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在玉星看见了一座墓碑,也看见了在墓碑旁边的小木屋。所以想为那只军雌做点事。”
霍星眨了下眼:“他认识我雌父?”
“谈不上认识,你雌父是一只善良的雌虫,在阿启刚离开家那会给予了帮助。”虫后想到自家弟弟说起这一段时别扭的表情,忍不住笑得深了些,“说不定你们小时候还见过呢。”
“……我,没有印象了。”黑发雄虫丝毫不怀疑魏启这段信息的真实性。
雌父因面貌长得不太讨雄虫喜欢,早些年受过几段感情挫折后之后再也没想过这事。
他待霍星如亲子,跟队友的关系非常好,也让霍星在一个相对友善的环境中长大——所以霍星身上没有一点被抛弃的阴暗,甚至在唯一支柱雌父去世后也没有被仇恨充斥。
如果身边不是这样一只或一群充满正能量的雌虫重要地填充了他的幼年少年时光,霍星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所以霍星很相信雌父会对一只年幼的、没有自保能力的雌虫出手相助。
“没关系,你知道他是想对你好,只是用错了方法就行。”
虫后自然不会像对霍星这样轻描淡写弟弟的错误——偷盗是不对的,尽管弟弟在外流浪那些年做过很多类似的事。
那时没的选,现在有的选。
——但虫后也记得弟弟离开前说的:“如果这是唯一可以救他的机会,如果什么都不去做……最后你可别哭啊哥哥。”
虫后连顺着弟弟这句话想下去都不敢,更别提到时候了。
霍星点点头:“我明白,是要谢谢他的。”
“好啊,那等他回来你亲自跟他说。”回过神的虫后努力笑了下,“那家伙离开时很失落呢,被你感谢了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是吗。”
那只雌虫还会失落?
*
魏启回来得很快,而且第一面就去见了霍星——说不清是‘纠正’错误之后腰板挺直了想看他什么表情,还是别的。
看见黑发雄虫正静静坐在床上看书,自家哥哥在一旁刷星网,高壮雌虫脚步微顿,然后迅速恢复如常地走进来。
魏启没有特地遮掩自己的存在,所以虫后循着声音抬头便见到了他,当即惊喜道:“阿启!你回来啦。”
“不回来你也不乐意啊。”魏启翻着白眼。
虫后抿着嘴笑,眼珠朝霍星的方向斜了一下,示意魏启:“东西都给了吧?”
对哥哥这种行为见怪不该的魏启:“给了。”
“那就好那就好,”虫后又转过身对霍星眨眨眼,“看呢,我就知道阿启很乖吧。”
魏启:“……”很想让哥哥别说话了。
黑发雄虫合上了手上翻阅的纸质书,双眸认真地注视着魏启:“谢谢你。”
“谢我把你送进抢救囊?那你可千万别谢,以后指不定进去多少次呢……哥,你自己动手有多大力量又不是不清楚,就干脆别打我了吧,你那哪里叫打啊。”
魏启嘴巴碎起来也是真的碎,跟霍星叭叭叭的同时还能抽空吐槽虫后。
收回手的虫后一头黑线:“你说话就不能好听点!”什么叫进去多少次?!这是好玩的吗!
黑发雄虫莞尔。
见状,魏启不大正经的想,这样看起来霍星比自家哥哥可温柔多了。
*
“他们确实很生气,觉得我太荒唐。”
说起处理结果,魏启耸耸肩:“我就跟他们说我伴侣快死了,再不试一下就没命了。不过他知道我是偷来的之后怎么也不肯用,以死相逼我还回来,到现在还躺着没醒呢……他们沉默了好半天,给了我一百颗这个。”
之前六十颗已经很震撼了,想不到人鱼族出手如此大方,对待一个……呃,曾经的偷盗者也能这么宽容。
霍星:“……”
看来古籍上记载人鱼是睚眦必报的守财奴这一点有待商榷。
虫后颤抖着用手指着他:“你可真是个混账啊……”
魏启:“还行吧,总比啥也没有要好。”
说着,他又从随身仓库里掏出装好的人鱼圣宝,刚想习惯性地丢过来——撞见黑发雄虫平静中带着丝丝纵容的眼,他喉结莫名上下滚动了一番,认命地走到床边,将两个盒子放到了黑发雄虫手边。
魏启闻到了一点独属于霍星身上的冷香气,仅仅只是嗅了一点,也让他无声打了个寒颤。
“谢……”
“上回说的模型你不会不作数了吧?所以现在拼命说谢谢,就是想用谢谢把我砸失忆了?”魏启大概非常不喜欢这些礼貌用语,干脆很不礼貌地打断,大咧咧坐在床边,单手撑在枕头边,身体倾过去问他。
雌虫不是故意盯着他的脖子看的,实在是那一截白腻腻太扎眼,哪怕视线起初落在了别处,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又落了下去。
看着看着,魏启自己都没发现靠得太近了——
虫后不免提醒道:“你风尘仆仆,身上还没洗过呢,别挨星儿太近了……”
似是如梦初醒的高壮雌虫身体一僵,望着眼前与黑发雄虫只剩下的一丢丢距离,额上青筋跳了跳。
*
后来的一段时间魏启都会每天挑个时间在他面前报道,值得一提的是——这只看起来很讨厌各种礼节的雌虫会提前跟霍星打个招呼,如果他表示出了不愿意,魏启尽管黑着脸,却也会随之改到晚一些。
所以霍星没有觉得魏启有打扰到自己的生活,顶多是跟有过恩情的朋友聊几句天罢了。
更何况魏启话不多,很多时候只是在他身边待着,问的问题也多半是关于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医生,也像半个医生了。
看得出来魏启这次是想在虫星呆久一些,虽不知道在人鱼星受了什么刺激,不过这对于虫后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霍星听虫后偷偷嘀咕过,说他们的雌父雄父要来了。
“阿启因雄父的事总不太喜欢雌父,平日里能避免见面就避免见面,”虫后抿了口茶,眉间有化不开的哀愁,“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横起来不管不顾,根本不管对方是不是雌父。”
雌父做的是不对,可如今他们都大了,虫后难免想让家里的关系缓和一些。他知道阿启是在为雄父鸣不平,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越是不喜雌父,越是不给雌父面子,雌父在阿启那失去的尊严总会在雄父身上找回来。
“他失去的尊严找不回来。”黑发雄虫慢慢说,“他永远会觉得阿启瞧不起他。”
这是魏启让他喊的,说是他们两个的虫还没到能直呼名字的地步——霍星有心想挑这句话的逻辑漏洞,魏启那家伙却不是讲道理的虫,眉一挑脸一拉,翘着二郎腿冷哼一声,黑发雄虫懒得争执,也就这么叫下去了。
幸好虫后正在为家里的事烦心,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又跟霍星说了几句后,虫后道:“唉,等雌父来了再说吧,我现在想也没用。”
*
霍星在蛋糕店里遇见了沈尧。
他看样子等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桌上的蛋糕吃了三分之一——后来根据小机器人的时间日记,发现沈尧果然在他回来之前已经等了四十八分钟了。
对方很想跟他坐下聊一聊,于是霍星也没走远,就在蛋糕店里设置出了一套桌椅。
奶油的甜香气在两虫之间蔓延。
“霍星,雌父说我这次做得很好,脾气也改了好多。”
沈尧停顿了好久,试探着说:“他,他说我可以选择一个雌虫……霍星,我真的改了,我,我不会再那么任性了。”
前面一段话说得底气很足,眼神也不躲不避与霍星对视,举手投足间不自觉有一股自信张扬的气息,跟从前的少爷脾气有些相像,但完全不一样。
可后面的话说出来坑坑洼洼,像是脑子里还没成型就出嘴了,自己都带着些许不信任。
黑发雄虫轻轻低垂下眼睛,睫羽微颤:“不是你不好。”
沈尧连忙道:“不,不不不你别,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以前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我就不是个……”
“不是。”黑发雄虫郑重的语气让沈尧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你不要因为我不肯放过自己,你以前也很好。”
如果非要在一段没有美好结局的感情里面反复寻找卡住的错误,那不可能是一个虫的问题,也不能让一只虫承担多年感情累积起来的负罪感,太不公平。
霍星不认为沈尧是只很糟糕的雌虫,相反,他在该任性肆意的时候任性,在该明事理的时候明事理,已经做得很好很棒了。
他的能力也不比谁差,这才能接住沈会长的担子。
霍星不希望仅仅是由于一段感情,让沈尧往后的大部分时光里都在惋惜为什么当初不懂事一点——那本来就是属于沈尧的、该不懂事的时光。
霍星也曾反省过,可能是他太难投入一段感情,导致九年过去他都没办法在分手时表现得撕心裂肺,他甚至很难找到那些能令他失控的情绪。
只要有一丝的不对劲,他都会下意识选择一项工作让自己的生活充盈起来,他喜欢这样过分淡漠又时刻平衡的自己,可他也明白外面很多虫都不是这样的。
他们两都没有错,也都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