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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薄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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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远招醒过来的时候口干舌燥的,眼皮很重头有点痛,他挣扎着坐起身,意识里大概知道自己身处于林加恩的房间。

被子柔软的触感,类似柚子的香味,窗帘已经被拉开,房间外是安静昏暗的清晨,房间内是空无一人。

向远招从榻榻米上起身,走路脚步有点浮,开门走出去,外面是一成不变的空荡酒吧,转头看见林加恩穿着家居服卫衣站在吧台里面。

那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抬了头,像只大清早就很机警的狐狸。

向远招走过去在吧台坐下,林加恩只是边喝水边看他,也不说话。

“……蜂蜜西柚汁?”林加恩漫不经心地问。

向远招迟疑了两秒,点了点头。

林加恩放下手里的水杯,转过身从杯柜里拿杯子,说了一句:“你睡过去的前一秒,撒娇要喝西柚汁。”

向远招愣在那儿没接话茬,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还不是很清醒。

林加恩弯着腰打开吧台最里面的奶油色复古小冰箱,拿出一罐自制的蜂蜜西柚果肉糖浆,还有一颗西柚和一瓶气泡水,然后取了一只水晶圆盘倒了些盐进去,西柚放在盘上,双手用盐在西柚的表皮上干搓。

“我先回房间洗漱了。”向远招说。

林加恩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又抬起脸:“睡衣在落地衣架下的收纳篮里。”

向远招说:“不用,我一会儿回宿舍。”

向远招收拾好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林加恩已经不在了,吧台台面放着一杯和那天一样的渐变橘红色的蜂蜜西柚汁,他走过去把西柚汁喝了,喝完之后愣了愣,进吧台里把杯子洗了,然后出了酒吧门。

两三分钟后,林加恩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拿着刚从露台摘的薄荷叶。

他走到吧台里,皱起眉毛看着水池边沥水架上的杯子。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气笑。

向远招把钥匙插进宿舍门的钥匙孔转了转推开门,看到陈家昱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没有玩游戏只是在盯着对面发呆,连他开门进来都没意识到,向远招转身关上门。

他进了门往衣柜那儿走,路过陈家昱的时候,打了个招呼:“早。”

“哦,早……早上好。”陈家昱反应过来。

向远招站在衣柜前拿要换洗的衣服,陈家昱在身后吞吞吐吐地开口:“远招,今天,你今天有时间吗?”

向远招没回答,转过头盯着陈家昱看,等着他继续说下面的话。

“嗯,就是,就是那个,”陈家昱下眼睑泛着明显的红色,眼神躲闪,感觉像是勉强运转的机器,“你能陪我兜风吗?我想去看海。”

向远招转回头,手掌扶上额头,掌心用力揉了揉,伸手随便拿了两件衣服,叹了口气说:“等我洗个澡。”

陈家昱出神般点了点头说:“嗯,我还买了早餐,哦对你洗澡,那还吃吗……洗完吃还是?”

向远招看了陈家昱一眼:“我不吃了,你吃吧。”

说完往卫生间走,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陈家昱没有吃饭,坐在床上呆呆地等着。

二十分钟后向远招出来,擦头发的毛巾有气无力地搭在头上,他拎着脏衣服到阳台洗,设置好洗衣机之后他坐到床上擦头发,陈家昱在对面看手机。

向远招擦了两下,突然抬起头:“启京有海吗?”

陈家昱抬起脸木讷地看着他,理所应当的语气:“我开车来的。”

向远招皱起眉头,略感不妙:“要开车去看?”

“嗯,”陈家昱点了点头,“三到四个小时就能到,我刚查了路线。”

“……”

向远招上次这么头疼,还是看到林加恩在山上掏出酒精炉烤棉花糖,毕竟,山上一把火,局里你和我。

眼下是已经答应了……去他蝶的海边兜风,向远招盯着对面的人看了看,没有反悔的时机,他想了想对陈家昱说:“你来开车。”

陈家昱点了点头:“好……你没驾照吗?”

“不是,我喝了酒。”向远招说,心想这人平时不是鼻子挺灵的吗。

向远招一边擦头发一边警惕地看着对面,为了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能够好过一点,他预想了一下情况,然后跟对面说:“两个事儿,一,不许飙车,二,不许哭……”

“我没……”陈家昱立马反驳,又被向远招打断。

“三,不许话痨。”向远招强调。

陈家昱闭上嘴巴,默默起身把桌子上的早餐扔到垃圾桶里,又把垃圾袋的口系好提起来,有点委屈又心虚地开口:“我们早点出发吧。”

“等衣服洗好。”向远招说。

向远招坐进陈家昱的,也可能是他爸的,灰色卡宴副驾里,有种自己是亡命之徒的感觉。

车子平稳地启动,向远招靠在座椅上小憩,早高峰的噪音在车内都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他皱着眉头抗拒着外界的吵闹,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再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窗外是初夏的绿意。

陈家昱单手握方向盘,拿了一瓶矿泉水递过来,向远招扭过头看了一眼,接了水瓶拧开喝。

整个路程陈家昱都严格遵守了第三条规则,一句话都没说,车子下了高速,然后冲开拥挤的车流,又行至车少的路段。

几个转弯之后,海岸线出现在窗景里。

陈家昱开始越开越快,越开越快,向远招面无表情看着他踩油门,在将要出事车毁人亡之前,冷脸呵斥了一句:“喂!想死吗!”

话音落,车速慢了下来。

把车停好后,两个人下了车往海边走,向远招没觉得海景有多好看,开阔的沙滩倒是适合点上一支烟。

陈家昱坐在前面看海,向远招坐在后面看陈家昱什么时候看完海。

大概有个二十分钟,陈家昱站起身往身后的向远招走来,走到跟前,他说:“走吧。”

向远招站起身,问他:“饿了吗?”

然后往远远的地方一指:“那好像有吃的,吃完再回吧。”

陈家昱看过去,矮矮的一排建筑,他点了点头。

两人走过去,是几家餐馆和超市纪念品店什么的,他们进了一家冷清的面食小店,里面只有一个女人在看手机,坐下后看了看墙上贴着的大红菜单,问老板娘点了两份牛肉面。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吃着吃着,陈家昱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没有任何前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他碗里。

向远招把嘴边这口面递进嘴里,放下筷子凌乱了一会儿,然后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递过去。

“谢谢。”陈家昱没抬头,接过纸在脸上胡乱地擦了擦。

向远招没再动筷子,突然没胃口了,而且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家昱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掉眼泪:“你知道吗远招?我很感谢你,感谢你愿意陪我一起表演节目,感谢你除夕夜陪我在大街上找还在开门的店吃饺子……”

向远招记得吃饺子的事情,因为他除夕不回家,但没想到陈家昱也不回,两个人就一块在大街上找餐厅吃了饭。

对面哭得很凶,老板娘瞅了瞅这边,然后善意地进了后厨。

向远招又抽了几张纸递过去,对面没接,他就放在了一边。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陈家昱手里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面,挑来挑去,一边哭一边说:“谢谢你来医院找我,可是,怎么办啊远招?我妈她为什么会生病,一定是我不好,是我不孝顺,是我总是气她,是我不争气,我爸说的没错,我就是废物,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妈一副没事的样子,但怎么会没事啊?她哪怕疼死,也不会告诉我啊……”

陈家昱哭得不成人形,向远招看着没说话,但是心里堵得慌。

陈家昱哭得抽噎起来,声音嘶哑模糊:“你知道吗?我从五岁开始学钢琴,老师会夸我,我妈也会夸我,我好开心啊,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厉害的人,那时候我就想,我要好好练,然后去世界各地演奏,我妈她就坐在下面给我鼓掌,但是,但是有一次,我爸他请了很多教授吃饭,有个音乐学院的教授在场,那个人很厉害,我练过他的曲子,我爸让我当着大家面弹一首,我太紧张了,完事了那个教授说,这种程度自娱自乐还行,我爸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他们走了之后我爸就骂我丢人,那个时候我才九岁,我才九岁啊,就被一句话给否定了……”

向远招安安静静地听完,皱起眉头,问对面的人:“他骂你你就记着啊?”

对面一直哭,向远招叹了口气,把抽纸盒递到他手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人生不会被一个傻逼否定掉。”

陈家昱抬着泪眼看着他,向远招继续说:“你可以在两天之内学会长号,不是吗?活你自己的不要管别人,你现在依然是个很厉害的人。”

陈家昱抽了两张纸擦脸,又抽了两张擤了擤鼻涕。

等他情绪平静了一点,向远招缓缓开口:“至于你妈妈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安慰到你……但你读过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吗?”

陈家昱花着脸摇了摇头。

“诗里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大概是讲,我们的生命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不过大梦一场,你的执念应该是要怎么快乐……而不是陷在悲伤的沼泽里。”

陈家昱似懂非懂地看着向远招,眼眶的眼泪又快要满溢出来,向远招有点慌了,他站起身跟对面说:“你继续哭吧,我出去买包烟。”

向远招出了门,走了几步,看到一家门前摆着冰柜的小店,他掀开吸铁石纱帘一头扎进去,在收银台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出了门就拆开烟盒拿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着了。

向远招抽着烟看着不远处的大海,开了快四个小时就为了换个地儿哭。

就算在心底默念一万遍“感同身受”都做不到这四个字。

这支烟抽了一半,他走到几步之外的游客垃圾桶上熄了丢进桶里,又去商店买了一瓶电解质水和一个可爱多甜筒。

回到面馆,陈家昱已经看起来清爽一点了,他一手拿着一样,摊到陈家昱面前:“要哪个?”

陈家昱左右看了看,伸出两只手,一手拿了一样。

完了又像心虚的孩子一样抬头看向对面,但是向远招已经收回手移开了视线。

甜筒吃了,水喝了两口,向远招扫码付了饭钱。

回程是向远招开车,陈家昱忍不住打瞌睡,他按陈家昱说的把他送到医院,但是拒绝陈家昱让开这辆车回学校。

打车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向远招洗完澡往床上一躺,感觉大脑都空白了。

他起身坐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用关键词在IEEE Digital Library里搜了几篇论文下载下来看了看。

点开第三篇论文的时候,论文英文标题下的二作署名L.Wanyan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看了看其他作者的署名格式后,才意识到这大概是一个姓完颜的老师。

向远招皱起眉头,论文再看不进去一丁点儿。

他拿起手机,上次万艳老师让他加的助教,他加了,也通过好友申请了,仅限于此。

他往下翻了翻,和“+N”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好久之前。

林加恩他好像不怎么用手机联系。

是因为在调酒不经常看手机?

还是因为在滑板什么的看手机不安全?

向远招点开对话框,给“+N”发了一条消息。

「手机坏了?」

对面很快就回过来一条。

「?」

向远招盯着问号笑了笑,然后给对面回消息。

「你好像不常用手机?」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消息。

「如果有事,请直接来找我。」

这是……没事不要烦他的意思吗?

自觉碰了一鼻子灰的向远招没回信息,他悻悻地躺回床上,给手机插上耳机,点开歌单听歌睡觉。

次日八点多一点儿。

向远招被语音通话的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按了接听。

对面是刻意压低的声音:“远哥,你没来上课吗?王盛说你有选这门课啊?我没看到你哎!”

向远招坐起来,先是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星期,确认安全过后,很不爽地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打电话过来。

显示是“胜天半子”,向远招用力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是那个大盘鸡。

他压了一下火气,跟对面说:“我不去上通识课。”

对面说:“哦——这样啊——”

“点名了?”向远招克制着问了一句。

“没——”对面跟做贼一样。

“那你……算了,”向远招懒得多说,“挂了。”

向远招挂断电话,头发都要炸了,他没料到自己同意好友的时候,还订购了一个“上课提醒”的套餐?

他缓了缓,给“胜天半子”发了一条消息。

「你的名字?」

过了几秒对面回了信息。

「哎?我没做自我介绍吗?王盛也没告诉你啊?我叫李秉哲。」

向远招复制粘贴给他改了备注,顺便把学委的备注也改成了王盛,然后给李秉哲发了一条消息。

「TD」

手机一扔倒头继续睡,精力值没有补满,身体系统要报警了。

体感上只过了十几分钟,语音电话就又响起来了,向远招再次坐起身,摸到手机看了看,已经十点多了。

电话是赵叔打的,刚喜得贵子的那位,远秀敏第三任合法丈夫。

顿觉更不爽,还不如是李秉哲打的。

毕竟是老辈子,向远招没挂电话,也没接电话,直接在对话框问他。

「什么事?」

对面应该是看到了信息,挂断了电话,向远招皱着眉头看着那时隐时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几十秒后,消息终于弹了出来。

「儿子,我来看看你。」

这年头没见过几面的人都能叫儿子叫得这么自然吗?向远招在心里冷呵一声,然后给对面发了一条消息,原则上是字越少越好。

「不用。」

对面又开始“正在输入中”,向远招突然后悔没有接电话,电话里两三句怼回去算了,至于这么折磨,几个字输了两分钟?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向远招见鬼了一样,把弹出来的消息在心里读了两三遍,甚至纠结了一下“你”和“你们”在中文语义里的用法……他定了定神,给对面回了一条消息。

「请回。」

可是下一条消息让他心沉了下去。

「你妈妈也来了。」

他盯着消息愣了愣,袖管里的胳膊似乎滑过一丝寒意,他伸手,从下面覆上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的小臂,隔着衣服摩擦着,一只手打字问对面。

「哪个门?」

对方不再犹豫,两三秒弹出消息。

「南门。」

向远招想了想,还是最后回了一句。

「稍等。」

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万般不爽中夹着一丝期待,向远招起身去卫生间冲了澡,换了一身黑色的宽松休闲的美式西服,搭了一件随意的白衬衫,穿了一双纯白的板鞋,还抓了抓头发造型。

全身镜里的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像“他”可以是背上书包去念书的不良少年,也可以是扛着机器到处转的摄影先锋,可是他什么都不是。

他整理好自己,出了宿舍楼往学校南门走,比平时走得快了一些。

刚出南门,就看见不远处停了一辆扎眼的黑色迈巴赫。

就连陈家昱他爹的车也没可能这样大咧咧地停在南门正门口。

向远招十分不情愿地走过去,还剩几步走到的时候,漆黑的车窗落下,后排只有一个碍眼的中年男人,他的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向远招始终觉得,在这种人性的负面事件上,他的脑子比别人转得快。

都不用确认前排,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直截了当地转过身往回走,身后的人立刻慌了:“哎?哎!去哪?儿子!哎哎!跟上跟上!”

他往校门走,车就缓缓地跟在后面,向远招皱起眉头。

他甚至知道,门口这保安小哥大概率真的会让这个人的车进去。

向远招叹了口气,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抬起手示意司机往后倒车,一边走一边把车逼退了十几步。

至少不要堵在门口。

他沉着脸从另一侧打开车门坐进后排,多少带着点情绪地,用力地关上了车门。

“儿子,你刚才跑什么啊?”赵仲观甚至没顾得上关上车窗。

向远招面不改色:“刚没认出来。”

“噢,情有可原啊,”赵仲观略带尴尬地笑了笑,“是这样的,你妈妈呢,她还在修养身体,不太方便过来,所以……”

“说正事吧。”向远招打断了他,不想再纠结这种骗不骗的事情。

赵仲观神色变得不自然,他凝重地看了一眼前排的司机。

视线转回向远招脸上的时候又笑了笑:“……你妈妈和我都很惦记你,这两年你在外面学业繁忙,也没什么机会回家,我就想着,什么能有孩子要紧呢,再忙,也能为了家人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

向远招愣是没有听出重点?

“……昨天我跟你妈妈她聊了聊,她实在放心不下你,这不今天让我特地开车五个多小时从海洲赶过来看看。”赵仲观自我感动式地一通讲。

向远招听完之后恨不得冷哼一声。

他看向司机:“不好意思,请问你姓……”

司机反应了一下:“啊?哦哦,少爷我姓陈。”

向远招说:“陈叔累坏了吧,辛苦你开车了。”

“啊没有没有,这是我本职工作。”司机有点慌张。

赵仲观的脸色变得难看。

向远招笑了笑又问:“你叫我少爷,那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司机下意识地回答:“您是赵总的儿子,当然姓赵啦。”

向远招笑得更开了,然后偏过视线盯着赵仲观看。

赵仲观缓了缓脸色,语气还是很平和:“招招啊,我这次来,给你带了礼物,平时打到你账户的钱你也不花……”

“赵叔还能查我银行卡流水呢?”向远招笑着打断。

赵仲观微微皱起眉头,直接过掉这个问题,接着自己的话说:“要不直接给你现金吧?”

“现在谁还用现金啊?”向远招忍不住吐槽。

“说的也是,”赵仲观笑盈盈,一边应和着,一边从腿边拿起一个深褐色木纹盒子,打开扣子翻开木盒,往向远招跟前一凑,“这个是我和妈妈准备的礼物。”

向远招看了一眼,木盒白色内衬中间是只蓝色表盘的腕表,

“赵叔这是在爱屋及乌吗?生孩子的又不是我。”向远招说。

赵仲观合上盖子,把木盒往向远招腿上一放:“这个啊,是我对你妈妈的爱,再加上我对你的爱。”

向远招胃里涌上不舒服的感觉,他看了看腿上的盒子,又看向赵仲观:“爱一个人就让她当高龄产妇,赵叔的爱,我还真不敢苟同呢。”

车里的氛围变得更加难堪,没有人再说话,时间一长,向远招也觉得没意思了,他把盒子放到腿边车座上,然后准备下车。

“你不也是只会让你妈妈难过吗?”赵仲观急切地说。

向远招转过头,一脸嘲弄地看着他:“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现在是你妈妈法律上的丈夫,不管怎么说,我希望我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体面地相处。”赵仲观说。

向远招眯起眼睛,眼神变得凌厉又空洞:“赵叔,我想你应该算男小三上位吧?很多事它从我眼前过去了,不代表它就过去了,无论你跟我妈是什么关系,你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这么肤浅的道理,难道比生意还复杂吗?我看你是应该要多陪陪家人,而不是我这个姓向的外人。”

赵仲观听完,反而看起来有点释怀了,他笑了笑说:“我来之前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孩子,按理说,谁摊上我这个爸爸都会欣然接受吧,不管你怎么想,我和你妈妈是真心的……你也像你妈妈说的那样,是个正直善良的小孩,哪怕你讨厌我,抵触我,我也会把你当成儿子看待,不会亏待了你。”

这人他妈的是有病吗?

向远招现在急需一杯冰咖醒脑,而对面这个人,看起来需要一大桶冰水浇头。

向远招懒得理他,说不通的人还跟他费什么话,他打开车门要下车,一只脚都踏在地上了,赵仲观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块表是我的心意,无关你认不认可我,我希望你可以收下。”赵仲观说。

戴着帽子的金发少年从赵仲观那边的窗户外“唰”地一下一闪而过,向远招分了神,那人似乎也透过开着的车窗往里面看了一眼。

向远招试着挣了下胳膊,也不敢硬扯,别再给这老头拽趴了拽出个好歹,实在难搞,他皱起眉头扭脸看了看装表的木盒。

滑板少年去而复返,他敲了敲车窗,对赵仲观说:“大叔,这不让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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