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时候浑身酸软得仿佛将他的四肢无情拆卸掉，景映彦疲倦得睁开眼睛。

熟悉的疼痛感几乎包围了他，他惯于隐藏痛楚，以至于有时候自己都麻木了。他缓缓抬起手臂，刚拉开一个小角就疼得垂在床上。喉咙哑疼，白唇上细小的干纹明显。他面容憔悴得望着纯白色的格纹天花板，令他作呕的消毒水气息弥漫，他不适得偏过头。

病房支起窗户，张开一半，小阳台上摆放着几盆薄荷盆栽。

山洪是异常恐怖的遭遇，心有余悸的后浪拍打着他。

薄荷果然有传说中镇定的效果，景映彦嗅着空气中淡淡的令人心脾舒畅的味道，闭上了眼。

疲倦的身子再度进入休眠状态，不到半小时。

护士进来摇醒了他，耐心得说：“来，把嘴巴张开。”

景映彦迷糊得跟随对方的指令行使，他嘴唇微张，温度计便塞进他的嘴里。

取出来时，她拿着本子记录：“38.3°，总算退了点，现在好点了吗？你已经晕倒三天了……”

景映彦耳朵听着，点了点头对着护士微笑。

可窥视的木门被拉开，景映彦的动作慢半拍，眼睛却率先穿过面前的医用器材和护士直勾勾得注视着带着一股风尘气息的江延。

发现是江延后他收回目光，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江延过来的匆忙，不过从他和护士熟练的交谈中。他很快知道了事实，他生病的这段时间，大概是江延在照顾他。

他有一瞬间张口就想询问：“傅栖去哪里了？”

江延走到床边，尴尬得抚摸脖子，半分不似从前开朗活泼的模样而是干巴巴紧张的一句：“谢谢你，你好点了吗？需要喝粥吗？”

景映彦盯着他，神情有些悲伤，他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

其实他的肚子早就空落落的，饿得不行。不过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故作坚强的矫情。

突然有些委屈。

江延坐在椅子上，眼神却飘向了四海八荒，幸好景映彦也没有刻意去观察他，而是自顾自得望着窗外。

春季漫步至春末，身上盖着的蓝白条纹薄有些热了。他望着窗外，透过窗户可以发现有几根肆意生长的枝干顺着门缝往里生长，茂密得长出嫩绿新鲜枝丫。镜头再深层次一些，就能窥探到枝干交错的中央放着鸟儿的筑巢，温馨得很。

景映彦的思绪也随着而去。

不过在这时候江延开口了。

他还是干硬的说话，感到愧疚得低着脑袋。

景映彦浑身动不了，只能稍微扭转头部看着他。

“对不起。”

景映彦张嘴，想要说“没关系，我是自愿的，谢谢你在小时候的时候救了我。”

口腔干涩得滴血，连唾沫好像都停止了分泌。

说这话的本意是偿还自己的恩情，从此以后就清清白白了，再也不用受到天神的束缚。

再也不用依照着心里的那个恶魔为所欲为了。

是的。

景映彦从小心里就住着一个恶魔。

这是精神分裂后期的产物，它总能轻易制造他厌恶的情景，并且加重他对于救赎光芒的渴望。它会轻巧放大欲望，也能轻易操纵景映彦的神经，使他坠入无尽的痛苦。

不过除了它以外还有一个它。

那是他出于自我防备建造的另一个它，用来阻止坏情绪的触发，使他短暂得逃离苦海。

白天的宁静是靠他的意志坚定而留存下来的，是他制造的它让他构建了美好的璀璨的不受恶念攻击的自己。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支撑他喜欢江延了。

一笔小交易被他以沉重的生命换取。

不过无可否认，他制造它时确实是以这场意外的救赎开始。

景映彦艰难得伸出食指指向水杯，江延立马心领神会得为他倒上一杯水。

景映彦的胳膊动弹不了，江延就贴着他的唇角喂了些温水进去。

温水润过喉咙，有种化干戈为玉帛的畅快感。他咕嘟咕嘟得往下咽，喝了几杯水后，张开嘴说出了他昏迷这么多天以来第一句话：“傅栖呢？”

江延吓得后退一步，差点跌下椅子，手中的被子挂在手指上摇摇欲坠。

反常的态度让景映彦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他轻松得理解了对方支支吾吾的遮掩，也成功提取到了为难。他不免有些落魄得再次垂下眼，不扬起半分期待。

不过，傅栖为什么这样。

他不能明白，他想要一个答案。

江延望着他的后脑勺，有一块地方被剃了毛，伤口的血痂褐红色得展露，面色苍白好似下一秒就即将去世。他终究不忍心得说出口，快言吐露的话语转得飞快，“他出国了。”

面对景映彦投来的迷茫和无措，以及那不可忽视的悲伤几乎将他淹没。

他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告诉景映彦这个残酷的现实。

景映彦的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得抬起胳膊，指甲生了藓，一块块肉被药膏厚厚涂抹着，他的指甲多半断裂，不过他无暇顾及。

他倔强得扣紧江延裸露在外的皮肤，用着尖锐破损的指甲划破他的皮肤。

手中的力度大得江延生疼，眼眸却水雾一片，盛满了泪水。

景映彦无疑有着一副世人都称赞的好皮囊，此刻深深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缓缓雨滴般坠落在被单上，打湿了一小块，喉间极其忍耐声带的发声，憋在口腔中脸色赤红，鼻尖发酸。

残忍的真相告诉他。

他又一次被抛弃了。

他果然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

首先说一下，傅栖有很矛盾的心理所以短暂离开。

嗯，他不知道景映彦有心理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