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檐这个衣服换得很艰难。

其实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但转念一想，对啊，两个男的，怕什么呢！

不就是沈年璟可能喜欢男的吗，那也不可能会是他啊，他犹豫个什么？

苏知檐，你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于是苏知檐就利落地当着沈年璟的面，一颗颗解开了睡衣的扣子。

他一直低着头，专心致志、表情郑重地脱下睡衣，拿起一旁的毛衣和衬衫往身上套。

整个过程十分流畅而且快速，苏知檐觉得这简直是一套非常漂亮的闪电换衣服的速度典范。

然而在沈年璟眼里却不是这样的。

苏知檐的骨架很漂亮，特别漂亮，轻薄的肌肉走势匀称又健康，线条流畅地顺滑到两条又长又直的腿上。

沈年璟盯了半天，默默拿起一旁的枕头放到腿上。

他抬眼看苏知檐。

苏知檐正专心地扣衬衣的扣子，腰身紧致的线条被收紧了的衬衣一点一点挡住。

沈年璟忽然觉得苏知檐如果穿束腰西装应该挺好看。

他轻笑了一下，目光落到苏知檐过分认真但泛着一层红的脸上。

好可爱。

苏知檐火速套上了最后一身毛衣，他呼出一口长气，目光淡淡看向沈年璟，耸了下肩。

好像在说：看吧，我换完了。

沈年璟点了点头，“嗯，很好看。”

苏知檐：“……”

靠，谁允许你这么说的。

苏知檐心里莫名，扇着风走出卧室。

沈年璟笑了下，等了一会儿后潇洒地扔开枕头大步跟了出去。

两人收拾了一下打算去汤池泡温泉，走过去的路上苏知檐一直有意无意和沈年璟保持距离。

他心里有点乱。

刚刚在换衣服的时候，他虽然低着头，但能明显感到沈年璟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那目光太热切，犹如实质般钉在他的身上。

糟糕的是，苏知檐因为那目光心里发慌。

他究竟在慌什么？

他想不明白。

就像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年璟有时看他的眼神和别人很不一样……

两人走到走廊拐角，看到比起昨天冷清不少的池子。这时候很多人都还在房间睡懒觉或者去别的地方玩，很少有人来泡温泉。

苏知檐在换衣间换好衣服，出门便见沈年璟靠在墙边等他，一张帅脸在窗角的阳光下耀武扬威。

苏知檐眼皮跳了一下，面无表情挪开眼神走到他前面。

然而在靠近大门时，他脚步堵住，表情明显慌了一下。

沈年璟挑了挑眉，正想开口问怎么了就被苏知檐一把捂住嘴然后推到走廊拐角。

沈年璟：“……？”

他垂眸看着苏知檐，他正扭脸注意着池子门口那边的动静，表情有些……尴尬？

沈年璟歪了下头，疑惑地看向那边。

然后就听见寂静无声的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亲密的亲吻声。

他们好像差点撞见别人的甜蜜时刻。

苏知檐强忍着尴尬听了一会儿，才确定对方没有发现他们。

他松了一口气，抬头便见沈年璟正静静地盯着他。

而他的手还捂在沈年璟嘴上。

后者一动不动，冲他微挑了下眉。

苏知檐大脑一空。

下一秒，一个湿滑温热的东西擦过他手心。

“！”

苏知檐忙放下手，震惊地瞪向沈年璟，“你——”

你居然舔我手？！

沈年璟面上却是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知檐呆愣地看着沈年璟，手指蜷缩一下又张开。

门那边暧昧的亲吻声声钻入耳中，苏知檐脸上滚烫，手心也是。

他看着沈年璟，忽然感觉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有了答案。

像是捆绑在一起的藤蔓有了新的生长口，虽然可以突破拘束但却陷入更深的纠结缠绕。

苏知檐原本紧张尴尬的脸倏得变色，有些苍白地心想：我该不会是又生病了吧。

从温泉池回到学校后，苏知檐很少主动和沈年璟说话，但沈年璟每天不辞幸苦地追问他还做不做梦、明天吃什么、下次课谁给谁占位置这样的问题。

还每天给他带一些小甜点和零食，当然，也会分给眼巴巴的温北一份。

苏知檐偶尔下意识和他聊上几句，刚聊得尽兴就意识到什么然后戛然而止，讪讪转移话题然后应付两句就结束。

他就这样带着复杂的心情过了一周，然后周末回家和家人团聚。

“哥！”

苏知瑶明显兴奋过度，整天围着苏知檐转，“我们学校下个星期的‘世界之窗’活动，我是英语发言人诶！”

“我打算穿上那身漂亮的汉服站在我们班的国家展示牌旁边合影。”

苏知檐抬眼看了一下，“不行，太冷。”

苏知瑶不乐意，“这本来就是冬天穿的，而且我会贴暖宝宝！”

平时校服都以舒适度为主，很少能有在校园穿漂亮衣服的时候，苏知檐想到她为了这身汉服期待冬天好久了，也就没再继续组织，“嗯”了一声后道：“记得多贴几张暖宝宝，贴在内搭外面，避免低温烫伤。”

然后他顿了一下，补充道：“穿吧，这身红色汉服很好看，很适合你。”

“好的！”得到亲哥的肯定后，苏知瑶直接抱上汉服亲了两口，上面白绒绒的毛贴在脸上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她开心一会儿，眨眨眼道，“哥，你跟以前不太一样。”

苏知檐抬眸，“哪里不一样？”

“就……有点审美和温柔了？”苏知瑶思考了一会，“和沈哥哥有点像。”

乍一在妹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苏知檐愕然。

“是吗。”他道。

沉默了半天，他轻声：“……也是。”

晚上苏晗和陈启月回到家中，几个人聊着各自最近忙着的事情吃完了一顿饭。

这是苏知檐他们家的常事，吃完饭，碗盘子都放进洗碗机，然后各回各房做自己的事，只是偶尔他会陪着苏知瑶看会番剧或者玩游戏。

但这次，陈启月竟然叫住他。

“宝儿？”陈启月洗完漱，矜持地戴上眼镜坐在客厅，叫了苏知檐一声。

“妈妈，你和哥哥要谈话吗？”苏知瑶屁颠颠跑过来。

陈启月捏了捏她的手腕，“乖宝儿，你先回房间，我要和你哥聊聊他的私事。”

苏知瑶“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我也能在场呢。”

她有些遗憾，但依旧听话离开。

他们家行事作风一向如此，有啥说啥，从不拐弯抹角。

陈启月见苏知檐走过来，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坐旁边。

她作为高校多年的讲师，身上早就带着一股老师范儿，举手投足间都是学术味儿。

等苏知檐坐下后，陈启月开口，“你心里有事啊？”

苏知檐愣住，点了下头。

“什么事？说给妈听听。”

苏知檐犹豫了下，“能说给你吗？”

他还从来没和陈启月这样说过话，更别说一上来就是关于出柜的话题。

“说吧。”陈启月一脸无所谓，“你妈我的项目都曾被批过几次，我还有什么听不得的消息吗？”

苏知檐表情扭曲了下。

“我好像喜欢了一个男生。”他道。

说完他认真地看向陈启月，渴望在母亲脸上看到一丝惊愕，让他知道这件事的确有点荒谬。

结果他妈一脸淡定地喝了口茶，“哦。”

那语气，简直就要把“就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苏知檐：“…………”

“我，你儿子，弯了。”他强调。

陈启月放下茶杯，矜持优雅地扶了扶眼镜，“你妈没聋。”

苏知檐：“……”

“你不惊讶吗，这件事很不正常啊。”

陈启月淡淡笑了笑，头发垂顺在耳边，很温和，长辈犯儿拿捏十足。

“性向本就是多方面因素影响下产生的结果，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很正常。”

“况且喜欢本就是无法控制的一种情感，说明有人很合你的磁场，而且你无法自控地被吸引了。”

“关键是……”她看着苏知檐，语气冷静，“你要确定自己真的喜欢对方而不是简单地把‘好感’当作喜欢。”

苏知檐回想了下。

当时在温泉池旁的走廊上，他听着耳边的亲吻声，然后被沈年璟舔了一口……

他其实当时也有一种吻上去的冲动。

所以他被自己吓到了。

于是他想了一个星期都没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好朋友的？

而且这个人居然还舔了他。

“你不要以为自己多年在情感上面没有明显的感受然后忽然喜欢上一个同性是……‘变异’。”陈启月用了一个很符合自己儿子逻辑的词汇，“感情本就莫名其妙，符合逻辑的感情就不叫感情了，叫剧情。”

苏知檐木着一张脸看向亲妈，“妈，你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陈启月镇定扶眼镜，“是吗，哦，不需要你告诉我。”

说完她接着道，“没想到我儿子第一次开窍就这么纠结啊，我真是没想到。”

“你在纠结什么？”她不理解，“难道他不喜欢你？”

“不应该啊……”

陈启月对自己儿子的魅力表示十分肯定，完全不理解会有人能拒绝她儿子。

苏知檐皱着一张脸，“我不知道……”

他静默了会儿，补充：“妈你别替我自恋，不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他不会说好话，不会哄人，不会轻松地和人相处还有提供情绪价值，更没有沈年璟那与生俱来的热心肠。

怎么可能会被人喜欢……

顶多因为一张脸招来一些妖魔鬼怪。

“你先别反驳我，你先说你为什么不知道？”陈启月试着帮他理清思路，“他对你怎么样？”

“很好。”苏知檐脱口而出，“他对我很好。”

“但说明他是个很好的人，不说明他喜欢我。”

“我也不是没被男生追过……”苏知檐觉得和亲妈讲这些有些别扭，揪着抱枕道，“他们一般都很直接，上来就要联系方式，或者用各种迂回的手段和招术。”

“但他不一样，他的那种好和对很好的朋友一样，不像那些人。”

陈启月静静地听完，笑了一笑，“檐宝儿。”

苏知檐应了一声，“嗯诶。”

“有没有可能……”陈启月的声音缓缓进入苏知檐耳中，畅明一切模糊的混沌，“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不同呢？”

苏知檐微微瞪大眼睛。

“每个人对待‘喜欢’这种情感的定义和对象的定义也不一样，那自然追人的方式也不一样。”

“或许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很喜欢你，只是选择了比较委婉的尊重你的方式呢？”

小知檐要开窍了

——

啊…卡文真的好难受，为什么写文这么难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