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长廊里，苏知檐穿着宽大的衬衫睡衣站在楼梯间打视频通话。

“哥，你为什么不穿我给你买的睡衣！！”苏知瑶脸都要怼到屏幕上，不满的情绪直指苏知檐。

“……”苏知檐沉默一瞬，“你的眼光太独特了，我不敢穿。”

“什么破理由！！”苏知瑶撅嘴，“明明就是你不想穿！”

“有个没品位的哥哥真闹心。”苏知瑶撑着脸，眼神往苏知檐旁边看了看，“这里是哪啊，沈哥哥呢？”

苏知檐没来由心紧了一下，面不改色道：“他可能是先回房间了吧。”

“可能？你们不是住一起吗？”

“不知道，不清楚。”苏知檐语气冷漠，“大概是又犯病了。”

从自助餐厅回来后，快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苏知檐都没找到他，手机信息也不回。

苏知檐本来今天心情就不是很好，现在更差了。

“好吧哥哥。”苏知瑶看出他心情不佳，甜甜笑起来，“你下周回家好不好，爸爸妈妈说他们下周都要回家，我们一起吃个饭嘛~”

“我还买了一些特别好吃的曲奇饼，是我朋友推荐的牌子，黄油味很浓很香，超级好吃！”

曲奇……

苏知檐想起上周沈年璟在课前喂到他嘴边的蔓越莓曲奇。

那时候沈年璟目光专注地看着他，眼神很亮，很期待的样子，但他由于梦进化而心烦得很，就一口没吃。

那盒曲奇好像还是他亲手做的。

苏知檐视线凝在沈年璟的小熊头像上，久久没说话。

“哥，哥哥~苏知檐！！！！”

苏知瑶疯狂摇晃手机，试图唤醒苏知檐为数不多的兄爱，“你理理我呀！”

“额，不好意思。”苏知檐猛然反应过来，“走神了。”

“我下周一定回家。”他道，“顺便给你买那家你很爱吃的绿豆酥。”

“好呀好呀！”苏知瑶开心起来，“那你先休息吧，哥哥晚安，下周见~”

视频通话小窗显示通话已结束。

苏知檐调出备忘录，挑了一个朴素的笔触。

晚上这会楼梯间根本没人，顶光的白灯微微亮起，虚弱地照下来，衬得本就没有热气供应的楼梯间更加寒冷。

苏知檐掖了掖衣角，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他现在不想回房间，也不想去温暖的大厅和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接触周旋。

楼梯间沉默寂静，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照在他脸上，眸光倒映出一副逐渐完整的小熊。

近半个小时后，他收起手机准备走人，背后却传来脚步声。

这点动静在僻静的楼梯间显得非常突兀。

苏知檐动作顿住，转身朝后看。

张畅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

苏知檐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扭头迈下台阶准备拉开门。

“苏知檐。”

张畅开口，嗓音有些颤抖。

苏知檐手放在把手上，没有转身。

张畅三两步从楼梯上跳下来，站到他身后。

“今天下午的事情……”他沉声道，“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苏知檐淡淡道。

张畅自嘲地笑了笑，“那又如何，我只想给你道歉。”

语气极其桀骜，像他每一次评判别人一样拥有绝对的自我和自信。

苏知檐皱眉，“哦。”

说完他就要打开门。

“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张畅突然语速加快。

“曲方明他是个gay，还是文学院有名的海王。”

“他之前在校门口看到你和我说话之后就疯狂让我帮他制造机会。”

“之前的联谊会是，这次的温泉行也是。”

苏知檐转身，难得愿意正眼看着张畅，“如果你是专门过来说这件事情的话，谢谢。”

他今天在房间号上有过怀疑，之前曲方明一直明示暗示让他们两人共住一个房间，而他拒绝后，曲方明显然之前安排好的计划还没来得及更改，所以才会发生今天在房间门前那样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只是苏知檐没有想到，联谊会的那次也是。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张畅盯着他。

苏知檐顿了顿，“为什么要问，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

张畅：“……”

他笑了笑，有些尴尬地摸了下脖子，“好吧，这就是你的性子。”

他重看向苏知檐，认真道：“我之前答应他帮他制造机会是因为我想看到你‘误入歧途’的样子。”

他说得一点不心虚，就这样把自己曾经的心思袒露给苏知檐。

苏知檐淡淡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有时候心思和想法都挺卑劣的。”张畅张了下手臂，姿态十分大方，“但这就我啊，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是属于我自己成长阶段的独一无二的我。”

“我嫉恨你，所以想让你被gay尤其是被曲方明那个炮王玩玩。”

苏知檐移开目光，右手不露痕迹抚上小腹。

感觉胃里有些难受。

“但现在，我不嫉恨你了。”

他目光认真地看着苏知檐，眼里微微泛上笑意，“我想追你。”

苏知檐眉头一跳，觉得胃里更难受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门忽地打开。

一阵带着草莓清香的暖风温柔拥上来，苏知檐肩上落下了一件厚厚的羊毛外套，衣服上的余温贴着他源源不断为他传送暖意。

苏知檐一愣，抬头。

沈年璟冷着脸站在门前，目光冷冽，看得他心里一怵。

然而那目光却是看向他背后的张畅。

张畅仍旧微微笑着，“怎么，这么生气？”

“你是他谁啊？”

他语气轻佻，仿佛被人撞见表白现场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的确很有意思。张畅盘起手，目光扫过沈年璟阴沉的眼神落到苏知檐脸上。

曲方明的存在让他懂了，追上并且超过一个成为自己执念的人没什么意思。

征服他，才是最大的乐趣。

不过这个乐趣……似乎想要的人很多啊。

张畅眼里充满兴味地看着苏知檐。

这个眼神十分没有礼貌，充满窥视感。

苏知檐蹙起眉头，忍不住转身夺门而出。

楼梯间只剩下沈年璟和张畅两个人。

沈年璟静静站在门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人长得高大，个子自然也是男生中出类拔萃的，目光带有压迫性的俯视下来，让张畅心中不快。

“怎么，还不是人家男朋友呢，就宣示主权？”张畅笑起来，“果然如曲方明所说，你是觊觎自己朋友的猥琐小人。”

“不过他应该很反感同性，可惜了，你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大概是因为被沈年璟嫌弃又鄙视的眼神刺激到，张畅有些口无遮拦地骂出口，内容十分难听，但沈年璟眉头都没皱一下。

看他这样无动于衷，张畅心里却越来越烦躁。

凭什么。

这帮脑子好的人究竟凭什么！

为什么永远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

他冷冷笑了一笑，“你眼神什么意思，想打人？”

“你打不过我。”

沈年璟道。

张畅脸色忽地一变。

下一秒，一拳直接挥到了他的脸上，力气十分扎实，拳力直接把他摁到在地。

“靠！”张畅半边脸狠狠砸在地面，疼得他说不出话。

沈年璟死死压在他的肩，让他动弹不得，语气十分不好，“你和那个曲方明再骚扰他一次，我不介意让你们走一遍和方裕一样的处分流程。”

张畅本来还在挣扎，闻言呆怔，口齿不清，“你说什么？”

“耳朵聋了就去治。”

沈年璟突然笑出声，“不好意思啊，我也就是比较喜欢交友。”

“各个学院各个年级的朋友都有一些，你的某些事情也不是密不透风的铁盒。”

沈年璟敛去笑容。

“你要是想找刺激……”他压低声音，“上社会新闻难道不够刺激？”

“沈年璟——我%%$%$#！”张畅咆哮。

-

沈年璟面色冷峻地回到房间。

房间里只开着走廊灯和一盏落地灯，和他离开之前毫无区别，苏知檐则毫无人影。

他心微微一紧，“苏知檐？”

他之前余光明明看见苏知檐往房间的方向走了。

沈年璟打开阳台门，外面除了寒冷的晚风毫无半点别的痕迹。

安静得有点过分。

他皱眉，呼吸有些急促，脑中闪过外面的露天天台，他转身，步履不停地走向房间门。

“吧嗒。”

洗手间传来细微动静。

脚步猛地停住，一些细小的声音霎时间在耳边放大。

沈年璟眉头舒展，阔步走过去猛地打开洗手间的门。

苏知檐正低头在水池里干呕，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他面部充血，从脖子到耳根一片通红，眼眶被呛出生理性眼泪，整个人趴在洗手池上，看上去很难受。

沈年璟走上前，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苏知檐还是颔首垂在洗手池里，紧紧抓着洗手台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

沈年璟拿起玻璃杯，接了一杯清水递到他的嘴边。

“张口。”他道。

苏知檐侧眸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没有去碰那杯水。

他通红的眼底还有未消散的抵触。

沈年璟语气放轻，“漱一下口会舒服一些。”

说完他手微微倾斜，让苏知檐漱起来更方便。

苏知檐深呼吸了一下，缓缓看向盛满清水的杯子，沈年璟适时拿着杯子凑过去。

杯沿抵上因为难受而微红的嘴唇，压下一层浅浅的痕迹。

苏知檐咕嘟咕嘟吞了几口水，顺着沈年璟给他拍背的动作吐到洗手池中。

“好点了吗？”沈年璟柔声问。

苏知檐说不出话，闭了下眼点点头。

沈年璟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的侧脸，见他缓过来后牵起他的手腕坐到沙发上，从背包里翻出一瓶草莓味的豆奶，插上吸管。

“你晚上吃东西吃得太腻了，所以才会难受反胃。”

他手抵住沙发，微微倾身示意，把豆奶递到苏知檐手中，“这个豆奶没有那么甜，也不比牛奶那么香，很适合胃里不舒服的时候喝。”

苏知檐低头，小口小口喝着豆奶。

沈年璟看着他，眼眸深邃。

他其实现在很生气。

一方面气自己没有早点找到苏知檐，一方面气那群不知自己多么惹人嫌的啥比。

本来他决定追求苏知檐之后就有点担心他抵触性向的问题，现在倒好，一窝一窝的啥比泥沙俱下，彻底趟浑了原本清澈的河。

仿佛膈应苏知檐是他们的兴奋剂。

蛆虫似乎永远不会觉得自己不受待机，相反，他们甚至会因为不受待见而更加兴奋。

沈年璟怀疑那个张畅就是这样的人。

他心里念叨，表情也不由得愁闷起来。

这件突然发生的恶心事就像一根被火烧过的深黑色细针扎进皮肤一样，伤口微不足道，但让人非常不适。

沈年璟后悔刚刚没多揍张畅两拳，最好让他几天下不来床才能好好长点记性。

他皱着眉头，脸偏向一旁，眼神盯着空中一点，看上去十分严峻，周身遍布着阴沉的气息。

苏知檐周身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外套是沈年璟的。、

而沈年璟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衬衫，袖子还卷到小臂上，半点不知道冷的样子。

苏知檐看着沈年璟，目光忽然顿住。

沈年璟的右手手指关节有些青紫，像是刚用力捶过什么东西。

他抬眼，沈年璟表情紧绷，心里大概还梗着怒气，不上不下在胸腔中难受，发泄又无法发泄，只能憋着。

沈年璟在为他而生气。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知檐胸口有股不知来由的情绪浮上来。

他眼眸微微一动，想到什么。

沈年璟还在脑中破口大骂，又在后怕倘若他没有及时出现在楼梯口，张畅能说出多少恶心苏知檐的话？

那个人的三观本来就很极端。

反感同性……

沈年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去正视这件事。

如果苏知檐真的反感同性，他好像完全可以理解。

但……沈年璟心情陷入谷底。

手臂被一个冰冷的东西轻轻碰了碰。

沈年璟回过神，低头，发现那是苏知檐的手机。

手机上有一个憨笑着的小熊，笑容温暖而有力量。

他倏得看向苏知檐。

苏知檐低着头，整个人被他的外套包裹住。

“你要的头像，给你画了。”苏知檐没有看他，声音却柔和，像是在哄小孩，“别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