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正门在大营的正北方向,宁海的伏兵从东侧冲来。夏军要从两个方向做防御。
火炮纷纷被推出大营,在两个方向排开,准备迎战。
火影营和骑兵队,全部集结在东侧防御。
土司兵全员上阵,压在骑兵身后。
洪尘绸和两位土司到骑兵队前督战。
武经纶和卢冠南到北侧城门方向督战。武经纶和卢冠南的感觉一样,直觉此次敌袭不简单。
武仕拍马赶来,快速说道:“朱潇带着所有锦衣卫,陪着殿下在中军。”
“好。”武经纶点点头。
武经纶眼睛盯着那条安静的壕沟,耳朵留神听着东侧战场的动静。
突然,十几只床子弩箭从城头处飞下来,直奔武经纶和卢冠南!
“后撤!后撤!”武经纶和卢冠南高声喊着,带着全军后退!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武经纶听到东侧传来了爆炸声!
武经纶忍不住猜测——苏宫明有火器?!
武经纶专心看着眼前,“火炮后撤!撤回来!”
武仕跑到前面传令。
城头上不断飞下床子弩箭,一次三只,扎地三寸!
有炮手受伤,卢冠南命九星到洪尘绸那里,从火影营里调候补炮手。
武经纶和卢冠南都凝神看着前方,火把照射的距离有限,城门上一片漆黑,他们这个距离,看不清城门下的情况。
武经纶和卢冠南都不急于炮轰城头,现在东侧方向敌袭情况不明,他们无法专心攻城。此时,耐心最重要。他们等着。
洪尘绸那边更为紧张。
刚刚武经纶听到的爆炸声,不是火器,是火药罐!吴军用投石机抛过来!
洪尘绸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带着这么多的火炮和一整个火影营,居然被对方占了先手。
“火炮准备!发射!”洪尘绸转向刀木旦,“土司兵后撤百米!”
刀木旦让人去传令,土司兵全体后退!
土司兵勇猛,却也是肉身。与火药不能硬抗!
这支藏在宁海的队伍,行进速度很快。骑兵开道!
投石机放在马车上,跟随骑兵急行,到了射程范围,立刻投射。步兵紧随其后。
这支军队,毫无停顿,不列阵,不给任何人准备的时间,来了就冲入了洪尘绸的队伍里。
他们借着夜色急行军,洪尘绸的火炮没能发挥最大的优势,这些人如不要命般,已经与夏军开始了混战!
洪尘绸当机立断,“炮手和火影营,撤!骑兵队,冲!”
骑兵全部杀上去,土司兵紧随其后。
正待此时,武仕来到洪尘绸这里,“总督,我们的炮手要补员。”
“都给你调走,我现在用不上!”
武仕带着火影营奔向城门这个方向。
武经纶让火影营全部持三眼铳,在他们的大军前列阵。
“你看到了什么?”卢冠南问道。
“没看到。我只是觉得,这个方向,不该这么安静。”武经纶看着周围,还是很黑。“你看城楼上那么黑,定是有原因的。”
武经纶端起弓箭,箭头点燃,射向他们的西侧方向。
武经纶可以把箭矢往高处射,箭矢带着火光射向天空,又从高处坠落向远处。
卢冠南盯着这支箭的轨迹,突然大喊:“火铳,西侧方向,发射!”
火铳方阵集体调转铳口向西,齐齐三连发!
黑暗处传来人的惨叫声!
火影营全部转换到那个方向,齐齐发射!
“火炮!往西侧打!”卢冠南高声发号施令。他在转瞬间,已经想明白了。
城门前的壕沟,很长,却没有完全挡住护城河,在西侧留了半丈的距离。如果不注意,就可能忽略掉。夏军到达时,已是黄昏,很多人没注意到。宿城的壕沟绕住整个护城河,夏军一看防御基本相同,就以为这里的壕沟一样。
如果李元风想从首尾两个方向突袭夏军,城门这里,只有那一个缺口!
一旦这个突袭队伍冲进来,火铳就会失去优势!就如洪尘绸那边一样!
让夏军的火器失去优势,这就是李元风的战略!夜色是他最好的掩护!
即便如此,还是有漏网之鱼。
卢冠南让武经纶在这里调度,他带着宁海卫拍马迎上去,斩杀冲过来的吴军。
锦衣卫簇拥着陈简策,他们在大军的中间部位,火药罐和床子弩到不了这么远。
陈简策听着两个方向的爆炸声,反而放下了心。如此才是正常。
最后一战,岂能那般简单?!
卢冠南的长枪挑落一个吴军士兵,九星立刻补上一刀。
卢冠南看看天色,进入卯时,天色将明。
突然吴军里冲出百余名黑甲骑兵,人马皆重甲。他们躲过了火炮和火铳,如尖刺般冲入夏军!
他们绕过了卢冠南和九星,擦着西边边沿冲击向南!
武经纶带百余人奔马疾驰,他们的马儿没有铠甲,轻装上阵,渐渐赶超这批重骑兵!
“让葛赞带土司兵,截杀这批重骑兵,快!”武经纶对武仕吩咐!
这群重骑兵的目标是陈简策!
他们无视周围的骑兵和步兵,如一堵墙般往前推进,目标就是皇太子陈简策!
武经纶拼命追赶!
洪尘绸那边,骑兵步兵混战,无暇顾及这边。
朱潇站在锦衣卫之首,他看到城门方向和东侧方向都在混战。
突然,朱潇的耳朵动了动。他跳下马背,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声!这种声音,要么是大队骑兵,要么是……重甲骑兵!
朱潇回头高喊:“陆炳,带殿下后撤!快!”
“是!”后面传来陆炳的高声应和。
“锦衣卫,换鸟铳!可能是重甲,打马蹄或者士兵脖子,看你们的本事了!”
朱潇自己却从身后抽出一把弯刀!古纳弯刀——陈简策送给他的。
武仕从朱潇身边疾驰而过,“重骑兵!”
朱潇心想,果然!
朱潇看到武经纶带队,微微领先重骑兵一点,朝着他奔来。地面在震动!
武经纶看到了锦衣卫有所准备,他打手势,让身后的骑兵朝左侧移动,给锦衣卫的鸟铳留出余地!
武经纶自己却是直线向前,“火铳,发射!”
朱潇大喊:“火铳,发射!”
锦衣卫轮换发射,前排的重甲倒下了十几个人。
人马皆重甲,一旦倒下,如一个庞然大物般坠下来。会影响后面重甲的速度,有些甚至被直接绊到!
重甲的冲击被滞住了!
武经纶的骑兵队立刻拐到锦衣卫的身后,筑起第二道墙!
他们来不及缓一口气,就迎来了躲过鸟铳的重骑兵的冲击!
朱潇骑在马上,马儿如他的双腿般听话,他预估着重骑的奔跑速度,迅速出手,弯刀勾住骑兵的脖子,一个用力,带下一个头颅!马儿带着一个无头尸体,还在奔跑。
此时,整个夏军分作了三个战场。
城门前,卢冠南的战场。
中军位置,武经纶与重骑兵的战场。
大军东侧,洪尘绸与吴军的战场。
只有卢冠南的战场,火炮和火铳还在继续。
其他两个地方,火器都被混战限制住了!
武经纶的长枪从下往上插进了吴军的脖子里,他迅速收回,带出了一片血迹!
锦衣卫的鸟铳彻底被限制住,重骑兵已经越过了他们,挤压着武经纶和骑兵队!
武经纶的骑兵不断有人倒下,被逼的不断后退。
朱潇到了武经纶身边,两人以一当十,拼命阻拦!
两个重骑兵围住朱潇,朱潇的弯刀架住一只长枪,两人僵持,另一只长枪直冲朱潇的胸膛。武经纶侧身过来,一枪挑飞冲向朱潇的那支长枪!此时,一骑重甲撞到了武经纶的身上,武经纶被撞飞出去,跌落马下,吐出了一口血!
“主子!”武仕跳下马背,扶起武经纶。葛赞带着土司骑兵,杀入重甲兵中。土司兵,人人弯刀!
朱潇杀了撞飞武经纶的重甲,跳下马背,“伤着哪儿了?”
武经纶咳了一下,又吐出了一口血,他拿手背擦擦,却是摇摇头,“无碍。”声音有些含糊,“别看我,快去前面!”
武经纶擦了擦嘴,再次上了马,“别告诉殿下。”朱潇和武仕都懂。
朱潇上了马,再次杀入阵中。
武经纶提着长枪,看着眼前的混战。武仕紧皱着眉头跟在旁边,他觉得刚刚这一下,武经纶伤得很重。现在激战中,武经纶必须挺着,不能声张,不能退!
葛赞善战,他很快发现了重骑兵的缺点,也明白了武经纶叫他来的原因!重骑兵笨重,全身上下最大的弱点在脖子和马蹄。
土司弯刀,上马可以勾住骑兵脖子,下马可以勾马蹄。
渐渐地,土司兵止住了重甲前进的步伐。
此时,最前方的重甲骑兵已经看到了陆炳和孟垚。他们的身后,就是一身铠甲的皇太子陈简策!
土司兵身上的铠甲很简单,比夏军更轻。如此,最轻盈灵巧的骑兵遇到重甲骑兵。
当重甲骑兵没有空间冲击的时候,他们的缺点更加被放大!
双方局势出现逆转,土司兵在往前推进,重甲兵在不断减少。
太阳升起来,天亮了。
城头突然响起了号角声,卢冠南这里的敌军,退了!
卢冠南命火炮轰向撤退的吴军和城头!
对于吴军来说,急速冲击可以限制火器的发挥,撤退却只有死路一条!
这群撤退的吴军在火炮下化为灰烬,吊桥、城门根本没有打开的迹象。城头的守将也知道,他们是回不来的。
被土司兵围攻的重骑兵,全部被绞杀,无一生还。
虽还未轻点伤亡,武经纶只是这么看看,也知夏军损伤惨重。
东侧的吴军与夏军,还在混战。
刚刚城头的号角声,看来只是吹给城门口的吴军。而东侧这一支队伍,只进不退!
洪尘绸到南方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陷入泥潭般的混战中。刚刚重甲兵冲过来的事情他知道了,若不是武经纶在那里,他只能自己奔过去给太子挡刀了!
武经纶在马上,看看卢冠南那边,又看看洪尘绸这边。
武仕过来递给他一个打湿的帕子,低声说道:“主子,我去找白东升来看看。”
“不要去。我这是内伤,不影响什么。天亮了,马上就要攻城,这么短的时间,白东升也没什么办法。”武经纶擦拭嘴角的血迹,擦完嘴角擦铠甲,确认身上不再有血迹。
“走吧。”武经纶调转马头,去了陈简策那里。
武经纶的马儿靠近陈简策,他没下马,也没离陈简策太近。“殿下受惊了。”
陈简策对他笑了笑,“我没事。”说着伸出一只手给他。
武经纶握上去,捏了捏,“苏宫明和李元风孤注一掷,殿下万要谨慎。”
“好。”
朱潇拍马过来,紧皱着眉头,面色凝重。
陈简策收回手,看着朱潇,“何事?”
“殿下,锦衣卫只剩五个人还能作战。”
武经纶不意外,刚刚那些重甲,几乎是踏着锦衣卫冲过来的。
“我调宁海卫过来守护殿下。”武经纶说完,陈简策点点头,武仕去调人。
武经纶拍拍朱潇的肩膀,“最残忍便是战争。”这批锦衣卫跟随朱潇四年,四年中,守护章台,传递消息,保护太子。
“等回了宸京,一定要重恤他们的亲眷。”陈简策对朱潇说。
“谢殿下。”朱潇替这些兄弟感谢太子。
卢冠南那边还在持续炮轰城楼。如今天色大亮,再没有任何玄机,只有强攻。
洪尘绸这边终于要结束了,这支奇兵的主将被杀,剩余士兵被夏军团团包围。要么投降,要么一个个被绞杀!
最后,大部分吴军选择投降,约有五千人。
洪尘绸一脸一身的血迹污垢,来到陈简策面前。
本是胜券在握,如今被打得如此被动!洪尘绸在太子面前,丢尽了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