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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尘埃落定风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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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胥文呆愣着,冰冷的身体缓缓被捂暖了,他刹那间领悟了什么,将头埋在何观朝的颈窝,闷声呢喃:“我有仇恨,我还有不甘。”恨戴纶羽,当初给他下药,分手了还来纠缠他,还害得他背了罪名,一个永远被母亲指责的罪名。

“所以你没有死去,你还能活着。”何观朝在知道崔胥文生病之后的一切行为之后,胸口隐隐作痛,心脏的血液变得浓稠厚重,以一种缓慢却有负重的方式压着心脏瓣膜,好似血液流通了,却又带来惆怅。

这没前没后的一句话,让崔胥文愣住,可他却觉得格外有力量,让他内心隐秘处,所深藏的生命力量被刺激出来。

曾经他以为世界不爱他,所以对世界没有留恋,可如今却发现,即时世界不爱他、欺骗他、抓弄他,他也依旧想留下,因为这是他的世界,他用恨意装满了世界,来留住自己。试问一叶扁舟漂流在漆黑的大海上,是黑暗排挤他,还是他将世界看成黑色。

他以为自己的恨意太多了,不是正常人,但何观朝却告诉他:太好了他还活着!不在乎他眼中的黑,还肯定他将世界涂装成的黑色。

何观朝:“只要你还愿意看世界,世界就依旧存在,无论如何。”

崔胥文那一瞬间回抱住了何观朝,这种突然活着的感觉让他全身热血复苏,让他忍不住拥抱久违的生机。

即使后来何观朝赶飞机离开了,他仍能感受到怀里的余温。

后来崔胥文送到医院检查,他的主治医生对他的到来,除了无奈还有打趣,“我们见面的次数就好比你住院了。”

“希望有一天是你自己找我。”

这是医生美好的吐槽,对于崔胥文来说,这句话没那么让他抗拒,在他脑海甚至愿意去展望了。

他有时候还想,种一些菜,不同生长期的菜,有一些短一点生长期的,有一些长一点生长期的,看他在死之前,能吃到几种蔬菜。

张骥说他这个想法很诡异,但崔胥文到底有了对生活的设想,张骥有些欣喜。

求生的意志是罕见的,特别是对于这些已经丧失活下去的勇气的人来说,或许对于崔胥文,这是他重新面对自己的开始。

崔胥文住院的时候,被要求药检,回去时,在病房门口看到徐梦欢坐在走廊的靠椅上。

只有她一个人,穿着宽松的西装,短发的长度刚好在她的下颚线上,利落而又尖锐,周身自带一种强者的氛围,她听到崔胥文的脚步声,微微侧头,抬眼看向崔胥文,微微一笑:“等你很久了。”

这是个下午,医院里透着凉,尤其是医院的走廊没有窗,显得格外阴凉。

“进去聊。”崔胥文打开门,邀请徐梦欢进病房。

病房里也透着凉,但外面的阳光还算炙热,穿过窗户透明的玻璃,照进病房就搅和上来药水味,闻着有种既清朗又阴凉的感觉。徐梦欢进门,两眼扫遍病房,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崔胥文反而显得像客人,他坐在病床上,手肘撑着床尾支撑着身体,问:“要喝水吗?”

徐梦欢看他这随意斜靠的坐姿,冷冷地说:“看你也没想倒水,有话我就直说了。”

崔胥文微微颔首,没接话,只等她接着说。

“你刚刚去药检了对吧,你知道为什么吗?”徐梦欢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戴纶羽的药被警察检查出含有毒品成分。太大胆了,这件事超出了我们的预设,徐氏传媒要停业整顿了,所以刘匆、王子斐,我没有办法帮你安排通告给他们了,而且瑞珂的股份我不转让了,你花钱买。”

徐梦欢的股份很多,根本不是崔胥文能够一次性买得下的,他沉默着,徐梦欢了然,在谈判场上,沉默也是一种态度,一种回答。

“拒绝的原因。”

“我胃口不大,吃不下。”

“而且徐董,你真打算放弃娱乐行业了?”徐氏传媒是在老徐董的指示下成立的,承载着老徐董的意愿,徐梦欢的放弃无意是再告诉很多徐氏集团的股东,徐氏集团要改天换地了。

“娱乐行业要做好,根本不赚钱,不然戴纶羽不会被逼到这个份上,但我徐氏集团什么行业不能碰呢?”

说是自信,还不如说她不甘,徐氏集团因为戴纶羽的事情跌了股价,却只蹭了娱乐圈这块蛋糕的一点奶油,她打心底认为,徐氏传媒走到这个地步,是戴纶羽没有能力,不是她徐氏集团不行。

“瑞珂的股份,换成我工作室35%的股份。”崔胥文此时不再依靠床尾,他坐直腰板,认真的说:“刘匆、王子斐还有徐氏传媒比较好的苗子都签到我的工作室,由我的经纪人张骥带,有我做招牌,张骥做商务,你觉得怎么样?”

徐梦欢向后仰,背靠着沙发,轻笑着挑眉:“你这招牌,能用多久?”

“原来徐董也知道了,实不相瞒,确实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崔胥文坦诚相告,他没有就此气馁,想着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说服徐梦欢。

“好,我接受你的建议。”徐梦欢仰头,头发如浪花般摆动。

“……”

崔胥文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

“你比戴纶羽有能力,我当初怎么就没先认识你呢?啧~可惜了。”徐梦欢走到崔胥文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从上面向下看,能清晰看到崔胥文的眉眼,脸颊消瘦,眉眼弯曲弧度刚刚好,柔和且温润,却没想到在工作上这么有想法,徐梦欢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

崔胥文利落站起来,让自己平等的对话徐梦欢:“谢谢徐董的赏识,工作上的事,以后多的是相处的机会。”

“呵呵呵,瑞珂接下来要超过星光娱乐也是很简单的事了。”徐梦欢边说边离开。

其实徐梦欢知道,崔胥文早就和邱剑签好了合约,现在不过是安抚她,其实瑞珂的那点股份,对她来说,真的没有什么用,即使瑞珂的发展前景很好,但对徐氏集团没有声誉上的作用,还不如换一个有潜力的工作室来玩养成有意思,而且在戴纶羽这种没有能力的小人身上吃一堑,怎么也得长一智了。

徐梦欢走出崔胥文的病房时,肩膀是不一样的轻,好多繁琐的事都解决了,徐氏传媒的烂摊子也都解决了,更重要的是她和戴纶羽的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送走客人之后,崔胥文正躺在床上假寐,没过几分钟,又来了一个客人——刘匆。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崔胥文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就看见刘匆,刘匆以为自己打扰到别人,尴尬的赔笑道:“不好意思崔哥,我来医院做药检,顺便探望探望你。”

崔胥文撑着手肘坐起来,疑惑地问:“你也要做?”崔胥文惊讶于连刘匆也被叫到医院来。

刘匆点头:“不只是我,公司好多人来了。”

崔胥文说:“这样啊。”接着便是沉默,崔胥文和刘匆就见过几面,却已经是托付过生死的人,此刻都默契的庆幸。

原本他们只以为给戴纶羽这么大的胆量,也只是下迷药,出乎意料的是,警察说在他的药里检查出毒品成分。太大胆了,是谁都知道国家对毒品的管制有多严厉。这下戴纶羽真的出大事了。当然他们也很害怕,真的怕自己误用过,好在检查结果是没问题的。

“你想来我工作室吗?”

刘匆摇摇头:“我妈自己出院,跑回老家了。”他无奈的叹息:“我先回家陪她一段时间,拍戏的事,以后再说。”

窗外是多云,风吹两下,白云就遮住的太阳,病房里就整剩下阴冷了。

“家人重要,家人重要。”

崔胥文抬头望向刘匆的脸:“我还是第一次认真看你的脸,你真的很适合拍戏,等你回来,想拍戏你可以来找我……找张哥。”崔胥文内心自嘲一笑,他到时候都不一定还活着吧。

“那王子斐呢?”

“少爷回家继承家业了,还是胡逸飞压着他解约的。”刘匆好似想起那滑稽的画面,徐氏传媒死活不敢要违约金,胡逸飞死活要赔,左手还压着王子斐坐在椅子上。解约的是王子斐,可他却一句话都插不上话。

那时候,刘匆就在现场,羡慕之意如同泪水,已经溢出了眼眶。

“你有自己的人生,一步一步走就好了。”崔胥文早在茶室便看出两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都没有特地去说,便从一个眼神,看出了世间庸俗的巨浪,一下子掀翻了这个年轻人。

刘匆看向崔胥文,了然一笑,释然于心,转身离开了病房。

地上是一个窗户的阳光,崔胥文走过去踩了一脚阳光,身体便铺上一层白光,再踩一脚,走到窗边,连脑袋都被照亮了。

崔胥文踏了一步,沾惹了温暖,便忍不住要更多。过去,他只有一个决心:为罪孽赔去性命。可如今他又多了一个决心:他要死的话,一定是保证了一个赎罪的结果,那么死成了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①

这么一想通,崔胥文就舒心了,既然他注定背负着罪,那就一点一点卸掉背上的荆棘。

崔胥文伸伸懒腰,“那回家吧!”

自从戴纶羽被抓了之后,张骥就觉得崔胥文变得不一样,没有了每天都在盼着自己怎么还没死的死气沉沉,多了一种早晚都要死了,那中午就阔达的活着的感觉。

张骥突然想起来,周围少了一些东西,“那何观朝怎么算?”

“他都飞了,还能怎么算。”

何观朝的飞,不是到嘴的鸭子飞走了的飞,而是物理意义坐飞机的飞。

飞机降落在江水另一边的城市,何观朝丢下行李在酒店,就和魏主任碰头。一个星期没见魏主任,何观朝都觉得岁月留痕变得好轻易。

“你小子胆肥了,让前辈都等到眼花了才来!”魏主任佯作生气的两手叉腰。原本两人都是定了昨天晚上的飞机,结果何观朝却临出发前跑了,改签到今天中午才来,魏主任独自坐上飞机,气得一路小声满骂咧咧。

何观朝知道自己做得不负责,没有多做辩驳:“不好意思魏主任,昨晚真的突发情况。”

魏主任看他脸上气团压黑,特别是那发青的黑眼圈高高挂在脸上,他便忍不住啰嗦:“你小子,放了几天假,怎么看起来比上班通宵还累?”

何观朝无力的摇摇头,魏主任严厉地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反思。”毕竟何观朝有“前科”,之前去酒吧玩把客户资料弄丢了。

“不是玩,我一朋友出事了,我去帮忙看看。”何观朝连忙解释。

魏主任看他这着急的样子,觉得也没必要骗自己,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何观朝看得太紧了?比看儿子都看得紧。

“那现在怎样了?”

“没事了。”

“接下来,你必须全力以赴。”魏主任看他还是一幅精神不振的样子,一掌拍在他的肩膀,给他鼓劲。

“达生这个案子就是你的大好机会,千万不要因为各种借口而放弃。”魏主任再三叮嘱,内心积攒了很久的憋闷,有了发泄的机会。何观朝是魏主任完全一手带出来的律师,从他毕业出来做助理,做实习律师到正真自己完成案子,魏主任都看在眼里,让他感受到自己当初想当律师的初衷。

人总是会别人身上投射自己的感情,大概这也是魏主任对何观朝着急的原因,看不下去“年轻的自己”走错路,害怕何观朝就此跌倒。

这个案子,是魏主任极力向达生推荐何观朝。达生生物主要做生物制药,是省内最大的生物制药公司。前几年,达生生物美股上市,就是魏主任带着何观朝等几个律师一起做的,所以这次案件落在何观朝的头上,除了有他的推荐,还有何观朝自己专业带来的结果。

何观朝做得多的是资产相关的非诉讼案件,诉讼的经验非常少,他坦言:“知识产权纠纷不是我擅长的。”魏主任的回应却是淡然的神态,何观朝不解道:“魏主任,还记得我第一次上庭的时候,你和我说过的话吗?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结果交给法官。”

“用这件案子的胜负来打赌我的未来,对于我,对于达生,都太草率了。”何观朝摇摇头。

“你真的记住我说的话吗?”魏主任反问,“那你做到第几层呢?”这句话曾鼓励何观朝刚开始的律师生涯。何观朝的内心背负了太多期许,正义、公平、惩善除恶,这些美好的东西固然是需要追求的,可是太过于追求这些,反而成为压力,一旦过载,便会崩断心弦。

何观朝:“把事件还原。”

青涩的何观朝,会熬了一宿又一宿的夜,穿着西装跑了一遍又一遍,即使将证据和材料都收集齐全,却还是会害怕被打败,辜负了真相。

而魏主任的这句话,肯定了他,让他明白真相在翻找的过程中也得到了肯定。

但如果真的只在乎真相,魏主任推荐他去做检察官和法官,这样判官瘾一定会得到满足的,作为一名律师,第一顺位反而是让当事人满意。

何观朝有些泄气,呐呐回到:“让客户满意。”

魏主任点点头,又补充道:“做律师本职。”

“你做过知识产权纠纷的,你有经验的,只是做得少而已,而且和几位专业的人员一起整理,从专利展开分析,这个案子不难的。”魏主任铆足劲说服何观朝,何观朝来都来了,也不再说搪塞的话,就开始工作了。

真干起来,别看魏主任说得如此轻易,实际上随着资料的深入分析,何观朝觉得这个案件的胜算就变得越小。

跟着看了几天的魏主任也慢慢哑了声。

“你不是说不难吗?”何观朝熬了一个大夜,从资料堆里抬起头,胡渣子都冒出来了,猛的灌了半杯咖啡,忍不住质问。

结果再没有得到一句回应,何观朝站起来找了整个房间,发现魏主任早就溜之大吉了。

注:

①史铁生《我与地坛》: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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