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抿了抿唇刚要轻声开口,那声音再度响起:“要有诚意,具体的可不论。”
周宸宇没有看他,大殿静悄悄的,无形的压力逐渐铺散开。
江忠站在一边,明明没有自己的事,可掌心还是冒出一层冷汗,恨不得下去敲敲白落的脑壳并把信拿过来:有什么不能看的?内外接应进攻不成?
白落抬起头:“写给家妹的,一些琐事关切,还有答应陛下的事情。”
周宸宇:“没了?”
白落:“没了。”
周宸宇意味不明看着他默了默,终是点了点头,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他偏头吩咐:“江忠,备车出宫。”
随后又看向白落:“走吧。”
当真放心了?
出宫两人都是浅色的衣衫,做工相仿,不过相较之下周宸宇的图纹更精细,色泽也较深一点。
白落从坐上马车就稀奇地一直往周宸宇身上瞟,浅色的衣服削弱了他那种较强的压迫感,少了一点深沉。
相比于上位者,他现在更像一个清冷博学且有些生人勿近的贵公子。
许是目光太明显,周宸宇睁眼带着疑惑看向他略微皱眉:“看什么?”
“陛下英姿飒爽,属实让人目不转睛。”夸奖,白落毫不遮掩,眼里亮晶晶地看着他说道。
闻言周宸宇轻嗤了一声,拂了拂衣袖,随后转移了话题:“给你妹妹书信,怎么给。”
一针见血啊,白落一愣,马车行驶嘈杂,车轮声掩盖了车内低语。
白落:“臣……臣自有妙计,不会被发现的。”
周宸宇闭目向后靠了靠,一时间没了回应,似乎在等他继续说。
白落确想蒙混过关,但这份沉默不言而喻,外面已经有了隐约喧嚷。
他犹犹豫豫终是艰难开口:“方式……”
“嗯”
他还没有说出来,甚至声音还没有提到正常的交谈声音,那清冷的声线就发出了一声回应。
白落一噎,同时马车停下,周宸宇已经动身下去。
两人走出小巷,视野开阔起来。华灯高挂,人声鼎沸。还有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虽然紧跟在周宸宇身边,但他的眼睛却是四处张望着,前方的人骤然停下,白落撞了上去。
他刚转回头就感觉眼前一暗,周宸宇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虚虚盖在了他的脸上。
几秒钟,对方放下了手。对上白落茫然的眼睛,他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白狐面具。
“还挺适合你。”
他将面具扔给了江忠:“付了。”
白落看了一眼那个面具,结合他说的,心里一颤。
周宸宇在走时又好似想起来什么,脚步一顿:“江忠给他些银两,自己随便逛。”
白落惊喜看向他:“真的?!”
“当心些”
周宸宇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同时面上闪过莫名的犹豫,但白落好像没有注意到,他欢天喜地接过银两。
香囊、点心、彩绳、酒酿……琳琅满目,琼玉也悄悄跑出来,勾了勾白落衣衫,被抱了上去。
琼玉:“他为什么让你自己一个人?不怕你跑啊?”
“被双方控制,我跑哪里去?”白落敛了敛笑意:“马上就知道了吧,不是一个人。”
白落吃吃喝喝,时不时投喂一下琼玉,好不自在。在靠近河岸处,人们围着岸边兴致勃勃等着龙舟比赛。
白落也凑过去好奇探头看,他钻来钻去挤到了围栏处。
酒楼包房,周宸宇摩挲着杯沿望着窗下面喧闹的场景,明显的心不在焉。
纠结再三,江忠还是小心开口:“陛下也不必忧心,贵君那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这话一出,周宸宇瞥了他一眼,冷冷开口:“多嘴了。”
江忠闻言一激灵:“是臣逾矩,陛下恕罪。”见人摆手,他立刻往后缩了缩去当鹌鹑。
也是怪这两月无事发生,圣上平和了不少,自己一时竟忘了圣上本来的脾性。
那边白落正探头探脑,蓦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塞到了他臂弯,他和被戳到的琼玉疑惑转头看向那个物件。
一个信封?为了这?
白落倒腾抽手拿到眼前查看,待看清上面的字瞳孔紧缩,信封上写着:
哥哥亲启——沈玥书
他愣了片刻,随后霍然转身。也是此时,他突然感到一阵骚乱。
“抓住他!”
“站住!别跑!”
白落顺着拔剑人的目光看去,一个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向他快速飞跃来过来。
人群被这人的动作惊动,纷纷散开,好巧不巧将白落空了出来。
白落:“?!!”
那人的神态着实不善,他不由后退,但后面是河……瞬间他想到了那人意图。
这封信也是对方塞过来的。那人逼近,白落想躲开,但那人却已经三两步到达了面前。
“你……嗯!”白落刚开口便闷哼一声。
那人用的力气很大,被怼的肩膀生疼,他也瞬间向后翻倒去,围栏不高,周围没有任何借力的东西。
仰倒的那一刻白落看到对方身后的身影,那人看他跌落的势态明显愣了一下。
眼见那男子要趁乱跑了,白落快速高声道:“抓他,别管我……”
最后一个字连带着下落的声音变得模糊。琼玉和信被他第一时间扔了出去。
垂落城河,他猛地一个下沉狠狠呛了一大口水。
鼻腔和眼睛很不适,白落也不怎么会游泳,他只是扑腾了几下,随后便毫无章法。
周围人声鼎沸,焦急震惊的声音无数,却无人有意跳下去救人,白落也不能大庭广众用什么法子。
他在又呛了几口水后鼻腔难受极了,他也开始逐渐下沉。
要不沉下去用术法从别处上来吧……
还未等白落沉下去,周遭一阵惊呼,一个红衣少年飞落入河,一把把他捞了起来,然后又飞掠到对岸。
还没等他从骤然出水中缓过来,就被对方用轻功携带走。
刚站稳,白落便反手扣住那人手臂制止。他伸手擦了擦脸,又弓身咳嗽缓了好一会儿。
还没开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你不行啊,被人推下就算了,还不会游泳,得亏本……本少爷。”
周谨?
闻言白落直起身子抬头,先是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收起视线——他确实救了自己……
周谨今日一袭红衣,长发高束,他好像很喜欢高高的马尾,整个人少年意气,还有几分侠气感。
周谨还在恹恹地说:“出来一趟真倒霉,吃酒碰见兄长,看龙舟碰见你落水……”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白落往楼上走:“你这一身水,把我都弄湿了。”
“那能怎么办……你带我去哪?”白落也有些郁闷,他扒拉两下嘀嗒水的头发,本来出来玩好好的……
周谨看了他一眼:“带你去讨公道。”
还没推开房门一股血腥味就萦绕在了鼻间,白落脚下一顿。
房门打开,白落一眼看见了坐在窗边神色冰冷的人……周宸宇。
他往下埋了埋,白落选择性忽视那气味,目不斜视,自己现在属实狼狈,包袱突然重了,怎么办。
他垂头看着紧贴着身体不断滴水的衣衫,白落郁闷又深了一度,他于事无补地悄悄扯了扯衣服。
周谨拉着他走进去,并把他按在了座子上。湿凉感陡然更加贴实,白落一激灵。
下一秒,一件披风扔了过来,白落下意识接住,是和周宸宇衣衫一个颜色的。
“陛下?”
他抱着披风抬头和周宸宇对视一眼,只见周宸宇冷厉的眼神还没有消散,看他的样子又皱了皱眉,随后起身朝他这边迈步。
接着一双手落在他面前,见他没反应就直接拽着他把他拉起来。
“披上。”好似带着冰碴儿的语气中带着命令感,白落识时务地听话。
“这两人给你处理了。”周宸宇瞥了地上一跪一被压的两人向周谨吩咐。然后就拉着白落离开。
出门前,白落回头看了一眼。三个人,除了之前看到的两个人。还有一个半跪着的,那人……他好像在身旁看到过。
而血腥味则是那个被抓住的推他的人,他的一只手被砍了下来。
白落稍稍抬眼,措不及防和这两个人的视线相对,一道漠然死寂,另一道则幽怨又含哀求。
白落攥着衣服的手紧了紧,他可没有什么特权。
白落屏息一瞬闭了闭眼转过头,好似想把这血腥画面剔除脑海。
“喂,没看到我吗?”
琼玉的声音突然出现,白落:“?”
他睁眼偏头,看见了江忠怀里的黑猫,还有它怀里的信。江忠想拿信它就呲牙威胁,见白落看过来还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在这?”
“这猫是你的?”
白落识海发问,周宸宇见他偏头也同时发问,但又好似没看到他刚刚回头一样。
白落:“啊……是,之前在偏殿发现的,挺听话,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就……”
他答的模糊,但是周宸宇却是没有问,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马车里沉静,琼玉被江忠抱着坐在马车外面,离得不远,而周宸宇则在闭目养神。
琼玉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跪着的人是派去看好你的,很显然,他不仅没做好,还揣测圣意把我扔了过来。合理但有罪。”
白落:“周谨把我拉上来的。”
两个人都没有问对方,但也都心照不宣解答着。
说完这个空间就彻底安静下来——每个人的心情好像都不太好。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即将停止时周宸宇突然出声:“今晚之事是朕的疏忽。”
他突然的出声,白落没有反应过来,而马车外的琼玉耳朵动了动。
还没等白落回应,周宸宇便兀自走了出去。许是因为这句话,白落闷闷的情绪感消散了很多。
沐浴过后,他抱着同样被洗干净的琼玉回寝宫。踏进去就看见周宸宇穿着宽松的寝衣坐在外间的桌子旁,桌上放着那个信封,旁边还有一碗东西。
听见人进来周宸宇抬眼看了一下随后抬了抬下巴:“过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