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礼说出那句话时没有抬眸，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今述看着他，笑容逐渐消失。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卿礼猛的站起来就要朝外面走，今述立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卿礼没甩开他，背对着他说：“你救我，是因为我和他很像吗？”
今述立刻反驳：“不是。”没有你跟他，你们就是一个人。
但他没把第二句话说出来，除了因为卿礼不会信以外，也因为他没想好怎么解释。
他站起来走到卿礼的面前，抬手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温声哄到：“你就是你，没有别人。这张脸……只是因为曾经我自己易容时用过，看着还不错，所以给你用一下。”
他感觉到卿礼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推着人重新坐下，继续哄：“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帮你换，别气，快吃吧。”
卿礼沉默的坐下来，最终还是重新拿起了筷子，慢吞吞的往嘴里塞。
卿礼顿了顿，别别扭扭的停下补充：“不用，就这个吧。”
今述立刻又笑起来，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卿礼浑身一僵，血色从脖颈处一点点向上蔓延。
那人揉完就转身去研究竹篮里的草药了，根本没意识到这动作有多亲昵。
因为靠的很近，卿礼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像冬日的雪，又像春日的花。
淡淡的清凉的香，不由分说的与他的呼吸交缠，却烫的他浑身都像在沸腾。
他瞥了一眼那边的今述，趁对方背对着他，悄悄抬手揉了一下发烫的耳朵。
心里的那点烦躁不知不觉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今述看着一筐的杂草，真是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个草药，但这些草药对卿礼的伤口完全没用。
他真是气笑了，什么乖徒，真是一点也不乖，这明明是祖宗吧。
挑挑拣拣了一些能用的，把唯一一个勉强能吃的野果拿出来，他提着竹篮走回了卿礼身边，问“你去找草药还是去拔野草了？”
卿礼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大概也是有些心虚，没敢扭头看他：“我重新去找。”
今述把果子放桌上，拿着竹篮朝外走：“不用了小祖宗，你慢慢吃，为师自己去吧。”
卿礼：“……”
说不出话来，但耳朵更红了。
今述说要去找草药，竟然真的要大晚上去，卿礼见他披上了披风防寒，连忙囫囵把剩下的面吃完去追他。
“明天去也一样，为什么非要今天去？”
今述见他跟出来，随手又给他变了一件披风出来，答：“因为你必须今天喝药。”
卿礼沉默下来，今述见他穿上了，放下竹篮抬手给他整理了一下披风，道：“你回吧，为师自己去。”
卿礼站着没动，今述问：“怎么了？”
卿礼别过脸：“我跟你一起去。”
今述愣了愣，笑着把竹篮重新拿起来，“不用，你看家。”
一直到今述走了卿礼还没能回过神来，微风裹挟着山林里的冷包围了小木屋，但他好像感受不到了。
他把洛风灯盏重新拿出来，将跳跃的金色火焰放进去，抱着灯盏在门栏上坐下来，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
今述找草药的速度很快，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看到坐在门口睡着的卿礼，心里软的一片，他盯着卿礼看了很久，才放下竹篮走过去，微微弯下腰抬手将不知何时落到他身上的花瓣摘了下来，轻声说：“乖徒，为师回来了。”
卿礼微微皱眉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和他近距离对视。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距离很近，借着清冷的月色，可以清楚的看清彼此的睫毛，呼吸交缠，香味萦绕，两人同时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今述站直身子，打破刚刚的气氛转移话题：“咳，怎么睡在这里？”
卿礼站起来，顺着回答：“等你。”
难得见卿礼不怼人，今述还有些意外，他笑了笑说：“快回屋吧，夜里本来就凉，你伤口未愈，若是再着凉了就不好了。”
等他进了屋，今述折返回去拿了草药才跟着进了，今夜势必要等卿礼喝了药才能睡了，所以卿礼就陪在一旁看着他忙活，偶尔打个下手。
虽然对于今述的行为有些感动，但当他捧个黑糊糊的药的时候，脸色并不能因此而缓和——这药闻着就够苦了，很难想象喝下去会不会一命呜呼。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今述居然从怀里拿出几块糖来，轻轻放到了他的手心里，“有糖就不怕苦了。”
卿礼盯着那块糖没动，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看了一眼黑糊糊的药，最终闭着眼一口气灌了下去。
药确实苦涩，然而他正要抬手把糖塞嘴里，却见今述已经眼疾手快的率先塞了一颗到他的嘴里。
今述笑着坐好：“太苦了，还是为师喂你糖更甜一些。”
—
甜不甜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卿礼躺在草席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在那颗糖塞过来的时候，他的脑子已经成了浆糊，完全转不动了。
嘴里药的苦涩和糖的香甜同时消失，只有今述手指略过嘴唇的触感和温度被无限放大。
那双手的手指很长很白，指腹很软，带着些许微凉，碰过唇瓣带起一阵痒意，惹的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已经三次了，一次摸头，一次近距离对视，还有这次喂糖。
这个人除了不靠谱之外，如今更是如此没有距离感。
卿礼把头埋进披风里。
今夜想入睡真是太难了！
翌日一早。
在今述翻身起床的时候卿礼就睁开了眼睛，一直到对方出去，他才缓缓靠着墙坐起来。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今述就折返回来了。
一进门看到醒着的卿礼，今述难得愣了愣。
卿礼向来是不会早起的，比起他这个准师傅来更像个需要徒弟伺候的师傅。
今述朝窗外看了一眼，确定现在还是卯时，又重新把目光落在卿礼身上。
卿礼：“……今日要走吗？”
今述闻言又是一愣：“为何如此说？”
卿礼站起来指了指昨晚剩下的草药道：“先前我的伤口因为有法力的缘故愈合速度并不慢，再加上还有你的药膏，所以你不着急，但你昨日却突然要我去找草药，是希望我再好的快一点。由此可见，你有事情需要处理，我快点痊愈才能尽早出发。”
他这一番头头是道的分析今述倒是真没想到，不过从他口里说出来他并不意味，因为卿礼本就聪明又敏感，一点点的小细节都会注意到。
他走过去一手握拳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的抬眸看向卿礼，不吝啬夸赞：“乖徒真是好聪明啊。”
卿礼被夸的耳朵又要变红，强行绷着脸挪开了视线，转移话题道：“你要去哪里？”
今述故意做出思考的模样来，然后又笑着看向卿礼：“乖徒，为师要去哪里你缘何要知道呢？”
卿礼闻言垂下眼眸来，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半晌才说：“所以你想快点把我治好然后就走吗？”所以是没想着要带我一起走吗？
看他这样子，今述心里一咯噔，怕是他又脑补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站起来拍拍他脑袋，哄到：“乖徒，让你说一句是我的徒弟怎么这么难，今早我们收拾一下小木屋，下午便出发。”
卿礼目光又重新亮了起来，但仍然绷着脸躲开今述几步：“不许拍我脑袋。”
看这样子就是哄好了，今述又重新逗人：“为师拍你个脑袋又不触犯天条，乖徒真是不乖。”
卿礼冷眼反驳：“不是你徒弟，别乱叫。”
今述又抬手轻轻拍了他脑袋一下，再对方冷眼扫过来前先转移话题：“快些去收拾吧。”
说要走还真是一点不耽搁，在让卿礼又喝了一碗药之后，两人就立刻出发了。
当然，这次卿礼吸取上次的教训，眼疾手快的先自己吃了糖，没再让今述得逞。
沿着山路往下过一遍，才知道下山的路有多远多长。
他们未时出发，申时才隐约能听到一点人们谈话的喧嚣声音。
终于到了山脚的时候，有一家客栈，他们首先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们本来是不打算停留的，然而这里的人一看到他们就十分热情。
店主微微行礼道：“两位是仙门柳家的人吧？两位仙人赶路辛苦了，来小店休息一下再出发也不迟啊。”
一旁的客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两位仙人留下休息一会儿，我们可以帮忙付钱！”
“仙门经常帮我们解决困难，我们都很感激，给我们一个报答的机会吧。”
“对啊，休息一下吧。”
……
卿礼一听他们夸仙门就冷了脸，撇过脸去眼不见心不烦。
今述看了他一眼，主动上前笑着婉拒：“不必了，我们赶路。”
“哟，这还是第一次被拒绝呢，仙人可是对我这小店有什么不满吗？”
今述愣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些念头，但只是继续婉拒：“没有不满，我们真的赶路，况且我们并非是柳家人，实在不便受此优待。”
众人一听不是柳家人，但看两人气质却也不像普通人，忍不住追问。
“不是柳家，那是其他三大仙门的人吗？也不应该啊，四大仙门都差不多。”
“那是什么身份？”
“如今能从仙山上下来的竟然也有不是仙门的人了吗？”
“难道是上山拜师去了结果失败了吗？”
“不可能，这一个月以来我都没见过这两个人。”
“所以你们是谁？”
今述被团团围住了，众人七嘴八舌的猜着，卿礼就那么站在一旁也不解围，他还挺好奇这人能编出个什么身份来。
但在听到某句话时卿礼猛的站直了身子朝今述看过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卿礼：看看你能编出什么破身份来。
今述：……