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庭院之后,连丹翡一夜未眠。
也许在文宫大考中她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借用了物灵的力量。
要这件事被证实后公之于众,她不仅名声扫地,恐怕还会被灰溜溜的驱离天清山。
到时对她失望的不仅有兰玦、小金子,还有灵仙和千师姐啊。
再说了她这一回去,肯定要带上灵仙一起走,毕竟灵仙是她连家里买的女婢,还有好几年才能恢复自由身。
但人一旦尝过了自由的滋味,就像是中了毒,即使是千刀万剐,也不愿再回到那囚笼里了。
于是连丹翡收拾好行李,为灵仙留下一份足够让她做出决定的钱财。
推开门扉,拿着包袱,连丹翡回想起自己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
如此的遥远,就像她站在天清山上怎么看都看不见小小的薄县。
距离马房只剩下一段路,却听不见马匹的呼声,异常的安静让连丹翡停住了脚步。
“对于事实掌门还是那么遮遮掩掩,不如把谢尘嚣放出来。让他们龙争虎斗,两败俱伤,最后我们坐享其成。”
“要放在五十年前,兴许有用,但现在不行了。因为那个女人死了,没了软肋,他已不再是断首飒雪谢尘嚣了。”
连丹翡看见在昏沉的光下,有两人站在马房门外,一人背着她,只能看见半个侧脸,另一人穿着夜行衣,除了看见脸是白的,剩下什么都看不见。
“尉迟流迹失去踪迹前命你尽早行动,如今数月过去,你还在犹豫什么?”穿夜行衣的男人十分不解。
“天清山的稳固并非一日能瓦解,光处理掉一个武华心恐怕无用,毕竟还有他座下的几个亲传弟子。”
“噢?小处入手也不是不行,那你可锁定了目标?”
连丹翡紧贴在墙边,把自己藏在阴影下,但听得入神,没察觉到月轮已行到他处。
直到明晃晃的刀光融汇了月华朝她砍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行迹暴露了。
那二人紧追在连丹翡的身后,挥了数刀,连丹翡一边躲一边跑,速度逐渐慢了,眼见就要被赶上,在此要命关头,连丹翡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灰袍人。
守门人不愧是守门人中的守门人,他见连丹翡狼狈的被几人追杀,只是拿出扫帚轻轻扫下墙角就要离开。
你难道不准备救我吗?连丹翡一回头,就见那把长刀向她砍来。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挡,就听到了守门人的声音。
“蠢才!你就站在那里让他把你头砍下来不好吗?”
连丹翡吃痛的喊了一声,肩膀上如承受了千钧之重,她听到刀柄落地的声音,但见那穿夜行衣的男人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砍断头你最多只会死,而砍断了手,我还要一根根替你捡起来扔掉!你这样的人活着给人添麻烦,死了也一样。”
守门人说出的话就像他本身的存在一样,又出奇又不真实。
连丹翡来不及感激,赶紧说道:“刚才追我的那两个人都是叛徒,他们对山门有不轨之心!”
“两个人?可我只看见了一个,你的眼睛大概有问题。”守门人收起扫帚,从连丹翡身边走过。
“一个人吗?不,前辈你不能就这么走了,那可是对山门有威胁的叛徒,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抓住他?”
面对连丹翡的质疑,守门人摇了摇头说:“那个武华心比我厉害,他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我又有什么办法?你走吧,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连丹翡咽了口唾沫,急忙朝自己的庭院跑去。
这件事她一定要告诉别人。
回到自己小小的庭院,连丹翡就见有人在自己房前来回踱步。
想起刚才被追杀的经历,连丹翡高度紧张了起来。
莫非那两人认出了自己?
慢慢的靠近,连丹翡认出了此人,心中怪道:“这么晚了,他来自己门前做甚?”
“连丹翡,你去了哪里?”连璇都站在阶上狐疑的打量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连丹翡在离连璇都只剩下几寸距离时停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面对连璇都有些慌乱的问责,连丹翡转头笑出了声。
“连璇都你哭了。”
“没有。”连璇都把头转向了一旁,拿出了连丹翡的物灵。
“行歌卷?莫非我的冤屈洗白了?”连丹翡默默的收起,看向了他,连璇都不置可否的抬起了头。
“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结果了……”连丹翡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抚了抚刚平静下来的心。
要不是撞破了那两个叛徒的私谈又拐了回来,不然这一走,恐怕就是跟天清山永别了。
连璇都瞥了一眼连丹翡,说:“你以后继续待在天清山,不要给我找麻烦,更不要指望我会帮你。”
说完连璇都离开了庭院。
见到连璇都如此无情的一面,连丹翡也无可奈何,心冷到了极点,只好把刚才遇见叛徒的遭遇压在舌下,等明日找个机会再告诉他。
回到屋里,连丹翡点起一盏烛火,将行歌卷平摊在桌上。
最后一页仍是停留在马车上的连丹翡。
春花烂漫的四月,天清山上少见的放了春假,连丹翡便与几位女伴相约去山下踏青。
她们在中午日头最盛的时候离开山门,计划在日落而归。
天清山下都是荒山野岭,平日里寻觅不到一点人间烟火,但因今日放了春假,山底下来来往往都是伴行嬉笑的天清山弟子。
一些有商业头脑的弟子也纷纷利用这个机会,在人道两边摆起了摊。
“哇!丹翡你快看是鸡肉串,我都好久没在山门里吃到了。”翟如金炫耀似的展示自己手中蜜色的肉串。
“之前天清山的伙食还有鸡肉吗?”连丹翡觉得很意外。
“是有的啦,但是那些鸡好像都传了鸡瘟,突然有天死完了,就没得吃咯。”兰玦无奈的摊开了手。
之后兰玦看见了一个旧书摊,就执意要留下看书,几人没办法只好把她撇下,去别的地方逛逛。
“兰玦她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小姐吗?”
听到翟如金这么问,连丹翡感到惊讶,对于兰玦她确实不怎么了解,能结交到兰玦这样的朋友还是靠千师姐搭的线。
“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她的姓很少见,兰,花中君子不是吗?”
连丹翡打趣她说:“就算她是皇城的公主,那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的确,人之间的情谊与家世无关……”翟如金点了点头,不再说了。
二人又在几个小吃摊之间走走停停后回到了旧书摊,见兰玦还在看书,翟如金便拉着连丹翡跑去人满为患的一个摊位前。
废了好大的气力才挤进去一个脑袋。
原来是个地寰宫的弟子在给别人算卦、预测天命。
“地寰宫的人都这么厉害,我觉得算命可比打铁有趣多了。”
她们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了起来。
“听说当朝的国师大人就是师承咱们的地寰宫,就不知道那皇宫收不收铸剑的,我也想去瞧瞧嘞。”翟如金说完眼睛像星子一样闪闪发光。
“进朝廷做官啊。”连丹翡想起来幼时娘亲常因父亲罢官的事情与他争吵,也许当官,并非是件好事。
见翟如金在附近张望,连丹翡问道:“你在看什么?”
“在找妖怪呢,平常咱们住在山上不让下山,不就是怕山下有妖怪伤人吗?可是出来一看,连根妖怪的毛都没见到。”
听到翟如金的质疑,连丹翡神乎其神的说:“说不定还有个可能……他们早就混进来了……”
见天色不早,于是两人回旧书摊去找兰玦,却发现旧书摊早已收摊,她们都以为是兰玦先回去,于是回到了天清山。
等听到深夜那阵急躁的敲门声后,连丹翡才知道兰玦原来一直没有回来。
她急忙找到了千润霭,求她去找兰玦,然而千师姐不但没同意,还要把她赶走。
“没事的,丹翡,你去睡吧,睡一觉兰玦就回来了。”
“为什么?”连丹翡不解。
“师尊今日出关,一听到自己宫中弟子失踪的消息,他老人家就赶出去救人了。”
师尊是谢尘嚣,断首飒雪的谢尘嚣。
既然连璇都不让自己麻烦他,那她不如就那件事告诉给千师姐。
她拉着千润霭的衣袖,将前日夜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千润霭忖量着说道:“丹翡,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连丹翡刚想摇头,转念就想到了守门人。
千润霭面容严肃,沉思了一会,说:“此事重大,你千万不能走漏风声,我要先告知宫主,再让他跟掌门汇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