅做吃的。所以我们就准备扮成土匪打劫,在云歇山的山路上劫些粮食,这法子先前还没用上,那群官狗会享受的很,几里的山路就要歇一歇脚,我们摸清了他们的路线就每次偷一点,各车都只拿一点,他们猪脑子屁也看不出来。”

霁泽云面色恢复了平静,手里握着落血没有动,他深深思索着。

“直到那一天我们险些被发现了,”五儿不由得笑出来,打趣道:“土子不愧是和他老爹学杀猪的,还挺有做土匪的天赋,当即装作是土匪打劫,幸好我们每次都装扮的完整,看不出什么破绽,刀挥两下喝几声啊,他们还真夹着尾巴害怕的逃跑了。”

霁泽云无声注视着五儿,可以从他随意摇晃的脸上看到些许自豪。

“就这样,我们就得了两车粮食,回家分了分,夜里给乡亲们每户门口都放了些粮,我今日来卖的这些,是余下的,吃饱饭还要治病呢,银子之前买那天价粮早就全花完了,还是要备着点的。”

他说完了,蹲在地上仰头看霁泽云,霁泽云冷面上阴沉至极,赛过落血的冰凉。

霁泽云将他扶起来,神情严肃,“你说的山洞,可否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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