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洒落在身上，映的人暖洋洋的。沈淮序起来时床的一侧已经空了，他赶忙起身，穿戴整齐时，门外传来清浅的脚步声。

他回首看时，恰好顾容与推门而入，两人的身影都撞入了对方眸子里。

顾容与率先开口，他轻轻举了举手里的托盘，笑道：“师尊，我借了这里的小厨房熬了两碗粥。”

他缓步至桌旁，将托盘中的白粥放置桌案上，轻挠了挠头，“好在师尊可以接触物体，应该是能吃点东西的。”

顾容与只觉有些羞愧，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一个小孩替他准备吃食…

他掩唇轻咳两声，声音温润：“我们容与厨艺了得，辛苦了。”

“师尊何必如此客气，所谓尊师重道，照顾师父衣食起居本就是徒弟分内之事。”

屋里忽然寂静，顾容与抬头去看，这才发现师尊此刻润湿了巾帕正轻轻擦拭着面容白颈。

顾容与不禁喉头滚动，他敛下眉目，将汤匙放置碗中，轻轻搅了一搅，随后抬眸看向沈淮序，“师尊趁热喝吧。”

“好。”

沈淮序将巾帕拧干水悬在盆上，随后便抬脚走向桌子，在凳子上坐定，这才捏起汤匙，舀起白粥送入口中。

“唔…你加了什么？”沈淮序只觉这粥入口香甜，回味无穷。

顾容与眉梢含笑，“只是加了几味花料，师尊喜欢就好。”

两人还未喝完粥，一人便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顾容与蹙眉不悦，侧目看向来人，冷声道：“进来前不知道敲门吗？”

“抱歉，事出紧急，你且随我来。”谢明泽许是没休息好，此刻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疲态的杵着门框。

顾容与见他急的不行，放下汤匙起身看他，“怎么了？”

“别问了，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谢明泽径直朝楼下奔去。

顾容与回眸跟沈淮序对视一眼，二人也随即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三生树下。

青丘狐族皆立于树前，一脸警惕的看着对面的人族军队。

他们一来便看到了站在最前，手执破邪，一脸戒备的谢青云。

谢明泽眼中泛起一抹喜色，当即就要冲上去喊谢青云的名字。

“等等。”顾容与直接抬手拦住了他，“不要沾惹了因果。”

谢明泽皱眉看向顾容与，不理解他为何要说这番话，“什么意思？”

顾容与看着面前紧张的氛围，低声解释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青丘妖域的记载。

数百年前，人界大君依靠修真者进入青丘地界，大肆捕杀狐族，鲜血将河水染成了红色，所有能见到的狐族，几乎都被捕杀殆尽。

从那后，青丘妖域再次隐入世间，百年来再无人找到青丘入口。”

顾容与顿了顿，接着道：“所谓赤狐难寻，就是因为百年前的大屠杀，导致狐族几乎灭亡。”

“如今我们看到的，应该就是百年前还未遭屠戮的青丘妖域。”顾容与目光沉沉，在幻境中，他们的身份或许只是替代了游历来的修真者。

就算他们出手阻止了此次大屠杀，狐族还是会因为这个结果而灭亡。

倒不如做个时代的见证者，不要去插手这些因果的好。

沈淮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们都未曾出现过那个时间线，倘若贸然改动轨迹，或许会引发不必要的连锁反应。”

谢明泽看不见沈淮序，他目光转向顾容与，抬手指了指谢青云，“那青云呢？咱们不用去拦着他吗？”

顾容与摇了摇头，“这一世的谢青云或许没有参与过，可是百年前的谢青云，或许经历过。”

清风拂过，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狐族齐心抵抗外敌。

却仍不敌人类的硬甲利器，还有修真者的法力压制。纵然谢青云破邪砍的飞起，还是阻止不了狐族的灭绝。

顾容与的话语得到了印证。尽管四周厮杀声震天，但战斗的波澜似乎与他们无关，甚至在他们周身，竟然凝起了一抹透明的气墙。

稚郗已经身负重伤无力再战，稚溪也被法器打伤，伤口久不能愈。

谢青云心如死灰，他凄凉的看了眼稚溪的面容，从袖中捏出一抹黑色的符，上面的咒文金光环绕。

谢明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我们青云宗最后的保命招了，以己全部寿元为誓，召鬼将入身一战，不死不休…”

“不行，这样下去他会死的！”谢明泽如剑一般撞破气墙飞了出去，却在触碰到谢青云的刹那，被一股金色的光芒直接撞飞出去。

“迟了…”谢明泽长剑入地，退了数十米这才跪停了下来。

他们仿佛过客一般，看着谢青云耗尽寿元跟入侵者拼死对抗，战至最后一刻，

万剑如雨般落下，谢青云只是回眸看了一眼地上那抹小小的身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随后他迅速丢出一张白色长符，随着口中咒术结束，长符化为透明结界，将赤狐兄弟俩包裹其中，直接穿透青丘结界飞了出去。

“稚溪，我想起来了…”

百年前的他，误入青丘，他和稚溪的第一次相遇，一见钟情。两人在三生树下结缘，立下生生世世的契约。

可赤狐血肉可增助修真者修炼的传闻，让世间对其虎视眈眈。

他们闯入青丘妖域，妄图活捉青丘狐族，可赤狐性烈，宁可战死，不愿被伏。

终是导致狐族全族几乎灭绝。

谢青云口中喃喃着，他的身体也到达了极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地坠落在地。

看着谢青云被扎成了刺猬，沈淮序不由抬手挡住顾容与的视线，“有点惨…”

或许是剧情结束，这片幻境也逐渐崩塌。四周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镜面，碎片四散飞溅。

几人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意识开始消散。

待几人再次醒转，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谢青云仍旧趴在地上，沈淮序上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随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

“欸？我们回来了？”谢明泽惊喜的叫道。

顾容与拧着眉，“所以，这片幻境，只是为了让谢青云回忆起前世的记忆？”

“可是…那只赤狐，还是死了啊。”顾容与有点想不明白。

“他没死。”谢青云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双手合拢，捧着什么东西。

他缓缓朝几人走近，缓缓摊开手掌，他手中的正是一枚赤红色，泛着淡淡妖气的赤狐妖丹！

谢青云显然还没从幻境中的惨状恢复过来，他脸色苍白，一双眸子却是闪着熠熠的光，“这是稚溪的妖丹。”

“可是，空有妖丹，无法化形啊…”谢明泽又泼了一盆凉水。

沈淮序轻声道：“或许，我可以帮他幻化成形。”

“他现在的妖丹妖气太过微弱，即便能够化形，他的妖力也难以支撑他保持形态。”

淮序抬手撑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将他带回去，安置在一个灵气充沛之地，让妖丹得到天地精华的滋养。

待其妖力有所恢复，我再以自身灵力相助，便能助他化为狐身。"

他目光转向谢青云，神色严肃道：“后期倘若想幻化人形，还得看他的造化了。”

谢青云眼眶微红，冲着沈淮序躬身行礼，“多谢天枢仙尊！”

沈淮序虚扶他起来，“不必客气，我能尽一点微薄之力，亦是我之荣幸。”

“等我回去将他放在九曲莲之上，用灵力去滋养，待他好转，定会重新化形的。”谢青云看着妖丹，眉眼间挡不住的柔情。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谢明泽，“他等了我很久，数百年的落寞，我不能…再让他等下去了。”

看出他的固执，谢明泽在沉默片刻后，终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无奈道：“你们之间的事，你看着办吧。”

“只希望他不要记我仇…”

毕竟他还没忘，是他亲手把稚溪带回青云宗，且用他的血肉做了医治师父的引子。

师父他…

“稚郗自爆而亡，亦算是告慰谢宗主，以及被他所害的人。”沈淮序叹口气，“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日后心存善念，种善因，方得结善果。”

顾容与侧目看向沈淮序，疑惑道：“师尊对佛法还有所研究？”

沈淮序一愣，随即微微摇头，“不，只是心有所感，随口而发罢了。”

幻境中时间混乱，出来后才发现盛日当空，竟是过了一夜了。

山下有弟子涌了上来，昨夜按照吩咐他们守在山下入口，为防大妖逃窜到镇子里。

结果蹲了一晚上，是毛都没蹲到。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顶着黑眼圈，强装精神给他汇报情况，沈淮序也是泛起一抹心疼，“先回去休息吧，待酉时再说。”

现在看来，短时间内他是回不去了，只能先让弟子们先回九重灵台将青云宗的事情告知宗主以及三位长老。

而他得留下来帮稚溪恢复狐身，毕竟，他也有些疑问需要稚溪帮他解答一下。

就比如，稚郗和黑袍人的关系是什么？他们是怎么相遇的？为何稚郗明明吞了自己的同胞弟弟，可稚溪的妖丹却是完好无损。

剧烈的头疼让他只能暂时放弃这些想法，看来，他也是有些消耗过度了。

之前在幻境他还没觉得疼，出了幻境，身体的疼痛感就跟放大了十倍一般，体内残留的妖刃寒意更是让他感到腹中一阵阵抽痛。

接着他眼前一黑，身体失去了支撑，不由自主地朝后倒去。

“师尊！你怎么了？”顾容与急促的唤声在耳边响起。

但沈淮序实在是极度疲惫，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般，他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意识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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