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
由于昨天折腾到很晚,所以云朝辞睡得很沉,但在听到院子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时他还是睁开了眼睛。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分,君之楷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并蹭了蹭云朝辞的脖子。
“怎么了?不再睡一会儿吗?”君之楷还没完全醒过来,只是单纯地想抱着云朝辞不肯放手。身边人光洁的皮肤让他感觉良好,贪婪地想要一直贴着下去。
“沐雨回来了。”云朝辞比他清醒点,
听到了贺沐雨的名字,君之楷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既然是贺沐雨回来了,于情于理云朝辞都会去迎接她。
三两下穿好了里衣,云朝辞简单披了件外衣,就出门去见贺沐雨。
本来见到云朝辞她还挺高兴的,尤其看出云朝辞是还没睡醒就来见她的时候……但是很快,贺沐雨的视线看到云朝辞脖子上还没有消去的红印,和他披着的,明显与他尺寸不相符要大上一号的外衣。
贺沐雨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跳。
而云朝辞注意到她的视线后,低头看了一眼,抬手系上了扣子。
但这根本没用吧?脖子上的吻痕还是很醒目啊?
“抱歉,刚才我还在睡觉,衣服没穿好。”云朝辞就事说事。
“嗯……呃……”贺沐雨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现在的状况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所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那君之楷呢?”
她现在连之楷都不想叫了。
“他还在睡。”云朝辞往里屋里面看了一眼,但是没有进去把君之楷叫起来的意思,“有什么事情等他醒了再说?”
贺沐雨面色复杂地看了云朝辞一眼。
“怎么了?”
“不。”她摇摇头,“你们现在很幸福,我很欣慰。”她甚至还上前一步,握住了云朝辞的手。
“不对!沐雨你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吧?”
因为撞破了某些事情,贺沐雨整个早晨都颇为惆怅,看着面前两个人寻常的行为,都有些想要别过脸去。
“她怎么了?”君之楷扯了下云朝辞的衣袖,附到他耳边小声地问。
“嗯……心情不好。”云朝辞自己都有些心虚,但是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些事情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贺沐雨看着在一起说悄悄话的两个人,心中的气更大了。
“你们俩今日什么安排?”刚从妖界赶回来,风尘仆仆的贺沐雨只想沐浴一下,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大觉。
“踏青。”云朝辞回应她,“清明要到了,该是赏春的时候,沐雨一起去吗?”
“我就免了。”她摆了摆手,“我现在困得要死,想睡一会儿。”说罢,她用手掩面,打了个哈欠。
“好。”云朝辞倒也没有再次邀约,只是想了下又补了一句,“你现在睡得着吗?”他感觉自从贺沐雨早上看见他衣冠不整的模样后,就一直处于神智不清醒的状态,或许到床上躺着闭目养神才最合适。
“朝朝。”贺沐雨皮笑肉不笑,“睡不着的话就应该怪你吧?”
春风和煦。
清明还未至,河边柳树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早已经悄悄地发了新芽。开的早的樱花也悄然盛开,为世间点缀了一抹粉红。柳枝的鹅黄与嫩绿混着湖水的浅蓝色,再搭上浅浅的樱花粉,一派生机盎然的气色。天色与湖水连成一片,是铺天盖地的水蓝。
避开了周边的行人,云朝辞和君之楷选择了偏僻的小道。鹅卵石铺成的道路并不平坦,鞋面踩在地上,让人想要蹦蹦跳跳起来。
但这样太像小孩子了。
湖面很大,君之楷远远望去,看到了几叶扁舟。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云朝辞也顺着看了过去。
“那边有小船吧?”他指了指停靠在岸边的几艘小船,“我们去租借一座?你想要和我一起泛舟于湖上吗?”
君之楷却之不恭。
一棹春风一叶舟。
湖面上有几只野鸭游过,还有毛色艳丽的鸳鸯并排着,它们甚至没有避讳人的打算,见到云朝辞和君之楷的船朝它们慢悠悠地划过来,竟然不躲也不避开。云朝辞翻了翻自己的袋子,然后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带出来,遂只能冲着野鸭摆摆手。
见野鸭有些不明就里的样子,还是围绕在他们的小舟旁边,云朝辞只能双手摊开贴住两边嘴角,做呼喊状:“没有吃的——不要等了——”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语,野鸭扑腾了两下翅膀,泛起一汪涟漪。不过暂且还没有飞远,只是落到了他们的另一边,化为视线中模糊的一个小黑点。
“难道有人会喂它们吗?”云朝辞看着游远的野鸭,更加遗憾自己出门什么都没有拿,“看起来很亲人。”
“那边。”君之楷拍了下云朝辞的肩膀,给他指了下方向,“那边有人在垂钓。”眼尖的君之楷看到带着草帽的垂钓者收起鱼竿,对着上面不足一指长的小鱼摇摇头,然后取下来把它扔给在一旁边的鸭子。
它们很敏捷,看见小鱼抛过来的方向就直直地迎上去,在空中把鱼接下,再一口吞进肚子里。
“这个季节?”云朝辞看了一会儿,在看到那条小鱼皱了下眉头,“现在只有鱼苗吧?”
“大概只是享受垂钓的乐趣吧?”君之楷也不太确定。那人带着草帽看不清面容,只能通过那双古铜色带点褶皱的手判断出是位老者。
“是闲人啊。”云朝辞感叹了一句,然后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和你一样呢?”
“?和我一样……”君之楷的思绪绕了两绕,就明白了云朝辞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仙人和闲人很像,是吧?”
“对!”云朝辞兴高采烈地点了下头,“而且我去过仙界几次,感觉你们仙人也确实挺闲的。”
对比云朝辞的冥界,这是大实话。
“世人总说神仙好。”云朝辞继续说了下去,春风抚过带着湖畔的柳条,也微微吹起云朝辞的墨发,“我也想过这样清闲的日子。”
“修士大抵不是这么想的。”这样的话题让君之楷想起了在潇寒派的那段时日,每次看到仙界对比时,他都会觉得自己的千年过的实在狭隘。
修士就像是矛盾体,不愿意承认自己凡人的身份,但又觉得自己与仙人是云泥之别,不上不下,高不成低不就。他们像在拧巴的泥潭之中,眼前被蒙上了一层白纱,只能瞅见自己小世界里的事物。但只要扯下那层桎梏站出来看一眼就会明白,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
君之楷曾经也是如此,但好在他现在已经跳脱了出来。
如果没能遇到云朝辞,自己会是怎么样呢?君之楷扪心自问,如果在化妖山上没有遇见他,估计自己也会成为姓君的某个亡魂,元虚道人会抹去他的痕迹,就和他不知道名字的师兄师姐一样,然后轻描淡写地寻找下一个姓君的孩子,至于那是倒霉蛋还是天之骄子君之楷就不得而知了。
某种程度上,君之楷也算是终结了这个宿命。
如果没能与云朝辞重逢,修真界对君之楷的影响估计要挥之不去。
“你解救了我呢。”他环住云朝辞的腰际,君之楷喜欢这个姿势,比起简单地揽着肩膀,这样能让他和云朝辞靠的更紧。
只可惜无论多久,云朝辞都还是不能适应,他飞快地拽住君之楷的手腕,警告地跟他说:“这是在外面!”
君之楷笑着给他顺了顺毛,然后把因为刚才他的举动而脸红的云朝辞抱进自己的怀里。毕竟是道侣羞涩的神情,哪怕在偌大的湖面上,哪怕周边的人与物都相隔甚远,他也不想要让这样的云朝辞被别人看到。
万顷波中皆自由。
太阳绕过中庭,慢慢从东方转向西方。云朝辞许是觉得有些累了,浅浅地打了个哈欠。君之楷环顾了下小舟上,发现只有干枯的稻草,并没有可以靠着的靠枕。
他想了想,然后伸手解下了云朝辞的发带。
“可以躺在我腿上休息一会儿。”话音刚落,君之楷就看见云朝辞眼睛亮了起来,有些迫不及待。
成年男子的腿也绝对称不上柔软,好在也不是脑袋直接碰上骨头。云朝辞毫不犹豫地躺了下去,先是压在了自己的头发上,然后他直起身,把头发往旁边散开,青丝像伞一样落下。
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半张脸贴在君之楷的腿上,没扎起来的发丝覆在脸上,遮住了他的眼眸。
君之楷低下头,看着安静地躺在自己膝盖上的云朝辞。对方合上眼眸,像只在午后打盹的慵懒狸猫,有些过于可爱了。
刚想帮他整理下头发,就听到云朝辞幽幽地声音:“太亮了。”
现在不过刚过申时,太阳正高高悬在空中,可不是把大地照的亮堂。君之楷伸手挡住云朝辞的眼睛上,为他遮光。
云朝辞眨了下眼眸,睫毛擦过君之楷的手心,蹭出了些痒意。只是这样就看不见云朝辞漂亮的眼睛了,君之楷刚遗憾了几分就马上释然,反正云朝辞睡着了也是闭着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
“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时候……”云朝辞的声音像梦呓一般被风刮散,君之楷低下头来,想要把他的每句话都听清楚,“那个时候我每次闭上眼睛,都能看见地狱的火焰。”
红色的火光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吞没。
“如果有太阳的话、或者没有太阳,只要点了灯,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亮光。”云朝辞没有睁眼,表情有一些苦涩。
所以才会睡得那么不安慰,所以才会觉得有亮光就睡不着觉。
云朝辞握住了君之楷的手。
“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他把君之楷的手拿下来,放到了自己的心口,“我看到了陪在我身边的你,握住我的手的你,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不在地狱里面了。”
虽然他没承认过,但是云朝辞自己知道,在那个瞬间,他感受到了顷刻的安心。
“不痛吗?”云朝辞的手指擦过君之楷的指缝,他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君之楷望着他的视线。
君之楷一直是这么认真地凝视着他,不愿移开。
“我只觉得我的心更痛。”君之楷回扣住他的手,拉起来吻了下他的手背。他默念了个法诀,云朝辞就感觉眼前重归黑暗。
令人平静的暗色。
“睡吧,好好休息吧。我保证你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醒来的时候连夕阳都已经落下,白昼在一日一日地加长,但是还不到夏天的长度。云朝辞只觉得这个梦过于绵长,醒过来的时候都有些腰酸背痛。君之楷帮他揉了揉肩膀。
“回家吗?”君之楷看着云朝辞脸上压出来的红印子,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
“好。”云朝辞活动了下筋骨,“先去给沐雨买点吃的,她可能饿了。”
用指腹擦过自己刚才亲过的地方,君之楷调笑道:“她不会以为我有对你做了些什么吧?”
对着水面查看了下自己此刻的仪容,云朝辞沉默了。
“希望……不会?”
和心上人牵手回家,这就是君之楷以前畅想的愿景。
不过,他看着旁边咬下一大口煎饼的云朝辞,以前的美梦已经化为了现实。就在他身边的,触手可及的幸福。
朝辞:沐雨在的时候收敛点吧?
之楷:她难道不知道吗?(震惊)
沐雨:我其实想要嫂子……
一棹春风一叶舟出自李煜的《渔父》。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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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番外五.日常(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