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蓝透的天，配上黄染的地，这么好的天气，让崔胥文开始期待着今晚的极光。

崔胥文在纪念碑游玩时，手被冻僵了，白天尚且如此，更何况晚上，他回酒店加厚了衣服，然后他就接到了张骥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崔胥文认命地接过电话，谁叫他出门的时候没有说清楚目的地，接了电话就坦然接受张骥的说教，并诚恳地向张骥和何观朝道歉。

何观朝在电话的另一头没有骂他，而是低声问他：“我过去陪你可以吗？因为你一个人在国外，我真的很担心。”

崔胥文没做考虑，立刻就答应了：“来的时候带点泡面！”甚至他还十分期待何观朝的到来。

下午天气突然变得灰暗，开始下起小雪。伊万很遗憾地告诉崔胥文，今天看不到极光，但他还是很幸运的，能看到今年摩尔斯科的第一场雪。

虽然崔胥文从早上就开始期待极光，可是没机会就是没机会。但好歹是第一场雪，崔胥文还是有被安慰到，他戴上帽子欣然出门，去感受这场初雪。

出门后，崔胥文发现原本人烟稀少的街道，现在更是少人，只有亮着灯的车奔驰在马路上，他有些感慨着难得一见的雪，抬头望雪来的方向，看到了整座城市都亮起了灯，这种安逸的感觉，如灯光零星散布在世界，让崔胥文的心平静下来。

他用雪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放在窗户外的沿边，让它看着这一夜的风雪。

崔胥文第二天起来，拉开窗帘就能看到窗外的雪人，巴掌大的雪人被冻得滑溜溜的，昨晚一定是天气狂暴的一晚。

天刚亮，他推开窗就能看到粉色和蓝色相呼应的朝霞，他猜今天天气也是晴朗的。

大概吧？

崔胥文不敢再有太多期待了，经过昨天的天真，就温故了一个道理，希望多大绝望就多大。

何观朝的飞机要下午才能抵达，崔胥文想和何观朝吃一顿浪漫的晚餐，就问伊万这边有什么好吃的餐厅。

伊万说：不用吃太贵的，很多看起来很出名的餐厅都会宰客。他举了个例子，说他刚来留学的时候跑来吃了个网红餐厅，又难吃又昂贵，用了他半个月的生活费，他当时后悔死了。

最后由伊万推荐，并帮忙预定了一个餐厅。

早上，天空都还泛着丝丝橘粉色，天都还没完全醒过来。城里的居民也还没醒来，街道上很少人，只有崔胥文慢慢地走在街道上。

看着黑泥上的白色雪块，想起小时候家里下雪，妈妈会拉着他出去堆雪人，结果爸爸回来了，两个人就一起去玩，把他忘在了公园，等到吃饭的时候，爸爸才来找他。

这件事对于崔胥文来说，不是走失的恐惧让他难忘，更让他难忘的是他被遗忘的人生，时常会被父母遗忘在家庭的关系中。别人的父母，即使是过热的关心，他也羡慕。

崔胥文看餐厅地址不远，散步一个多小时抵达，视野平坦，看的东西多，餐厅有着寒冷地区的特色，只有一层的小木屋，一个大大的简洁的招牌挂在中间。

就在崔胥文站在门口再三确认这家店的名字时，从餐厅里走出来一个粗壮的老奶奶，她手里抱着一瓶喝了一半的伏特加，脸颊的红晕远远地，看到崔胥文还挥手叫他，说着崔胥文听不懂的当地语言，吓得崔胥文连忙转身离开。

崔胥文安慰自己何观朝接机时间快到了，要提早准备，才不是怕那个比他还壮的老奶奶。

不止崔胥文迫不及待见何观朝，何观朝也很着急，他一见到崔胥文就立刻抱住他，不顾周围的别人的眼光。

伊万见到他们那么亲密的拥抱，也有些吃惊，毕竟他作为华人，对于华人的社交距离再清楚不过的，但他很礼貌地没有多问，只热情的将之前和崔胥文说过的介绍再和何观朝说了一遍。

崔胥文第二次听这介绍，觉得有些好笑。

“像游戏再次读档一样，重新开局了。”

何观朝眼含笑意：“那你重开一个号，要玩得更好哦。”

崔胥文用力点头答应，拉着他的人和行李回到酒店。原本崔胥文自己来的时候定的是大床房，现在何观朝来了就换成标间，两人一人睡一张床。

何观朝看着标间里的两张床，略失望的感叹：“还以为我们这么快就同床共枕了。”

崔胥文挑眉，将手上的包扔到他的身上，调侃到：“追极光这么累，能不能在床上睡都成问题。”何观朝接过扔来的包，闷笑的转过头收拾行李。

放下行李之后，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两人打车来到餐厅。

刚进到餐厅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音乐，餐厅装修以黑白为主调，平整木质的座椅，餐厅给人一种冷感，可是里面有一面墙的壁炉，让整个餐厅充满温暖。一进门，暖气就能将外面带来的冷意赶走。

两人来得较晚，餐厅已经坐了一半的客人。两人环顾整个餐厅，挑了个靠墙的地方坐，离舞台很近，舞台放着一架立式钢琴和一直立地麦克风。崔胥文猜这里应该是音乐餐厅，何观朝看着麦克风的稍加思索。

崔胥文拿着菜单问何观朝：“你能吃海鲜吗？”

“我很好养活的。”何观朝在饮食上百无禁忌，只要没毒都能吃。

崔胥文嘴角微微扬起，笑叹：“那我岂不是没有退订的理由。”他托起下巴看起来在很认真的思考。

何观朝伸手握住崔胥文的手，赖皮地说：“合同上写着，解释权归何观朝所有。”

“无赖！”崔胥文笑骂，指着菜单上的几样海鲜：海胆、海虾、帝王蟹和生蚝。何观朝看着这肉肉到胃的点餐方式，觉得崔胥文的旅游方式就是尽情吃喝。

何观朝用英语和服务员点单，可能来点单的男服务员是新来的，英语沟通菜单还不是很熟悉，何观朝起身和他到点餐台去。

结果何观朝回来的时候对他勾唇痞笑，餐厅都是顶部灯光，照得人额头发亮，眼窝却藏于黑暗，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崔胥文疑惑侧头，却见何观朝走上舞台，此时崔胥文才知道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而他去点餐台也不只是点餐，还去点唱了一首歌。

随着灯光慢慢变暗，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舞台一侧的变化，何观朝坐在只有一个台阶高的舞台上，两平方米的空间，何观朝能感受到他的恋人正在看着他。

歌曲没有前奏，何观朝的歌声和伴奏一同响起，低沉的嗓音，陪着悠扬而又不张扬的音乐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他说他还想接近理想，不甘心就这样拥抱妥协；他说想陪你看星星，但不用难过星星没赴约；他说你可能只想逃离，但也请珍惜当下的分秒；他说这样破旧的世界，也能等来两人用心缝补。

等第一缕晨曦，或者等第一束月光，都是等，为何不主动拥抱现在的灯光，主动拥抱现在的火光，还有他温暖的怀抱。

一首只有他和崔胥文两个中国人能听懂的情歌，何观朝的眼里只有崔胥文，眼眸里都是若水般的柔情，他总控制不住去畅想未来，却只能享受现在的忧伤。

崔胥文的眼里也只有何观朝，他将柔和的爱藏在笑意，回以何观朝坚定的情感。

异国他乡，何观朝用中文情歌，唱完了两人的短篇故事。

何观朝拍下两人的影子准备发朋友圈，崔胥文挡住他的手，他直勾勾的看向何观朝的眼底，柔情让人陷入，言语却让人想清楚：“当你牵上我这双手时，就不能松手，不管冷暖。”

何观朝点下发布的按钮，坚决的说：“我从不因你的时间而犹豫，我只为相处的时间少而焦虑，恨不得一天掰成来两天用。”

两人走在吹着冷风的街道上，崔胥文握紧何观朝的手：“天真冷。”

一个晚上，崔胥文将一直晃荡在眼前的倒计时抛却脑后，终于能够感受到真实的时光。

第二天早上，何观朝拉着崔胥文起床，说他想去看纪念碑，昨天开玩笑似的说重新再玩一遍，没想到来真的，崔胥文只能认命地掀开被子起床。

再一次站在巨大得让人心生畏惧的纪念碑下，崔胥文感觉到不一样的感觉，昨天是一种孤独的自由感，这一次是两个人的开豁，北丘虽然坡度缓和，却也高于城市，两人站在上面能够完全地俯视着山下的城市。

他们肩并肩坐在纪念碑广场上，崔胥文指着近处的轨道说他前天有去这里拍过照；再指着远一点的地方，说这里他散过步；然后指着旁边的位置，说这里就是他们昨晚吃饭的地方。何观朝跟着他的手一路望过去，感觉自己也陪崔胥文呆在这里四天了。

崔胥文在回忆这些琐碎时，眼中全是笑意，是何观朝最期待在他来脸上出现的情绪，他想在陌生的地方旅游总是让人开心的。何观朝突然也放松下来，连续几天的加班，已经在藕断丝连中和过往告别，正等着这愉快的一把火，烧断了藕丝。

“那你今天是不是要带我散步了？”何观朝指着他刚刚告诉他散过步的街道，“这样才能把所有细节再和我说一遍。”

崔胥文摇头说：“这不行，这里的NPC不会读档。”NPC是游戏里的人物，会给玩家发任务，每次都出现在固定的场景。

可是崔胥文觉得他这几天遇到的当地人都十分的有趣，很难再次遇到。

“我来这里的第一顿晚饭，就在餐厅遇到一个小男孩遛狗，我怎么确定今天也能遇到呢？”

“遛狗的频率一般都一天一次的，今天再去那家餐厅说不定也能见到。”何观朝顺着崔胥文的游戏说法，“NPC的活动范围都是固定的。”

崔胥文继续说：“那昨天我们吃饭的餐厅有一个醉酒的老奶奶，可是我们昨晚没遇到啊？”

“NPC的活动时间也是固定的。”何观朝继续说。

“你真把别人当游戏里的人了？”崔胥文惊讶地问。

“不是的，即使我们不是游戏的人，不也是生活在固定的地方，在固定的时间做着规定的事情吗？”何观朝慢条斯理的解释，“如果我是NPC的话，那么我的固定任务就是正义与公平的妥协。”

何观朝笑意轻轻，愁绪满满，崔胥文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深沉的情感，他转过头，正着脸看何观朝，不是想将他的情绪看清，而是要正视这个男人的不同情感。他搂住何观朝的肩膀，厚厚的羽绒服温暖着身体，也阻挡了两人的温度传递，崔胥文的手腕用力扣着他的肩膀，光滑的布料磨砂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任务就有完成的一天。”这句话，崔胥文不止说给何观朝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因为他还有一个任务未完成。

何观朝：“那你要带我去过新手任务了，找那个遛狗的小男孩。”

崔胥文：“找找看。”

他们去找崔胥文在这里吃的第一顿晚饭那家店。

还没走进店里，就看到那个小男孩拉着阿拉斯加这样的大型犬跑步。

是的。

大狗可能有些跑累了，可是小男孩还很兴奋，在大狗的前面跑着，手里的牵引绳都被绷直了，看起来就像小男孩拉着狗狗往前跑，或者说像是大狗在溜小男孩。何观朝和崔胥文被这怪异的画面逗笑，但又碍于怕被小男孩误会成奇怪的人，只能直径走近餐厅里。

崔胥文说，既然都来了，今晚就喝蘑菇汤吧。于是白天的游玩，就在落霞和蘑菇汤中结束了。

可今天的行程还没结束，晚上的精彩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