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泽尔达莽撞的话，雷利却轻轻的笑了。

他都多久没看见这个孩子这样的神情了。

自从罗杰走后，他总是一副平静的样子，那张漂亮的小脸虽然也会笑，但总是留于皮肉，好像这具身体的灵魂早就在罗杰死的那天，也一并消失了。

这时候虽然确实是莽撞，但却意气风发，带上了好久之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好像突然活过来了。

这才是他们一手养大的“狂风”嘛。

雷利也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那我就帮你镀膜了，我人老了，就不凑热闹了，不过有个人让我传话，他会在那个岛等你。”

泽尔达诧异地啊了一声，他朋友虽然多，但是也没有哪个真的敢为了他对上四皇的……除非……

泽尔达心思转了一圈，大概知道是谁了。

他不得又笑了，有种小时候他要背着船长和小伙伴们偷偷闯祸的感觉。

他带着雷利就要出门去和风号那里，却被听了半天的两个小家伙拽住了。

“怎么又要走啊！”艾斯死死拽住泽尔达的袖子，泽尔达扯了半天愣是没扯动。

这小子，劲儿怎么这么大了。

路飞更是像个猴子一样挂在泽尔达身上，呜呜地撒娇。

“听起来泽尔达要去好玩的地方，也带上我嘛！！”

泽尔达一脸无奈，他明明是去个险局，怎么到了这小子嘴里就变成他偷偷背着他玩了。

泽尔达扯不动这两个比他都沉的家伙，看向雷利求助。

雷利一把把挣扎着的路飞撕下来，拎到一边。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艾斯。

和明显对雷利有些畏惧的路飞相比，艾斯却一点眼神都没分给他。

这个小子，和心怀天下的罗杰一点都不一样，自从到了他这里，不管住多久，满心满眼的都只有泽尔达一个人。

“路飞还不能去，跟小黑一起待在这儿，至于艾斯……你带上吧，他现在的霸气已经不错了，还吃了恶魔果实。”雷利说。

“我为什么不能去！”路飞大喊。

“等你打赢我再说！”好像胜利了一样的艾斯得意的冲着路飞嘚瑟。

泽尔达意外地看了雷利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转眼他们都快到了出海的年纪，他也不可能护他们一辈子，早日见见海上顶峰的实力也不错。

更何况如果那个人在等他的话，这一趟也不会出什么危险。

艾斯双眼发光，泽尔达感觉他要是有尾巴，恐怕这会儿都能螺旋起飞了。

无奈地摇摇头，几个人走到了和风号处。

雷利的动作很熟练，只一个下午，就给和风号这艘小船镀上了膜，本来蓝白相间的小帆船罩上一层彩色的泡泡，显得流光溢彩的。

艾斯好奇地凑近看，即使这么多年住在这里，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雷利给别人镀膜。

看着这样脆弱的东西，他都不禁屏住呼吸，就怕捅破了这层泡泡。

很难想象，这样的东西会帮他们下到海底。

泽尔达先他一步走到船上，然后把还在研究泡泡的艾斯也拉进来，拜别了雷利，和风号正式进入海里。

浅海的风景很漂亮，还有太阳的光线照进来，有五颜六色的珊瑚、各种鱼群、金色的海砂……但是随着他们的深入，大海就逐渐变得不一样了。

阳光逐渐褪去，就只有船上挂的灯能照亮前方的路，偶尔会从黑暗中窜出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每当他们要撞过来的时候，艾斯就紧张得手舞足蹈，就怕这层泡泡炸了。

“雷利先生的手艺哪里可能这样的破了。放轻松。”

泽尔达看着艾斯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十分欣慰，看来小朋友还是小朋友，等把他们都接回来，就带他们挨个看看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把手里的果汁递给艾斯，拽着一脸好奇的小家伙坐在餐桌前，准备吃饭。

桌子上是泽尔达万年不变的三明治和一个汤，又煎了几块牛排。虽然很简单，但是好久没吃这口的艾斯依旧是吃得很香。

泽尔达就慢慢啃着自己手上的三明治，一边看着艾斯吃饭。

雷利先生果然是教养孩子的一把好手，相比他带的时候，艾斯已经进化到不再用手抓着吃了，而是有刀叉切好，再往嘴里放，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教养极好。

只是他快速又不失礼貌的进食方式，实在是有点眼熟，泽尔达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像谁，于是就放弃了。

但是如果船上有第三个人的话，就会发现，艾斯吃饭的每一步，都和泽尔达的动作惊人得相似，就像是在复刻一般。

因为太过想念，所以对方的动作都刻进脑海，下意识的就开始学习，就连艾斯自己，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这点。

吃完了饭，艾斯主动站起身去洗碗，泽尔达也没有阻止。洗完了碗，艾斯又把有着一层浮土的和风号擦了个一干二净，又倒了一壶热茶放在泽尔达的手边。

“别喝酒了，原来就看你喝酒胃疼，来喝点茶。”

泽尔达就看着他忙上忙下，也不嫌累，等他终于安安稳稳坐在他边上了，泽尔达才把怀里的一把糖塞给他。

约定俗成的一把糖，艾斯接过，拆了一颗塞嘴里，剩下都小心翼翼塞进怀里。

“什么时候这么乖了。”泽尔达喝了一口红茶，正和他的胃口，笑着说。

“你不喜欢吗？”艾斯所问非所答。

泽尔达看了看甲板，又看了看收拾好的厨房，点点头，感觉顺眼了不少。

“孩子孝顺啊——”他感叹。

得到肯定的答复，艾斯笑弯了眼睛。

“先生开心就好。”

——

之后的和风号，也依旧被艾斯上上下下收拾得井井有条。

本来需要一个人干这些活儿的泽尔达主打一个退休养生，天天跟个老干部一样端着壶茶视察工作。

其实泽尔达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艾斯像个杂役一样承担这么多活，但是看着他满头大汗还满脸笑容地擦着甲板，泽尔达挠了挠自己的头，终究还是没有阻止他。

看起来他很想干啊。

正好我有懒癌，就把活交给乐在其中的人吧。泽尔达暗自窃喜。

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虽然性格还是像之前那样偶尔会跳出一些调皮的那面，但大体还是变得稳重又温柔。

他会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家务，还会考虑泽尔达的喜好和习惯，比如等到中午泽尔达犯困的时候，艾斯就会停止嘁哩喀喳的工作，坐在他一旁安静地看报纸。

偶尔，泽尔达会生出一种自己正在被这孩子照顾的感觉。

自己好像也没多大啊，这就到了小鸟反哺的时候就吗。

一脸纠结地看着海底风景的，好几天都没动换，感觉自己要变胖了的泽尔达，逐渐在环绕着自己的茶香中犯上困意。

算了，无所谓的事，只能说明自己捡到了一个孝顺的好孩子罢了。

泽尔达最后一个念头闪过，然后就在躺椅上睡着了。

他把头歪在椅子的枕头上，四肢大开，睡得毫无防备之心。

旁边本来正在偷偷看报纸的艾斯，感觉到这边均匀的呼吸，这才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报纸放下，撑着下巴看着已经熟睡的泽尔达。

这几天他都是这样干的，等着泽尔达睡熟了，他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有这样的动作，只是觉得泽尔达要比手里的报纸好看一万倍，心里想着，就这么干了。

泽尔达的头发比他们离开的时候长了一些，发尾并不齐整，看来又是自己拿刀修的。这么一个精致的人，却从来都是自己剪头发，经常剪得良莠不齐，还好脸长得好，顶着这么一头乱糟糟的金发也依旧帅得很。

艾斯之前也问过，为什么不找岛上那些发型师给他剪，泽尔达则说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头发。

艾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垂在椅背后面的金发。

先是碰到一根，然后是轻轻的，让一簇金发搭在他的食指上。

小心翼翼的，就像是让一只蝴蝶停留在指尖。

他的头发凉凉的，轻轻的，柔软得像是上好的丝绸。即使海底没有太阳，他的头发依旧熠熠生辉。

这样漂亮的东西，还没有被任何人染指过。

艾斯的眼神越来越暗，浓成了一片乌墨。

他不懂他为什么对泽尔达如此执着，也不明白是什么能让他跟他在分离之后，每时每秒都在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片段。

他什么都不清楚，那些感情就像是魔鬼三角地带一样看不真切，迷迷蒙蒙。

不过，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他想对他好。

无论是回报他带自己走向这一片广阔的天地，还是报答他的好意，自己都愿意掏心掏肺的，付出生命的对他好。只是不同于自己的那两个兄弟，也不同于自己尊敬的雷利先生和夏琪阿姨……

泽尔达动了动眼皮，缓缓醒来，被贴近的一张大脸吓了一跳。

“你干嘛呢？”

艾斯笑了笑，手不着痕迹地藏在伸手。

“睡得还安稳吗？先生。”

“先生？”泽尔达挑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