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晚上来怕不是有点阴森。

纹身店两扇玻璃门上贴着金色的类似于图腾的标志，标志勉强能辨认出是篆书的“丁”字和“卯”字的组合，按字的笔画走向设计成藤蔓缠绕的样式。

林加恩走过去，推开左边半扇的玻璃门，向远招跟过去，耳边响起一阵极轻极轻的铜质风铃声，轻到好像不是为了提醒屋里的人有人来了，而是为了提醒侵入者——你已经进来了。

工作室里面看着不大不小，进门左手边就是收银台，从左到右从近到远依次是左边收银台，右边猫抓板(?)，左边工作台，右边工具颜料置物架，左边两张一百八十度平躺的真皮躺椅，右边看着也像工具台，最后面是墨绿色的门帘。

中间是两人宽的过路，地板是深棕色实木的，店里主灯是橘黄色，但是工作台区域都有白炽台灯，绿色的几面墙上挂满中古风装裱的纹身设计图和艺术画，其中还挂着几块彩绘的滑板板面，整体透着一点邪性的腔调。

店里空无一人，林加恩伸手按了下收银台台面上的金色小响铃，立刻响起几声嘶哑的大嘴乌鸦的叫声，向远招忍不住皱起眉头，林加恩又按了一下，又是几声鸦叫，然后他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在工作台前的椅子坐下，还招手让向远招过去坐着。

前后不到两分钟，就听见下楼的声音，里面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男人走出来，二十多岁的样子，睡眼惺忪无精打采，黑色短袖上有门上一样的图腾和哥特体店名LOGO印花，黑色工装裤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两只花臂十分抢眼，发型是两边剃得贼短，中间头发前面编着脏辫后面扎着，脏辫左右各两只垂下来，刚好到嘴角的长度，剑眉星目，五官比较浓郁，连嘴唇都是暗红色的，有种浓墨重彩的帅感。

那人看了看工作台这边那边坐着的两人，然后屁股坐到躺椅边上，打了个哈欠，说了一句：“看房子啊？”

向远招只觉不靠谱。

林加恩面不改色地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丁卯，卯叔，向远招，我哥。”

丁卯抬眼打量了一下，朝着向远招说：“那你也管我叫叔就行。”

“凭什么？”向远招有点接受无能，明明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几，撑死三十，他偏头看向林加恩，问他：“你亲戚？”

向远招开始对林加恩是启京土著有了实感。

林加恩还没回答，丁卯爽朗地笑了一声，抢答道：“我是他爸的情人。”

向远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对面，盯着丁卯的脸看，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现在不是了……”丁卯一脸无所谓的解释，“没上户口，不能算作亲戚。”

“你还真是坦诚。”林加恩说。

“不是你自己叫我叔的吗？”丁卯笑了笑，视线移到向远招身上：“你知道他有多牛掰吗？十一二岁查到他爸出轨，然后找到我，又咬又踹的，对我说一些让我去死的话，你知道我怎么说吗？我跟他说‘能不能去死’这种话，看似威胁诅咒，实则是哀求，很没出息的，因为自己没能力才生气暴怒，结果他就赖上我了，也就这两年才礼貌点。”

林加恩听完也没说什么，他是那种喜怒不挂脸上的人。

向远招对别人的情感创伤和八卦佚事兴趣寥寥，不过算是对林加恩多了一点了解，但还是问那人：“不是要看房吗？”

话音落，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丁卯挪起屁股，说了一句：“等我换身衣服。”

丁卯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来，还是一身黑，黑夹克黑卫衣黑裤子，看起来像有点文化的说唱选手，三人出了门。

丁卯在给大门落锁的时候，搭讪向远招说：“这些可都是真家伙，我一件件搜罗来的。”

向远招抬头跟玻璃橱窗里的标本对视，又看了看青花瓷瓶，没搭话，全当他在发癔症。

要看的房子就在这一片，走路大概十分钟。

他们进了一个叫“西森公馆”的小区，三号楼西单元三零零一室，坐电梯上了三十楼。

丁卯开门领着在房子里看了看，是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阁楼一露台的房子，收拾得挺干净的，空空的没有人气儿，但也没积灰，热水天然气通电设施都好着，透过客厅的大阳台能看到启京大学的全景，甚至目之所及，还有更远一点的启大附中，树影婆娑，穿着校服的人在打闹。

这不是双倍学区房吗？

阁楼没往上上，说是钥匙丢了还没来得及配，露台自然也看不了，说是灰挺大的还都没处理。

“月租多少？年付季付半年付？”向远招问丁卯。

“你这是相中了吧？”丁卯反问。

向远招点了点头，又问：“还有水电物业天然气这些怎么算的？”

丁卯看了一眼林加恩，眼神交流失败，有一点不自然地说：“月付三千，这三千包括了你上面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费用。”

尽管向远招没在这边租过房子，也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价格远远低于正常价格，他有点疑惑地眯起眼睛。

丁卯察言观色，又补充说：“这是看在你是林仔朋友的份上，才给的友情价。”

向远招迟疑，不知道接下这个人情合不合适，毕竟也不是租一月俩月的。

林加恩看了丁卯一眼，眼神凌厉，丁卯瞬觉这事儿要是黄了他不会轻易罢休的，真是活爹一个。

丁卯又试探着跟向远招说：“价格是比较低哈，但是，是因为我有一个条件。”

向远招如梦初醒，果然没有掉馅饼的事，不过房子是真喜欢，空荡荡采光通透让人心情很好，通勤去学校应该要不了十五分钟，他应了一句：“什么条件？”

“你怕猫吗？”丁卯先问了一句。

向远招带着一分疑惑的眼神摇了摇头。

“那你能帮着养一下猫吗？”丁卯问。

“不能，”向远招说，“不怕不代表不讨厌。”

拒绝得太过干脆，丁卯愣在原地，向远招问：“不养猫，租金多少？”

丁卯看了看林加恩，又看向向远招说：“不养猫，不租。”

丁卯脸偏了点角度，刻意躲了下林加恩要杀人的眼神，跟向远招说：“猫是我一个朋友的，我朋友他妈明知道他怕猫还对猫毛过敏，故意养了好几只在家里，用来试探他的反应，惩罚他，约束他，给他点教训，完全就是个心理变态，到后面，我朋友两年前搬出来自己住了，然后他前几天悄咪咪回了趟家拿东西，发现猫只剩一只了，还被关在特别小的笼子里，非常凶残，一靠近就哈人，怕人还应激，凭谁都能感觉这小东西处境不太妙，所以我朋友就把它偷出来了，这几天养在我这儿，我店里可是要做到医疗无菌的，养着也不是个办法，所以……你看嘛？能不能帮这个忙？”

向远招蹙眉听完，问道：“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