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莫名出现的电影搭子正歪着头枕着他自己的肩膀。

睡得很安稳。

“哎，”林加恩试着叫了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怎么睡了？”

搭子没反应，他歪头看了看搭子的脸，平静得跟已经走了一样，他又扭头看了看边几上放着的两杯酒，两杯都剩个杯底儿。

他皱着眉头端起其中一杯，放到眼睛齐平的高度看了看颜色，又轻轻晃了晃杯嗅嗅酒气，然后转头冲旁边喊了一声：“向远招？”

人还是没反应，他放下酒杯，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好像……没事，林加恩站起身，把边几连带酒杯抬到了一边，端起两个酒杯穿上鞋子出了房间门。

外面的人已经走光了，诺大的酒吧完全暗了下来，只留吧台一盏昏黄模糊的夜灯，林加恩走到吧台前，把两个酒杯放到了台面上，又转身走到酒吧入口的阶梯，走上去确认门有没有锁好。

接着他走到吧台里，借着昏暗的灯光洗那两支杯子，洗完放进消毒柜里，又擦了擦手，然后坐到吧台里的椅子上发呆。

现在应该只有十点钟左右，半地下比正常的酒吧关门早太多……全凭营业者们的心意，说是营业其实很勉强，因为这里算是他们几个人的一个落脚点，一个安静放松的摊儿，更多的也只是接纳他们同系熟人的生意，办个轰趴之类的。

换言之，心照不宣的小圈子规则。

平常不太会有生面孔的人来，而且……也不太乐意招待，砌墙堵上的大门已经表明了“赶客”的态度。

消毒柜提示音叮铃了一声，林加恩把两支酒杯拿出来放进杯柜里，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关了夜灯他摸索着往房间走。

进了门看到那人还是刚才的姿态，他叹了口气：“欸。”

他走过去把床角的外套拿起来丢沙发上，再把那人拖到床上，然后才意识到步骤错了，现在被子被压住了……

索性把另一侧被子对折过去给他盖上，弄得跟个睡袋似的。也算一番好心，这会儿热是热了点，待会儿午夜会降温。

林加恩盯着他看了看。

白色衬衫解了俩扣，里面看着是黑色圆领的内搭，脸确实挺帅的，第一次见面时就意识到了，对视的时候，会忍不住在他立体的眉眼和鼻梁之间来回看。

两次见面隔了几个月，他好像没什么变化，随意又舒服的穿搭，气质是淡淡的、若无其事的，感觉不到他想要什么。

但是……他给人一种，跟他搭话好像会被认真回应的氛围，该说不说，是真诚？

盯了几分钟后，他拿上手机出了门，呆站在漆黑一片的门口，不想睡酒吧仓库，双胞胎那哥们儿俩不知道在不在房间睡觉，当然在不在都跟他没关系，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决定去天台的玻璃房里睡，那边有躺椅。

天台玻璃房是冬天晒太阳新装的，他有时会上去鼓捣组装滑板，还在里面接受过一次采访，铺陈了几件家具，躺椅矮桌九斗柜，音响酒架落地灯，算个小工作室。

天台一半玻璃房一半露台。

他们会在露台喝酒吹风，还种了一大堆调酒用的香料，罗勒薄荷迷迭香之类的，但是根本没人管，他也只会浇水这一项园艺技能，植物们死得多活得少，死了就扔掉，然后立马买新的……所以植物围了半圈儿的露台倒是看起来挺生机勃勃的。

林加恩在吧台拿了钥匙，沿着酒吧里的楼梯往上走，楼梯里有声控的小壁灯，他就关了手机的手电筒，走到了天台门的门前时，发现门在半掩着。

他推门进去，走了几步坐到躺椅上往后躺，椅子发出小声的吱呀。

“我操？！”随即玻璃房外的露台传来一句。

那人往这边走，推了玻璃门走了进来：“你要吓死我吗？”

林加恩睁开眼看了一眼，伸手指了指那人手里的烟。

“操！”那人披着齐腰的黑长直走过来，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熄了烟，接着坐到了林加恩旁边的躺椅上。

“又不回家？”林加恩躺好闭着眼问了句。

“回不回都一样，”女生说，“我不乐意见他们，我爸对我也没好脸儿。”

林加恩没接茬，他的情况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虽然离得算远了，夜市街的吵闹变得很小声，但暖黄的光亮却打过来，玻璃房里像开着昏暗的夜灯。

酒吧这儿总是这样，永远昏暗，夜将深未深时最暧昧。

“你朋友呢？”女生也坐好往后躺平，“走了？”

林加恩反应了会儿，意识到她说的是向远招，轻飘飘地说：“睡了。”

“啊？”女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有够新鲜，平常门都不让人进，这会儿倒好，床都让给人家了。”

林加恩没回话，继续闭目养神。

“你让他来店里的？”女生问，“是你熟人的话，我怎么没见过？”

“没，”林加恩回，又补充说，“第二次见。”

“但他可是跟我说——”女生扭过脸看着林加恩，“他是你的朋友。”

林加恩睁开眼，转过头跟女生对视了一眼说：“所以你就给他上升级版的Zombie吗？”

“冤枉死我了，”女生说，“他自己要的烈酒。”

“不好意思打烊了，平常不都这么说吗，”林加恩问，“怎么也招待起生面孔了？”

“谁让他长得帅啊～”女生说，“肯定很有人气，说不定能给店里带来新的生意！”

这人平常可没管过什么生意。

林加恩在脑子里盘了下逻辑，然后转过头问女生：“没钱了？”

“倒也不是，”女生说，“最近在跟我爸冷战，未雨绸缪吧。”

“手段一般，”林加恩回，“我是说冷战。”

“呵呵，我要真有手段，”女生闭上眼睛，“万家酒店也不会改名叫万盛酒店了。”

“万佳，万胜，”林加恩笑了一声，“真逗。”

“靠！”女生皱着眉头，“听见我弟名字我就窝火，太他妈二逼了!”

俩人隔着张桌子平行躺着，旁边的这个明显……现在一点就着。

“今天关门挺早……”林加恩转移话题，“那俩呢？”

“喝酒去了。”万佳闭着眼应了一句。

“店里不是有？”林加恩问。

“去夜市喝啤酒了，”万佳随手往夜市街的亮处一指，“还能撸串儿。”

“那你呢，”林加恩问，“回学校吗？”

“怎么？”万佳扭过头看着林加恩的侧脸说，“要和你的小男友共度良宵？”

“靠，”林加恩脸扭到一边，“真烦。”

“你是不是又在别人面前装小白兔了。”万佳笑着说。

“我都睡这儿了，”林加恩叹了口气，“你赶紧走吧。”

“没人性。”万佳坐起来。

“有地儿去吗？”林加恩又问。

“住酒店，”万佳站起身，“启京好像没有我开不了的房间吧。”

有啊万盛，林加恩识趣地没说出口。

“你也别睡这儿，有蚊子，”万佳回头看着他，拧着眉毛，“花蚊子。”

……俩人最终一起下了楼。

林加恩把万佳送出酒吧门，看着她走到短巷口才转身，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睡觉。

林加恩回到自己房间，从落地衣架下的收纳筐里拿了薄被出来，铺在床边的地毯上，准备去沙发拿抱枕时，听到了手机低电量的提示音。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看，是向远招的手机，扔在床尾的地毯上，林加恩走过去捡起来，顺路去电脑桌那儿给它插上了电，随即下一秒亮起的壁纸让林加恩愣了愣。

——他喜欢的摄影师的作品。

真巧。

包括昵称也是。

摄影师社交账号的id是，乌斯怀亚的坐标系，加好友时看到他的昵称是，坐标系。

这说明，他们很有可能喜欢同一个摄影师。

啧，挺有品。

林加恩拿上抱枕，在床边的薄被上平躺下，不受控制地冒出很多思绪。

为什么是我在睡地板啊？

地板本来就是这么硬的吗？

睡不好明天要是起不来就翘了前两节课吧？

还有第二次见面的人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睡在我的床上……？

林加恩看了正在熟睡的人一眼，反正就几个小时，就睡吧，硬睡就行。

但用力地合眼反而让他想到了更多。

他喜欢的摄影师已经很久没更新社交账号了。

他是通过CLAWX品牌那边负责给他每月拍宣传短片的摄像师Leo哥知道他的。

工作期间Leo哥提了两三次，他嫌烦才好奇地在网上搜了，叫乌斯怀亚的坐标系，不知道他或者她的真名，粉丝也只有十几万。

林加恩不懂摄影，但那个摄影师发出来的照片，他后来都保存到相册里了。

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欣赏。

那人的作品风格不具有连贯性，好像每拍摄一次就丢掉一次以前的自己，但是呈现的态度是统一的——不审视只记录。

林加恩有几组印象特别深刻的照片。

撕嘴皮的雀斑女生，港口之上过境的黑鸦群，透过玻璃的空教室，濒死的兰花螳螂，胸前堆起泡沫的贫乳女生，红色低温蜡和身上大面积旧烫伤的女生，竖着中指接吻的两个女生……挺多。

还有，老式出租车里保鲜膜裹着头的女生，文案是晕车，很有表现力的一组照片，也很出圈，女生是两年前籍籍无名现在走大牌秀场的模特，也是摄影师社交账号唯一关注的人。

他已经停更大半年了，社交账号个人简介里写着：

「社会闲散，约拍随缘。」

林加恩曾经跟CLAWX公关部负责他的PR姐姐表达过，想要请他来给自己拍海报的意愿，但是没能联系上他，给他发了好几次私信都石沉大海，而且PR姐姐和Leo哥通过业内的一些朋友也没办法联系到这个摄影师，大概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所以，随缘是？

跟万佳一个调性，热衷赶客，只凭自己心意活着的人。

林加恩想得有点生气了才迷迷糊糊入睡。

次日九点。

向远招挣扎着睁开眼，头疼胃疼，脑子跟断片了一样。

身上身下传来陌生的柔软触感，他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他茫然地低头看看，操，自己怎么穿着外裤上床，又突然注意到这不是他自己的床。

不是等会？这是哪儿？

他赶紧抬头左右看了看，陌生但又有一丝熟悉……直到他注意到旁边地板上蜷着睡的人，才慢慢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回忆起了几个画面，喧闹的夜市，台球厅的公告，绿色马里奥，地下酒吧，爱情电影，酒和林加恩。

他愣愣地盯着林加恩睡着的侧脸，金色的头发比之前长了点，有点狼尾的意思，发根有截黑发，脸还是干净清秀的，皮肤是那种天生不会晒黑的人勉强晒黑一点点的健康肤色。

眉钉的孔迹愈合了，唇钉的还能看见浅浅的痕迹。

他在别人的房间睡着了，然后让主人睡地板，这多少有点厚脸皮了。

向远招轻手轻脚地起来，扯过被子搭了一角在那人身上，找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和手机，穿上鞋子出门，再把房间门轻轻带上。

路过吧台时想起来自己还没结账，但没现金也没收款码……好在有加上林加恩的好友。

夜市没了有早市，人好像是围着吃饭这件事转的，所以才说烟火气。

但他胃不舒服得很，昨天一整天没吃饭又空腹喝了酒，穿过早市，跟游魂一样回到宿舍时，对面床上躺着陈家昱。

向远招和陈家昱是双人间宿舍的室友，也是同级同专业的。

向远招初次见到他时，陈家昱跟个二逼似的，正在拿着卷尺量宿舍门的宽度，说是想搬钢琴进来。

陈家昱从来不去上课也不需要代答到，哪怕考勤册他名字那行划得跟生死簿似的，上学期也没挂科。

系里关于陈家昱家庭背景的八卦和陈家昱背的琴谱一样多，多到能让向远招的耳朵边挂着几句。

“哟！”陈家昱歪着头看着他，“夜不归宿啊！”

“不行么？”向远招径直走进浴室，冲了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的时候，才缓过劲来。

“还有酒味。”陈家昱盯着他说。

“真的？”向远招扯起领口闻了闻，“不是吧，我下午还有个讲座要听。”

“一点点，”陈家昱比了个手势，又问，“什么讲座啊？”

“……”向远招扭过头看着他不说话，他什么时候会关心这个了？

“问问。”陈家昱笑了笑。

“万艳老师的，”向远招开口，“她刚发的CVPR顶会论文。”

“万艳这名字不好，”陈家昱若有所思，像模像样地说，“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你读红楼？”向远招问。

“我刷短视频。”陈家昱眨巴了下眼睛。

“……”向远招躺好闭上眼准备再眯会儿。

“C什么R的，”陈家昱又问，“那是啥？CPR听着耳熟。”

“你知道知网吗？”向远招没睁眼，宿醉的难受席卷着他。

“知道啊。”陈家昱答。

“够用了。”向远招说。

“……”陈家昱继续吵，“说说嘛？什么讲座？有意思的话我跟你一块去！”

向远招坐起身，看着他说：“多模态数据理解的无监督生成对抗模型。”

“有、有意思，”陈家昱说，“……你去的时候叫我。”

“知道了。”向远招现在只想清静会儿。

“对了!”他刚准备再躺下，陈家昱又喊。

“你手机震了好多次，”陈家昱手一指，“太吵啦，我给放到洗衣机上了。”

“嗯？哦。”向远招起身去阳台拿了手机。

不是远秀敏，是叶倩发来的好几条消息，以及两通未接电话。

「后天我飞启京咯。」

「有拍摄工作，还有面试，祝我好运吧。」

这是在他昨天出门前的两条。

「我有点想你，我们顺便见一面哦。」

「哈哈，你在吃饭吗？」

「怎么回事？」

「你现在是连信息都不回了是吗？」

这是后来的几条。

向远招叹了口气，给对面回了一条。

「落地几点，我们谈谈。」

对面没回复，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在工作。

他从昨天的衣服里摸出备用手机，顺手也把昨天买的烟和打火机扔到垃圾桶里。

总觉得用备用手机加的林加恩有点怪怪的，现实生活和摄影爱好，他分得很开。

电子洁癖和现实洁癖他都有点。

他坐到床边，捧着俩手机，用生活机给林加恩发去了好友验证。

对面很快就通过了好友申请，向远招打字给对面发消息，想了一下，“收留”这两个字还是太过了，于是只给对面简单发了一句。

「昨天谢了。」

林加恩没问是谁，也没问为啥换号加他，只给他回了一句。

「睡完就走？」

向远招笑了起来，坐到床上跟对面聊。

「话有点难听了。」

「我睡醒你人就不见了还说不是？」

联想到对面睡的地板，还没被子的那种……

「你人没事吧？没感冒什么的？」

「没感冒，腰疼。」

「……」

「昨天没结账。」

「听你说是我的朋友，记我账上了。」

「……多少我转你。」

「没所谓。」

记忆里菜单上好像没有标价，又或许是他只顾得看油画了。

「酒真猛。」

「童叟无欺巫婆汤。」

「巫婆？黑长直那个女生？」

「嗯。」

向远招不打算回复了，放下了手机，但手机在腿边震动了下，他又拿起来看。

「实在过意不去你可以请我吃饭。」

他确实过意不去。

「可以，什么时候？」

「今天。」

「下午有个事。」

「吃晚饭？」

向远招估算了下，讲座大概是六点多能结束。

「可以，我这边七点结束。」

「那我去找你吧？」

「行，七点在启大综合楼正门见。」

「嗯。」

陈家昱真的跟来听讲座是向远招没有想到的。

酒是早就醒了的，但是快被陈家昱吵得要吐出来了。

话唠系统成精了是这样。

他也不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所以选了最后一排最靠角落的俩位置，以免太吵影响到其他人……

但出于礼貌，他没带上耳机。

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讲座还有十分钟开始。

“我爸说，”坐在旁边的陈家昱继续叨叨，这是他坐到这儿找的第三还是第四个话题了，“大学老师讲课的三部曲……”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一，讲自己早年的出国经历。”

又伸出两根手指，“二，讲自己学生的辉煌事迹。”

最后伸出三根手指，“三，讲自己孩子的藤校学籍。”

说完发现向远招扶着额头兴趣寥寥的样子，陈家昱又强调：“我爸说的。”

“你爸谁啊？”本意是调侃。

“陈明睿。”陈家昱秒答。

陈明睿，是他们学院副院长的名字。

向远招愣了愣，皱起眉头： “操，别跟我说。”

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他叹口气，转过头看着陈家昱，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很二逼，“如果，以后别人问你，你爸是谁，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尤其是我们院的，不要回答，知道吗？”

陈家昱点点头。

“还有，”向远招伸手一指前面的大屏幕，“你知道这是学术报告吧？你知道她要讲论文吧？”

陈家昱又点点头。

“滋——”讲台话筒被打开，“滋滋——滋——”

“先听吧。”向远招扭过头看向前面。

“大家下午好，”讲座主持人站到宣讲台那块，“欢迎各位领导，各位学者朋友和各位同学参加我们本次的学术报告会，本次报告共请了四位老师带来他们最前沿的研究内容分享，根据议程，前两位老师学术报告结束后，我们短暂休息半小时享用茶歇……”

“茶歇在哪？”陈家昱靠过来问。

“休息的时候志愿者会摆好的。”向远招叹了口气，掏出手机。

他翻了翻群里的消息，找到本次讲座的通知，点进会议网页看了看议程表，他感兴趣的报告在第一个，运气好的话，三点钟就结束了。

五顿没吃上饭，还要应对一个看上去被家里照顾得很好(?)的……二逼，想了想他切屏给林加恩发信息。

「其实我习惯三点吃晚饭。」

对面秒回。

「有病？」

向远招笑了起来。

「胃出血算不算？」

对面过了两分钟才给他回了消息。

「知道了。」

啥呀？这是什么回复？

回过神抬头看的时候，万艳老师已经在讲开场白了：“……选择这个科研课题是和我们日益增长的需求分不开的，我记得，最开始我进到计算机视觉这个领域，是一三年的时候，那时我在美国研学……”

陈家昱靠过来说：“First Blood。”

“……”向远招没说话。

聊就聊吧，他本来也只是打算听听论文里的模型框架和损失函数的设计。

结果十分钟后，讲到模型框架的时候，万艳老师说：“……这个生成对抗模块，我有几个学生也在搞类似的方向，他们大多在高校里做研究……到后面我跟霍普金斯几个学生开Zoom讨论了下……”

陈家昱又靠过来，向远招以为他要说Double Kill。

结果他只是问：“霍普金斯谁啊？”

“美国的学校。”向远招叹了口气，看着前面的大屏说，掏出手机拍了下这页模型框架的讲解PPT。

林加恩的消息弹了出来。

「到了。」

“那……”向远招抬手一把别过陈家昱的头，没让他把话说完。

“宝子，”向远招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和地说，“好好听。”

陈家昱安静了下来。

然后他低头给林加恩回消息。

「到哪？」

对面给他传了张启大综合楼正门的照片。

“操。”向远招小声骂了一句，看了看时间，才两点半不到，拧着眉给对面回。

「走不开。」

那边没了动静，过了几分钟才又发过来一句。

「是在上什么了不起的课……」

向远招笑了起来，想了想给那边发过去一条。

「三部曲。」

对面秒回。

「电影鉴赏？」

向远招抬头看了看，又扭头看了一眼几步外的教室后门，打字回复。

「下课了。」

“哎，”向远招轻轻拍了下桌子，“走了。”

“走不了。”陈家昱转过头看着他，眼里的高光都没了。

“怎么？”向远招笑了笑，“感兴趣？”

“我爸好像看到我了……”陈家昱抬手往前面的方向一指，“走了会死。”

向远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他没有通过后脑勺识人的能力，大概应该是，前排左半边领导区那块……靠，刚才好像没有介绍与会领导的环节，不过这是真巧。

他收回视线，跟旁边的陈家昱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起身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出了综合楼正门，就看见前面树下站着一个人，上身穿着校服外套，背着书包和打横的滑板，中分金发狼尾，双手抱胸站着，一脸无所谓地盯着门口看。

看到他出来，那人双手抱胸慢慢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说：“愣着干嘛？走吧，向远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