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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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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男男女女们似乎有无限的精力,不知道要热闹到什么时候去。

“还不下去吗?”向远招冷眼看向身上的人,特殊的焚香与酒气,和那人的姿势一样裹挟着他,让他有点晕乎乎,几乎失去冷静思考的理智。

“我不要,”丁卯的视线落在向远招着了浅浅红晕的下眼眶,又往下,“除非……”

“下去,”向远招呵斥,眼里多了几分冷漠,“我还挺会打架的,揍你绰绰有余。”

“能不能不打脸?”丁卯讪笑。

“你到底……”向远招停住,思索片刻,转而讥讽,“我不会对你这样空虚的脑袋起反应。”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像……这是我身体对你的回答。”丁卯说完俯身下去。

他有看到一瞬那人眼里的惊讶。

唇上没有传来或冰冷或湿热的柔软触感,丁卯只觉得头上紧绷地疼了一下:“啊————操——”

向远招抬手从后面薅着头发猛地把他拽开,眼神从惊讶转变成不屑。

看着他吃痛的表情,向远招一脸淡漠地开口说着:“你应该剃个寸头。”

丁卯因为疼痛略微皱眉,倒也不反抗,还有心情笑,“剃了挺冷的……倒不是怕冷,”停顿,勉强低点头,看着向远招的眼睛,眼底笑意深深,“就是怕,寸头会扎到你的大腿。”

向远招迟钝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两人僵持着,向远招眯起眼睛,考虑要不要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又觉得这不过是酒后乱智,不至于拳脚相向。

丁卯在上,一脸无所谓。

向远招感觉现在处境就像是两个鲜血淋漓的身体叠在一起。

而他差点成为他的猎物——他能挂在红缨枪头上的战利品。

他扯着丁卯的头,而丁卯像是用匕首在他的胸口中轴线的位置切开了。

但即便如此。

黑色的猎人D第一次失手了。

“操,我头发要掉光了,”丁卯打破沉默,语气蛮横又有点委屈,“要一直这样吗?”

向远招沉默着,然后微微侧头示意丁卯从他身上滚下去。

丁卯冷淡地审视那人,缓缓开口:“抱一下总可以吧。”

丁卯开出了他的底价。

向远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太阳穴胀痛,突然好想回家,又突然想到安安静静的半地下,万佳的调酒,记不起的名字的电影,昏暗的房间飘着植物扩香,熟悉安心的软床,醒来的太阳,金色的头发,然后一切都是亮堂堂的……

想到了酸甜冰凉的柚子汁……甚至让他轻轻咽了下口水。

“在想什么?”丁卯问。

向远招不说话。

啊,突然感觉好没意思。

向远招轻轻松开手,安静看着那人的眼睛,算是默认。

丁卯也心领神会。

他此刻应该笑着的,向远招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收起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更让人不舒服。

丁卯迟疑着,略显僵硬地,俯下身。

胳膊顺势揽了一下脖颈。

那么小的幅度,却像是带着无尽的凉风扑下。

呼吸扑在脖颈,然后在侧颈落下了一个极轻极轻的吻。

像初恋一样的吻。

像是江洋大盗送回窃取的珍宝时,有点复杂的心情。

抱了挺久。

“可以了。”向远招出声提醒,皱起眉头。

丁卯身体顿了一下,然后还算利落干脆地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

“再坐一会儿,我让小泷过来送你回家。”丁卯说。

“不了,我叫网约车。”向远招从兜里摸出手机来。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醉吗?”丁卯问,“我可不想出什么岔子……就算我在拜托你。”

向远招斟酌了下,把手机揣了回去。

情绪终归消耗殆尽。

向远招看着楼下,略微熟悉的身影,李夏已经回到工作上,站在某张还算宽敞的卡座的桌子上,多了两只毛绒耳朵。

不知疲倦地扭摆,充满暗示的动作。

干净的脸,白皙的腿,跪坐,被喂酒,趴在桌上起伏,叼纸币。

甚至有人把纸币塞在他的裤腰上。

上下其手。

就像一只谁都可以不礼貌触摸的小动物。

“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告诉林加恩,说好了,”丁卯抬手向后梳了梳头发,语气有点不自然,“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一个是小爹,一个是……朋友。”

向远招自顾自地发着呆没理他。

没有任何意义,拥抱也好,亲吻也好,他不会因为这些就对别人有一些别的感情。

小泷来得很快,不像今天他们来的时候那么久。

所以,那,是在兜风吗?

向远招无语地叹了口气。

和丁卯下楼出门,小泷开了一辆漆黑色的大G,大喇喇地停在门口。

向远招坐到后排,没有任何留恋地关上车门,朝前排的侧影说:“辛苦你跑一趟,西森公馆小区。”

丁卯在外面敲着车窗,向远招没力气搭理他,任由他敲。

但是,小泷也不说话,也不发动车子。

……向远招只好落下车窗。

丁卯笑着贴过来,贴近向远招的耳边,说了一句:“我还没有放弃。”

然后就弹开了,挥手说:“回见。”

车窗升起,车子发动。

路上是长久的沉默。

“他刚才……跟你说的什么?”小泷突然开了口。

向远招本来在闭目养神,倒是很惊奇这个闷葫芦一样的小孩会主动搭话。

看着挺特立独行的,或者是什么他不知道的小众圈子的人。

反正像是隔着代际,青少年和成人,这种。

“没说什么。”向远招说。

那个神经病的话不必当真。

“鬼才信。”前排悠悠地飘来一句。

果然是小孩啊。

没开多久,车在小区正门停下。

“谢了。”向远招下车,车里的人根本没回话,一脚油门一溜烟就走了,带着情绪一样。

时间已经很晚了,向远招又在楼下花园吹了吹风,好散散酒气……家里不是还有只猫吗。

酒醒了一半,向远招上楼已是凌晨一点多,电梯上行,然后开门。

一个拐角转身,不算长的酒店式走廊,向远招恍惚间看到有人坐在他家门口。

先认头发再认人,那是向远招在现实中唯一见过的,染浅金发那么适合的人。

不自觉地加快了点脚步,那人听到动静也轻轻侧过头看向他。

走到跟前,向远招蹲下,看着那人有几分疲惫的脸色,有点疑惑地问:“林加恩,你在这干嘛?”

林加恩不说话,把头低了下去。

奇怪。

今天确实有想到两秒林加恩。

这算什么?

心想事成吗?

向远招起身开门,边按密码边问:“你不是说在外地吗?”

对方没有回应,向远招按下确认键,然后打开门开了灯,叹了口气又问:“你不回家在这干嘛?是在等我吗?”

向远招看着那颗低着的头,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向远招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总感觉有一丝丝莫名的愧疚。

“进来吧。”向远招先一步走进去,然后门敞着等他跟进来。

林加恩起身,身子晃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弯腰拿起刚才坐着的滑板。

他不自然地走了几步,刚进门,抬头对上了向远招直视的眼神,然后就停了下来。

对峙几秒,向远招一头雾水:“站门口干嘛?不进来吗?”

林加恩尽可能正常地往里走,疼痛让他人忍不住蹙眉,眼神也有晃动。

向远招敏锐地发觉到有些异常,问了一句:“脚坐麻了?”

林加恩犹豫着摇了摇头。

向远招垂眼死盯着林加恩的脚,林加恩再走两步,向远招皱起眉头,迎了两步,蹲下来一把拉起林加恩的右腿裤腿,好像没什么问题,虽然他感觉有点冒犯,还有点二逼,但还是不死心地往下褪了褪林加恩的袜子……林加恩小声“嘶——”了一声。

右脚脚踝红肿了一片。

向远招站起身跟林加恩对视,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倒让向远招看出几分云淡风轻来。

“操,”向远招接下滑板随手往地上一放,扶上林加恩,引着他往沙发走,“怎么弄的?”

林加恩不说话,向远招扶着他坐在沙发上。

“滑板摔的?”向远招问,其实醉酒还有点晕,眼前的林加恩有种不真实感,就像是在做梦。

林加恩摇了摇头,迟疑着说:“……在机场崴了一脚。”

“嗯?”向远招皱眉,有点责怪的语气,“有狗追你吗?机场那么多人跑什么?”

沉默。

向远招叹了口气,坐到林加恩右边,自顾自地抬起林加恩的右腿,放到自己腿上,撸裤腿脱鞋脱袜子一气呵成。

向远招按了按红肿的脚踝,问林加恩:“疼不疼?是一般般疼,还是疼得难以忍受?”

“没有很疼。”林加恩说。

向远招半信半疑,握住林加恩的脚转动踝关节,嘴上说着:“疼的话跟我说。”

林加恩点了点头。

“……局部红肿,踝关节活动不受限,没有骨擦音、骨擦感,没有骨头隆起和关节脱位,”向远招转头看向林加恩,眼神略带愁绪,“还好不是骨折,只是脚踝扭伤。”

“嗯。”林加恩回应了一下,有点想把脚抽出来。

向远招扭过头闭上眼睛,缓缓吸气然后缓缓吐气,想要平息下因为酒精而过快的心率。

“你知道RICE原则吗?”向远招问。

“什么?”林加恩回应。

向远招伸出手比划,每说一个单词伸一根手指:“Rest休息、Ice冰敷、Compression加压、Elevasion抬高,R-I-C-E原则,用来应急处理扭伤。”

向远招起身,轻轻把林加恩的腿放到沙发上,说了声:“等着。”

家里没有现成的医用冰袋,向远招找了一个结实没破损的塑料袋,按照冰和水比例大概在一比二左右,将冰水混合物装到塑料袋中,然后把塑料袋口扎紧,制成了一个简易的冰敷冰袋。

然后找了个干净的毛巾包上。

向远招坐回沙发上,把林加恩的脚放到自己腿上,轻轻用冰袋贴上林加恩的脚踝,问了一声:“会不会太冰?”

林加恩摇了摇头。

“嗯。”向远招把冰袋贴得更紧一些。

然后耐心地缓慢移动冰袋,确保肿胀的部位都有冰敷到。

大概冰敷了十分钟,期间两人沉默着。

“这个要多久啊?”林加恩问,脚踝确实感觉好些了,没那么红肿热痛了。

“不舒服吗?”向远招问。

“没有。”林加恩回。

“再等一会儿吧,要冰敷二十分钟左右。”向远招说,困意也快涌上脑袋。

“嗯。”林加恩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

“哥。”林加恩叫了一声。

“嗯?”向远招疑惑地回应。

“你身上有卯叔的味道,”林加恩说,语气里带有一分执拗,“Nasomatto的Black Afgano初版,我很少遇到第二个用这个香的人,当然他还会混用点其他的,但是……”

林加恩没有说下去,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

换向远招沉默。

应该是那个时候的那个拥抱沾上了味道。

向远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只偷腥的猫。

猫……猫?

向远招突然想到家里的那只猫,稍稍四下看了看,没有猫的影子,一瞬间的急切。

……不是应该想这个的时候。

向远招偏过头,对上一双狐狸一样乖张的眼睛,水津津的,看着让人逐渐悲伤。

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又好像没有。

瞬间的错觉,边界模糊的片刻。

向远招把冰袋放到桌子上,双手交叉抓着衣角往上一掀,利落地把帽衫脱掉,随手往远远的地上一扔。

光洁紧实的臂膀和白色的运动背心。

“还有味道吗?”向远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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