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好几天，黑发雄虫没能出门。

沈家少爷一口气把几天的补回来，整个虫如梦似幻恍恍惚惚，脚下地都有种软绵绵的不真实感。

霍星本不打算理他，任他在家里头躺尸、自生自灭。

但瞧着沈尧一看见自己就先笑傻了的样子，霍星落在门上的手停了许久——最终他抬起扶了下额，唇角也多了点浅淡的弧度。

婚礼定在两个月后。

*

沈尧只知道霍星以前有个养父，后来不幸战死，他并不知道别的，也没特地去查。

当霍星说下周是养父五年一次的大忌日时，沈尧愣了半天。

“你要离开虫星，去玉星呆半个月？？”

沈家少爷一脸震惊。

——虽然那颗星球划给了虫族，现在也鸟语花香环境很棒，但霍星怎么可以离开那么久啊！

雌父好不容易答应他们两个结婚的事，他就想每天回家看见霍星好好地在那，一分钟也不想分开。

“……嗯。”黑发雄虫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抿了下唇。

在沈尧极度委屈极度不高兴的目光中，霍星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试图将其中褶皱与不甘统统抹平。

“能不能不走啊。”金发雌虫紧紧抓住霍星的手，放在脸上来回蹭着。

沈会长的大儿子在几年前不幸去世了，沈尧成了独生子。

这些年沈会长隐隐有退下来的趋势，所以重心才会放在为沈尧挑个好雄虫上。

同意霍星跟沈尧的事，沈会长也就要将手上的事慢慢交给沈尧了。

正是多事之秋，沈尧不可能脱身离开虫星，沈会长也不可能准允。

半个月对虫族来说时间太短了，对一个有伴侣却不让亲亲抱抱的雌虫来说又太长了。

沈尧各种手段都用了，只能看见黑发雄虫一天比一天坚定的决心。

他非要去住，为了一个死了那么久、没有血缘关系的雌虫——沈家少爷不止一次动过阴暗疯狂的念头，他早就厌恶霍星在意除自己之外的虫。

在启程前一晚，沈尧再次说：“如果你一定要走，我这里的事放两天也没关系，我陪你去了，呆两天就回来。”

“……”

转头看见金发雌虫眼中闪烁着偏执的眸光，霍星顿了顿。

他整理自己行囊的时候，沈尧也整理了一份，说是为了以后的蜜月旅行未雨绸缪。

在沈追看来，沈尧这些事不过一味的闹脾气，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唯有将他打了又打，打服了就好了。

“沈尧，你在担心什么。”

黑发雄虫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握紧拳头一脸倔强的他身边，轻声问着。

“……我不担心，我就是想见你，就是想陪你。”

金发雌虫本想坚强一些、看起来无理取闹一些，可谁让眼前这只可恶的雄虫眼神那么软那么好看，他眼眶霎时就红了。

他这才发现之前任性离开虫星的自己有多么愚蠢，根本是仗着霍星的一切都在虫星不会离开。

等到霍星真的要走——哪怕只走半个月，哪怕有归期，他也舍不得，他也接受不了。

想要恶狠狠地告诉霍星自己非去不可，是铁了心了。

但黑发雄虫一靠近，沈尧就特别没有出息地贴了过去，硬邦邦伸直的手臂马上弯成面条一般，缠着勾着绕上去。

“……乖。”

要让霍星说出一长串哄虫的话难度太高，这一个字也足够让金发雌虫身体一颤，接着闭上眼，抖着声音：“你好狠的心啊。”

*

霍星走的那天沈追都没放沈尧出去送他，就怕这小兔崽子趁大家不注意摸上了霍星的飞船。

“哪里有个成年雌虫的样子！能学到霍星一半我都谢天谢地了！”

沈追头疼沈尧的不服管，听是听霍星的话，霍星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但对霍星也太依赖了吧！简直得了‘没霍星活不了’的病。

雄虫抱着枕头软在沙发上笑：“你当时也这样呀。”

“……”沈追，“胡说八道！我跟这小兔崽子哪里像了！都是小时候太惯着他，霍星也惯着他！”

“是是是，霍星这孩子懂得感恩，这很好。他孤身一个虫去别的星球，又是那样的身体……”雄虫倒是很担心。

沈追一摆手：“你这就瞧不起虫了啊，霍星以前上过战场，比沈尧这个金窝里养出来的小奶猫不知好了多少！你还担心他——啧，担心担心你儿子这几天怎么过吧！”

惹来雄虫没啥力道的一巴掌。

*

结果还是失策了。

沈尧仍是在沈追的严防死守之下上了一架飞船，在几天后彻底失去联络。

沈家是想把消息摁下去，奈何没怎么摁住，祝繁和卓之逸都是第一时间知道了。

“……沈家这少爷也太荒唐了吧，每五年的一次大忌他都还要追去跟霍哥做那种事。”

受霍星之托，祝繁这半个月替他看着蛋糕店，平日里就在家中落地窗旁哪里也不去，懒懒散散地没个正形。

祝家的名号在虫星可能不那么响亮，再加上祝繁低调，没几只虫摸得清他的底细。

他是一只容貌偏阴柔的贵族雌虫，从不掩饰眉眼间的算计精明，一眼就看得出不好惹。

他年纪很轻，经历得却不少。像是早些年受过重伤，成天懒洋洋不是趴在这里笑就是趴在那里笑，总是话还没说出口，唇边的笑就先挂上了。

霍星之前忙，祝繁跟卓之逸玩得比较多，但卓之逸有事也不会找祝繁，这家伙比虫王都难请，让他办点事就得想好将自己下半辈子先抵押了。

只有对霍星稍微例外。

闻言，卓之逸嗤笑着：“他们这种虫不会明白霍哥的心情，你可别对他们要求太多。”

“……”祝繁看着卓之逸，眨眨眼，“他好歹是霍哥的未婚夫。小玩笑就算了，别大事上还含糊不清。”

“我说错了？”

卓之逸冷下脸：“沈尧就是个被宠坏的王八蛋！追霍哥的时候用尽手段，跟霍哥在一起后也不老实，这种虫配什么了？”

祝繁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他跟卓之逸都受了霍星恩惠，长期跟这样的雄虫相处，说不心动是假的——哪怕霍星没了精神力，不是大机甲师，背后仍有虫王撑腰，获得的资源几辈子也花不完。

依照霍星的性子，从来都是挑选者的身份，永远不缺谁的喜欢。

区别在于祝繁看得清，卓之逸还得糊涂好几年。

*

“沈尧，我不想。”

抵达玉星没多久，黑发雄虫就发现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虽然心底已做好最坏的准备，但当他真的追来时——霍星瞬间冷了脸，开口就让沈尧回去。

沈尧死缠烂打又各种发誓不会耽误虫星那边的事，终于勉强被留下。

想着三天后自己又要走了，所以沈尧找着机会跟黑发雄虫亲近。

不知多少次被推开，金发雌虫深呼吸一口气站在那：“你是不是腻了我了？”

“……”

准备去外面的霍星停住脚步。

他望着门外绿莹莹的一片草地，望着不远处的石碑，闭了闭眼。

他说：“成年雌虫该有的定力在你身上一点也找不到。”

沈尧几步过去堵在门口，挡住了他的视线：“对自己雄虫哪里有什么定力！”

“但是你也太荒唐了。马上回去，沈会长有事找你。”

沈尧：“……”

说好了三天，现在又变成马上。

沈尧求欢被拒，又被伴侣冷冰冰地赶，他自暴自弃嚷嚷道：“我哪里荒唐了！我只是想陪你！我不回去，我回去了他又不放我出来。”

黑发雄虫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这样的沉默让沈尧头皮发麻。

“霍星，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吗？我来一趟也不容易啊！路上还差点没跟上你……”沈尧说了路上遇到的两件难事，试图让伴侣对自己心软，至少不要用那样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霍星做不到。

沈尧失踪后，沈会长给霍星来了好几道电话，告诉他务必让沈尧回去——那些事正在关键期，经不住沈尧这儿戏般的放任。

这次沈会长可以帮沈尧处理烂摊子，下次呢？霍星不可能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贴在沈尧身上永远不撕下来。

任何事的控制都是从第一次开始的，第一次控制不住，就不要谈第二次第三次。

“最后一遍，回去。”

“我不……”

“那你就别再见我了。”

黑发雄虫直截了当推开他的身体，大步朝外走去。

*

等到霍星再回到这间屋子，里面已经没有虫了。

只是，他桌上摆好的东西、地上整理好的箱子，统统乱了——被那个走了的虫报复性翻了一遍，似乎要用这种幼稚手段在他的记忆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半个月后。

霍星没有多留一天，他的飞船准时准点抵达了虫星。

来接他的是祝繁。

雌虫身上还穿着睡袍，头发乱糟糟的——一见到霍星就笑：“别找之逸，那家伙怕控制不住情绪，所以不敢来接你。”

“？”

卓家又出事情了？

黑发雄虫疑惑了几秒，正要用星脑查看邮箱时，有一只手摁住了他的动作。

只听祝繁故意放慢了语速，显得话语有些阴阳怪气：“沈尧跟苏幸订婚了。上回喝醉酒，当着好些虫的面把信物给融成碎星石，丢到河里去了。

“不得不说，我不是第一次见到沈少爷发脾气，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大张旗鼓发你的脾气。

“看来你逼他回虫星这事儿，给少爷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呢。”

这些话导致黑发雄虫一时忽略了手背上摩挲的那只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