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提醒了谢自立，先前那个女人异样的举动，说不定是知道什么内幕。

他顺着谢言疏的话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见他这样一副自然的态度，谢言疏不知为何更来气了，谢自立想知道，他还偏不愿意告诉他了。

“这么大的人情，师兄还是先好好调查清楚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谢言疏转身便从房间里出去了，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谢自立。

他现在没空去管谢言疏，叹了口气后又专心去看面前的“尸体”了。

很奇怪，这两只怪物挨了两下之后并没有像之前那些魔人一样重新长出四肢恢复原样，现在明显是进气大于出气了，看上去马上要命不久矣。

没有补刀的必要了，但谢自立不想放弃这仅存的情报，他开始尝试跟魔人沟通。

魔人应该是听得懂他的话的，但它们好像并不想搭理谢自立。

直到谢自立问出一句，你们想要什么？

那还在地上躺尸的两人却突然鲤鱼打挺般活了过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冒着红光垂涎欲滴地望着他。

谢自立沉默了一下，觉得它们的意思应该不是想要他。

可能是自己身上的某样东西。

保险起见，他先试探性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那枚镜子碎片，用手指了指。

两个脑袋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这镜子竟然真的没用吗？

谢自立感到意外，还是先把镜子收了起来，然后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先前那把嵌着宝石的匕首。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竟然拿不定主意。

估计是感知到自己快要死了，两个魔人突然在谢自立面前嚎啕大哭起来，伤痕累累的身体跪在地上朝他一个劲地磕头。

这架势谢自立从未见过，他们的表现太过像人，让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他最后斟酌了一下，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件他认为最有可能的物品。

一颗黯淡无光的红色珠子。

只在这玩意出现的瞬间，两只方才还有气无力的东西突然从地上猛地暴起，发了疯地朝着谢自立扑过来。

脑中的猜测顿时成型，情报到手，谢自立也不想和它们玩了，手腕一翻那颗珠子就再次消失在了眼前，他侧身避过两只魔人的袭击，反手就砍掉了他们的脑袋。

两人终于彻底断了气，不成一体的尸身散了一地，房门也在这时候被人再次推开了。

谢言疏皱着眉头：“怎么我一会儿不见，师兄就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他方才跟魔人的距离太近，身上免不了沾上一些灰尘和血迹。

不过谢自立现在心情不错，他不想跟谢言疏多计较，收好从房间里得来的东西就打算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回过头冲谢言疏亲切地笑了笑，问道：

“我要去凤仙楼，你来吗？”

————

凤仙楼被风月商会和其他仙家的势力整个围住了，不允许无关人等入内。

此时已经快要入夜，应该不会有人还在里面。

谢自立两人商量了一下，不打算先跟杜雪峰他们打招呼，直接从后门潜了进去。

接近出口的地方应该是被人清理过了，除了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尸体都被转移到了别处。

楼内很暗，没有开灯，谢自立就把谢言疏送他的剑又拿出来照明。

谢言疏把他的剑重新按了回去，冲他摇了摇头。

他很快明白了，哪怕只是细微的光亮，外面的人也是有可能看见的。

况且他们都是修士，走夜路也不是很需要光。

但对于谢自立来说，他其实还不是很适应这样的生存方式，就像有时候他也没办法很好地运用这具身体的力量。

似乎是看出他的迟疑，谢言疏主动靠近了一点，见谢自立没有拒绝，又更进一步地牵住了他的手。

感知到手心里传来的与自己不一样的温度，谢自立愣了一下，默认了谢言疏这样亲密的举动。

越往里走，地面上就逐渐出现了一些死状各异的尸体，看样子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而混杂在这些人类尸体当中的，也有数量不少的魔物断肢和尸身。

两人在密密麻麻的死尸中穿行而过，并没有走得很快，然而在经过某个地方时，面前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却突然横出了一只魔物手臂。

哪怕谢自立反应很快，也差点被这东西绊了一下，那狰狞的爪子还朝着他的脚腕抓去。

他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地上的东西立马连手带人被灵力烧了个干净。

无视掉这个小插曲，他们又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这一次，谢自立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些躺着魔物尸体的地方，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来。

气氛有些沉重，谢言疏想起狐狸跟他说的话，试探着问道：“你很讨厌魔物？”

谢自立没有回答。

就听谢言疏接着说道：“你应该也见过一种名为魔人的东西，你认为魔人和魔物会是什么关系？”

倒是没想到谢言疏会跟他说起这个，谢自立沉思了一会，竟然回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言下之意是，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都该死。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谢言疏有些惊讶，虽然情绪不一样，但谢自立的观点竟然和当初的灵运不谋而合。

他师兄曾经也是一直认为，这世间一切邪恶肮脏之物，都应该被彻底消灭掉。

但他不这么认为，万事万物的存在必然有其道理，不是个人之力能强行扭转的。

小的时候，他们还为这件事情争执过许多次，两人甚至大打出手。

直到长大以后，无论他再说什么做什么，他师兄总是无动于衷，连开口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只有手上沾的血越来越多。

昔日的记忆被重新勾起，谢言疏心中感慨良多，看向谢自立的眼神里也多了些怀念。

谢自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没有回应就干脆自己专心去观察周围的动向了。

他们已经来到这里的侍从们居住的地方，看尸体身上的服饰可以推断出住在这附近的人在凤仙楼内的地位并不算低。

房间内外的东西都被破坏得彻底，到处都是四分五裂的桌椅和混乱的杂物，给调查添了不少的阻碍。

好在谢自立这次有了经验，他先检查房间内的尸体是不是活着，然后寻找和那颗红色珠子或是镜子碎片类似的东西。

根据他的推测，魔人是在极端的怨气下产生的，而先前那两具尸体并不具有魔人的全部特征，应该是还没有转变完成，所以他们强烈想要得到的那颗红色珠子，应该是一种能够承载怨气的器物。

这样一来，他之前遇到的事情也能解释清楚了。

秘境里那些密密麻麻的黑雾就是所谓的怨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颗珠子可以吸收这些怨气。

他默默地在脑海中整理着已知的信息，希望能拼凑出更完整的事件来。

直到他眼角划过一片湛蓝的衣角，他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

属于少女独有的细嫩的皮肤暴露在空气外面，上面却布满了狰狞的伤口，从胸口到腹部被某种利器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然而，她的眼睛却是睁着的，带着满满的恶意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谢自立。

她的伤口跟外面的人都不太一样，谢自立想要走近一点看个清楚，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小心点，她已经变成魔人了。”

谢自立再去看的时候，果然发现她腹部的口子正在以极缓的速度愈合，他看着那道逐渐消失的伤口，突然就想明白了。

是剑。

她是被剑划伤的，因为他惯常用刀，所以对剑造成的伤口不太熟悉。

但外面倒下的人类尸体上，无一例外身上都是没有剑伤的。

也就是说，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修士来过。

他们遇到了这名当时还未转变完成的少女，就给了她一剑，可惜没能杀死。

估计是刚转变完成的原因，少女的模样还没有变多少，依稀能看出作为人类时姣好的容颜，洁白的皮肤上满布着黑红的血迹，刺目又显眼。

尽管脸上被血污沾满，表情里尽是怨恨，谢自立还是认出来了，是宴会当晚给他送酒的那名侍女。

谢自立欲言又止，知道自己问的话她自然是不会回答的。

身边的人这时候也发现了，他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打算看看谢自立准备怎么办。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少女看上去还是有些怕他，往后面挪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到坚硬的墙壁上。

无路可退了，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具攻击性来，一下子从地上暴起就朝着谢自立的面门袭来。

谢自立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没有拿剑。

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窗户破了一个大洞，帘幔无风自动，刚才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没有追过去，只是平静地站在了原地。

谢言疏终于走了上来，他的表情很好看，不能理解谢自立的行为。

“你故意的？”

谢自立望着窗外平和的夜色，只简单地摇了摇头。

房门外顿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听上去还不止一个人，没等两人交流完，本就不完整的门就被直接踹倒在了地上，来人大喝道：

“什么人——！”

明亮的烛火一下子将周围全部照亮了，房间里的景象一览无遗。

两个高大的影子立在一地的血迹和杂物中间，其中一人还有着如月华般耀眼的白发。

刚才还气势十足的领头在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舌头一下子打结了。

“这...这...不不知，两位仙尊大驾光临...有...有失远迎....”

谢自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了一句无妨。

那人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想起自己的来意，又不好过问仙尊的事情，只好拐弯抹角地询问着。

“先前我们巡视的时候，发现这间房子里有怪物，两位仙尊没事吧？”

谢自立闻言瞥了一眼那少女刚才在的地方，语气冰冷。

“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