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缺了一只眼球，那眼窝里空落落的。脸上的皮肉大多腐烂，伤口处甚至有几只白色虫子在蠕动。
记忆力母亲死亡的画面在付行舟的脑子里不断重演，母亲也是这样去世的，缺失了一只眼睛，身上爬满了虫子。
付行舟死命地捂着嘴，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喊叫。
戚一航已经看到他了，他仅存的另一只眼睛看向了付行舟，眼睛弯了弯。
随着他脸部肌肉的动作，戚一航脸上的白色虫子跟着爬进了他那只空着的眼窝。
付行舟感到一阵恶寒，他的胃部一阵一阵痉挛，手指紧紧扣在墙壁上，渐渐麻木。
“是一封信告诉我，要我来鬼市里找一家没有名字的店铺来要改命书。”戚一航终于松了口，说道。
“嗯。那封信有告诉你使用改命书的后果吗？”秦厌冷淡地问道。
他的目光冷酷，就像在审视一个死物。
“我的魂魄会被打散？”戚一航问道。
“嗯，永生不得再入轮回之路，你会彻底在人世间消失。”秦厌点点头，证实了他的说法。
“我不害怕，只要能救我妈妈。”戚一航声音有些颤抖，他单薄的身躯似乎随时都可以倒下。
“你不害怕？”秦厌冷笑一声，目光轻蔑地掠过戚一航的脸庞，“知道使用改命书的要求是什么吗？”
“什么要求我都能达到！”戚一航语气坚定，那只独眼里满是笃定。
“呵。”秦厌笑了一声，偏过头温声问熹樱，“你告诉他，使用改命书有什么要求。”
“嗯嗯。”熹樱点点头，她早就在一旁想要说话了，“使用改命书的使用者会被判处魂飞魄散，但前提是使用者魂魄是完整的，否则改命书不仅没法发挥作用，使用者依然会直接魂飞魄散。”
“你的意思是……？”戚一航的脸上浮现出迷惑，进而转化为愤怒，“我的魂魄当然是完整的，我拼命保护了我的魂魄。”
戚一航当然不相信自己的魂魄会出问题，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秦厌在骗他，愤怒地瞪着秦厌。
秦厌冷笑一声，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掌，按在了戚一航的胸口，似乎在感应什么。
片刻，他收回手掌，说道：“鬼市里唯一的一家餐馆，你是不是在那里吃了什么？”
付行舟在楼上偷听，他紧皱着眉头，自己也在那家餐馆里吃了饭，应该没什么事吧？
“是，有什么问题吗？”戚一航并没有隐瞒，质问道，“难道我不能进去吃饭吗？”
“当然可以，”秦厌摊开双手，脸上浮现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就算你不想进去吃饭，那家餐馆的主人也会千方百计把你骗进去……”
“什么意思？”戚一航有些恼怒了。
他明明已经把秦厌想知道的都告诉他了，他怎么还不松口，反而继续耍弄自己。
“你身体里有一片灵魂，恰好是她在寻找的罢了。”秦厌轻描淡写地说道。
付行舟听到这句话，终于明白了秦厌的意思。戚一航身体里恰好有卢阿妈儿子的魂魄，所以戚一航的魂魄早已被卢阿妈收走了，他现在根本没有机会使用归命书。
付行舟看着秦厌那张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脸，突然觉得他真是狡猾，他一点早就知道这一切，却还在欺骗戚一航。
“远离他。”付行舟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是真的吗……”戚一航眼神立刻失了神。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板上。
“你别灰心啊戚一航，我们老板无所不能，就算不使用改命书也一样可以救你妈妈的。”熹樱有些难过，急忙安慰道。
秦厌看着熹樱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下熹樱的小脑袋，看来自己平日里太惯着这小丫头了。
“大人，算我求您了。您开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能救我妈妈。她真的耽误不起，最迟今天……她就快不行了……”戚一航仰着脸，声泪俱下。
付行舟看着他那张扭曲痛苦的面孔，心下颇多感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厌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秦厌长叹一口气，口中吐出两个字：“罢了……”
熹樱听到秦厌的回答，小脸立刻兴奋起来：“老板你真是好人！”
“少拍马屁。”秦厌拍了拍熹樱的脑袋，眼神凉飕飕的。
“大人……”戚一航依旧跪在地上，抬眼望着秦厌。
“行了，坐吧，我慢慢同你说。”秦厌扬起下巴，点了点椅子。
戚一航拘束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秦厌则坐在了柜台后的高椅上。
付行舟腿有些麻了，他从裤袋里摸出一盒烟，打算抽一根。
他叼着烟，另一只手在校服口袋里寻找打火机。两只口袋都翻了个遍，付行舟依旧没有找到打火机。
“嘶……”付行舟叹了口气，只好将香烟塞了回去。
他斜靠在墙上，慢慢听着秦厌的话。
“还有一个伤害小一些的方法，就是购买时间。”秦厌说道。
“大人，我都听您的！不过……这时间也能买吗？”戚一航眼神中生出希望来。
“可以把一个人的阳寿转嫁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但你必须用十倍的时间来换。”秦厌看着他，说道。
“我有的，您把我的时间都拿走吧，都给我妈妈！”戚一航立刻抓住秦厌的手臂，说道。
秦厌抽出袖口，脸上浮现出阴森的笑容：“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付行舟浑身一个激灵，真是见鬼了。
戚一航似乎也愣住了，他重复着那句话：“我……我已经死了……”
他的目光呆滞，整个人陷入了失身的状态。
“老板，那戚一航没有阳寿了，怎么救他母亲？”熹樱急不可耐地问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秦厌又是一笑，轻声说道。
靠在墙上的付行舟忍不住撇了撇嘴，这秦厌也真是够黑心的，几次三番给人希望，又让希望落空，实在不厚道。
“大人，您的要求尽管提，我都可以做！”戚一航立刻说道。
“嗯。”秦厌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端起茶水，平淡地喝了一口，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老板，你快说啊！”熹樱也很着急，看着秦厌慢条斯理的动作急忙催促着。
“不急。”秦厌卖起了关子，“我先帮你恢复一下面容。”
说着，秦厌放下茶杯。手指凑到唇边，轻轻咬破了指尖。
瞬间，殷红的血滴渗了出来，他将血滴甩在戚一航的眉心，念了一句什么咒语，这才放下了手臂。
手臂移开后，付行舟的眼睛再次瞪大。
戚一航的面孔干净清秀，除了空着的左眼窝，整个脸上的伤口和血迹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就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熹樱，去把付行舟叫下来，他睡得够久了。”秦厌指挥着熹樱说道。
“好嘞老板。”熹樱点点头，转身向楼梯跑去。
来不及思考秦厌对戚一航做了什么，付行舟先溜回了卧室，飞快在床上躺好，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付行舟！付行舟！”熹樱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伴随着皮鞋踏着地板的清脆声音。
“嗯？怎么了？”付行舟揉了揉眼，装出一副刚刚惊醒的样子。
“老板叫你下去，已经四点了，等下我们就该回去了。”熹樱说道。
“好。”付行舟点点头。
他从床上爬起，跟着熹樱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将那床铺整理好。
付行舟的脑海里闪过秦厌干净的白色鞋子，这家伙，大概有点洁癖吧。
跟着熹樱下了楼，秦厌和戚一航面对面坐在柜台两端。
付行舟急忙装出惊讶的样子：“这是……店里来的客人吗？”
“嗯，他是戚一航，之前你应该听到过。”秦厌点点头，向他解释道。
“大人，您能快些告诉我怎么救回我的母亲吗？”戚一航已经等待许久，仍不住问道。
“稍安勿躁。”秦厌并没有看他。
“睡得怎么样？还习惯吗？”秦厌转过头，问付行舟。
“嗯？我吗？”付行舟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秦厌的问候，愣了愣才回答道，“还好吧，就是床板有点硬，我不太习惯。”
“嗯。”秦厌点点头，这才看向戚一航。
“大人……”戚一航再次唤道。
“你回到家里去等待，我们先要去一趟阴司，把你剩下的阳寿改回来，这样你便可以拿这个阳寿换你母亲的时间了。”秦厌终于说道。
“大人，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戚一航咬着牙，哀求道，已经只剩最后的几个小时了。
“不必担心，万事万物都有定数。”秦厌声音沉静，安慰道。
“……行，就拜托大人了！”戚一航咬咬牙，看着眼前处事不惊的男人，只能将这一切交给他。
“嗯，你自行回去吧，恕不远送。”秦厌淡淡地说道。
“大人，这购买时间的代价是……”戚一航开口问道。
“等事情解决了我再告诉你。”秦厌说道。
看着戚一航犹豫的表情，他勾了勾唇，补充道：“怎么？连魂飞魄散都不怕，还怕这点小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