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因为突发事故，学校放了半天假，施流银在食堂吃过午饭后打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来接自己回去。

工作日家里没人，施流银咬着袋装牛奶剪开的口子，把客厅的空调打开了。

班级群里的消息滴滴响，施流银用遥控器调了个下饭的综艺 ，画面里的人被巨锤砸进了水里，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笑，施流银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只是想要一点声音，一个人在家里太寂寞了。

群里在组局出去玩，地点已经从游乐园商量到了电影院，施流银半天没发言，跟他玩得好的几个疯狂地艾特他。

施流银随便划了几下屏幕，把上面的聊天内容看了个大概。

【Yin】：随便，去哪里都行。

他一发话，群里就聊得更欢了。

【邓敏均】：去鬼屋吧，市里游乐场里不是新建了一个3D投影的鬼屋吗，我看大众点评都在说很恐怖，干脆班上团建去一次吧。咱们开学一个多月了，大家还没一起搞过点活动呢。

连毅立马附和：是啊，大家趁着这次机会放松放松，顺便互相熟悉一下。

班上男生都爱玩儿，几个女生抗议无效之后也不得不接受。

【刘兆兴】：Omega们可千万记得打抑制剂，别到时候进鬼屋被吓得乱发情，我们Alpha可没那么好的自制力。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群里安静了好几分钟。

施流银不适地皱了皱眉，发了条消息后关闭了群聊。

【Yin】：确定好时间告诉我。

下午三点，施流银慢吞吞地从家里出发。

游乐场在郊区，市内没有直达的地铁和公交，施流银被司机送到游乐场门口。

“宋叔，”他弯腰，敲了敲车窗，“等会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打车回来。”

司机慈爱地看着他，像是在担心他能不能安全到家：“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施流银点点头，说：“嗯，宋叔路上小心。”

班上的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了，女生们挤在门口的一个小遮阳伞下，看见施流银冲他挥了挥手。

“施流银，这边！”

太阳蒸得人发晕，施流银在站成一排的男生堆里扫了一眼，黎先并不在里面。

施流银并没有太意外，班上的人并不会主动去邀请黎先，而黎先即使收到了邀请也不可能来参加这种人多的活动。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被人盯着身上像有蚂蚁在爬。

工作时间除外，毕竟有钱拿。

邓敏均递过来一杯果茶，施流银晃了晃，里面蛙卵似的奇亚籽相互碰撞。

“买好票了？”施流银喝了一口，柠檬的酸味直冲大脑。

邓敏均的表情不太好：“刘兆兴买的票，付了几个钱就了不起一样，吹牛逼吹到现在呢。”

刘兆兴正说到他父亲又买了一辆新车，看见施流银，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问道：“施流银，下周末我生日办聚会，你也一起来吧？”

难得有机会出门，刘兆兴耍帅地穿了一套无袖的黑的运动套装，可他身上没丁点儿肌肉，空落落的两个手臂裸露在空中，肥肉随着动作来回乱晃。

“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施流银避开了他过分的靠近，“不过下周五就是第二次月考，你爸爸知道吗？”

刘兆兴脸上讨好的笑僵住，周围已经有人憋不住笑出声了。

这是全校都知道的笑话。

刘兆兴来复读班报名的时候是他爸爸开车送来的，加长版的轿车驶进校内，停在教学楼下后还猛地按了几次喇叭，恨不得吸引所有人的实现。

刘兆兴的父亲是做地产生意暴富的，唯一的一个儿子学习不好，他觉得是学校的问题。报名的那天双手叉腰站在校长办公室，把一摞钱砸到校长的办公桌上，颐指气使地说道：“我儿子要是高考考上500分，再给你们捐栋楼。”

校长的脸都气歪了。

刘兆兴他爸是没文化的暴发户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因为成绩不好，他还被扣了不少的零花钱，听说上次月考考了210分回家被他爸按在佛堂前狠揍了一顿。

听到施流银提起马上要来临的月考，刘兆兴只觉得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在施流银哪里碰了一鼻子灰，转头气就撒在身边的朋友身上。

半杯奶茶都撒到了他的身上，刘兆兴跟他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动作，挥了挥手，领导似的开口：“走了，去鬼屋。”

施流银不怕这些东西，他小时候被误锁在老家的灵堂里睡了一整晚，白花花的纸钱无缘无故地飘起来的时候他都没感觉到害怕。

更别说这些带着音效张牙舞爪看似要伸到他面前，实际连个实体都没有的投影了。

施流银当做搞笑电影来看的，时不时还能发现几处穿帮的地方。

邓敏均倒是被吓得吱哇乱叫，抓着施流银的手用力得快要把他的骨头捏断。

从鬼屋逃出来后，他蹲在地上喘不过气，抬头看了眼施流银，遗憾地说：“可惜了。”

施流银手腕被他握得通红，轻飘飘地睇了他一眼，问他：“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是Alpha，”邓敏均恢复了点精力，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我想象中的鬼屋，要跟高大威猛的Alpha一起玩。我被吓得扑到他身上，两个人在惊吓中心跳加速感情升温，然后天雷勾地火，结成一段绝世良缘。”

施流银觉得他异想天开：“在我看来，Alpha应该是被你的尖叫吓得心跳加速的。”

收获了邓敏均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玩完鬼屋消耗太大，有人提议干脆再一起去游乐场内的餐厅吃个饭。

施流银不喜欢人多的聚餐，拒绝了之后自己打车回家了。

汽车开到市政府周围，施流银瞥见窗外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拍了拍车后座示意司机停车，付完钱后沿着身后的路跑，果不其然在一个巷口旁边发现了正蹲着的黎先。

对方带了顶藏蓝色的鸭舌帽，过肩的长发在脑后低低地扎了小揪揪，怀里团着一件棉麻的旧格子衣服，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时不时发出一些细碎的声响。

“黎先。”施流银拍了拍他的肩。

黎先抬头，露出一张清爽的脸，看到施流银时带上了几分诧异。

“你们不是去鬼屋了吗？”黎先站起身，鼻梁上滑落一滴汗珠。

施流银跟他并肩走着：“嗯，他们还要聚餐，我先回来了。”

他稍稍落后黎先半步，瞧见他左耳耳垂上钉了颗镶着碎钻的耳钉，耳垂充血通红，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光。

看上去像是刚打的耳洞。

“你呢？”施流银目光从他耳朵上收回，问道：“不会下午还去会所工作了吧？”

黎先掀开衣服的一角，率先入眼的是一只橘色的毛绒耳朵，紧接着一声细弱的猫叫传出，衣服里包着的是只看起来还未满月的小橘猫。

毛色干净漂亮，长得乖巧可人。

黎先把衣服重新盖好：“巷子口捡到了这只猫，准备送到宠物医院去。”

他没说自己原本出门打算做什么，施流银也不多问。

“那我跟你一起去。”

施流银神情自若地撞上黎先的肩膀，视线却总是忍不住落在他的耳垂上，那颗碎钻实在太耀眼：“你……新打的耳洞？”

黎先腾出一只手来碰了碰发烫的耳垂，他还不太适应耳朵上多了个东西。

“嗯，经理说打耳钉比较好看，顾客会更喜欢。”

施流银阴阳怪气地说：“哦，外貌建设，给商品增加魅力。”

黎先没觉得他说错了：“可以这么说。”

他们俩在一起并没有太多的话题可以聊。

黎先沉闷得很，他能跟施流银说的也只有在会所的那份工作上的事情，虽然并不歧视，但施流银也认为那份工作并不是太能拿出来说。

沉默了一小段路后，施流银主动说起了今天在鬼屋的经历。

他大概有天生的语言天赋，把鬼屋里经历的一切说得绘声绘色，甚至连每只“鬼”做了些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

然而施流银自顾自地说了一大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黎先根本没搭理过他一声。

施流银发现新大陆似的蹦到黎先面前，挡住了他进宠物医院大门的路。

他比黎先站得高了两个台阶，为了对视不得不弯腰低头去看他。

施流银脸上憋着坏笑，问道：“黎先，你是不是害怕鬼啊？”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笃定得已经知晓了答案。

黎先觉得他无聊，可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绷不住，他避开施流银探究的视线，回道：“我不怕。”

施流银根本不信，要是真不怕怎么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刚刚他说到阿飘贴到脸上的时候，分明看见黎先紧张得直咽口水了。

于是，施流银便逗他：“下次我们在鬼屋试试吧？”

黎先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施流银：“那你还说你不怕鬼。”

黎先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上台阶：“不怕，不去。”

施流银“切”了一声跟上他的步伐：“嘴比几把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